上午,夔國府西廚房,全員發(fā)動,熱火朝天,中午要準(zhǔn)備虞素妞的野豬宴,但其他主子的午飯,不能因此耽誤,所以只能加派人手,提前做準(zhǔn)備了。
反觀臨風(fēng)閣,卻悠閒許多,大夫人早上的藥膳,早已送過去了,只等待會兒給二夫人做幾道菜就行。香秀心底的疑惑,都快要化成小鳥飛出來了,反覆向南葉求證:“你真的不去爲(wèi)野豬宴做菜?”
“不去,嫌累?!蹦先~搖搖頭,朝烤熱的鐵板上,擱了幾個香菇。
香菇很快烤熟,中間的凹凹裡,積了一汪汁水,那是比魚肉還要鮮美的味道,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
。
香秀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道:“你不去,如何掌控整個宴席?”
“我爲(wèi)什麼要掌控整個宴席?看戲就夠了?!蹦先~啞然失笑,拿特製的迷你小鏟子,剷起一個香菇,湊到嘴邊吹涼,然後將中間的汁水一飲而盡。
香秀再也顧不上問爲(wèi)什麼看戲就夠了,抓起另一把小鏟子,和聞香而來的深冬搶香菇去了。
“葛雲(yún)呢?怎麼不來吃香菇?她鼻子不是最靈的麼?”南葉問道。
話音剛落,就見葛雲(yún)從窗戶裡跳了進來,搶走了最後一個香菇,她手裡還攥著一樣?xùn)|西,一面把香菇朝嘴裡塞,一面把那東西遞給南葉:“瞧瞧這個,夠不夠給我記一功?”
夔國府,後花園,牡丹亭。
這是大雪後的第五天,積雪已近消融,四處都是殘雪,虞素妞聽說文人騷客,和那些附庸風(fēng)雅的小姐,最愛這調(diào)調(diào),所以特意把宴席的地點,設(shè)在了這裡,方便觀雪。
但牡丹亭只有頂,沒有牆,冷風(fēng)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吹得大家瑟瑟發(fā)抖。但說來也奇怪,明明凍得要死,做東的又是誰都得罪得起的虞素妞,但愣是沒有一個人拂袖離席,包括脾氣一向不好的姜國府大小姐丁芷蘭。
因爲(wèi)冷,寒暄都特別少,虞素妞見不斷冷場,趕緊讓丫鬟開始上菜。
首先端上來的,是開胃小菜,無非是些酸黃瓜、酥花生之類,但端到丁芷蘭面前的,卻是一小碗豬四件兒,蓋因虞素妞想讓她趕緊把這東西吃完撤下去,免得影響了其他人的胃口。
丁芷蘭倒也沒怪她一開始就上這麼重口味的食物,舉起筷子就吃,但還沒喂進嘴裡,就被後面的賽玉撞了一下,手一抖,一塊豬肺落地,立時引來螞蟻無數(shù)。
“好好的,你撞我作什麼?站不好,就回房跪著去!”丁芷蘭轉(zhuǎn)身,厲聲責(zé)罵賽玉。
然而賽玉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地面,露出驚恐的表情來:“大小姐,大小姐,您看,您看
!”
“看什麼?大驚小怪……”丁芷蘭一句話沒說完,目光也定在了地面上。
虞素妞、顧慧芝和福寧郡主見她們主僕倆舉止奇怪,也都朝地上看去,卻見那塊落地的豬肺上,死了一大片螞蟻,還有些螞蟻正朝豬肺上爬,但無一都沒再下來。
豬肺有毒!所有人的心裡,都閃過這樣的念頭,頓時驚呆了。
“郡主……”晶彩不由自主地喚出了聲來,眼裡充滿了疑惑。
福寧郡主馬上回頭,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作聲。
她根本不知道丁芷蘭要吃什麼豬四件兒,這不是她動的手腳。
不過,既然她能知道劫車的幕後真兇是丁芷蘭,虞素妞肯定也知道,這毒,多半是她下的;而且她今日是東道主,要下毒,有著諸多便利,說不定,這桌酒席,就是特意爲(wèi)丁芷蘭“準(zhǔn)備”的。
只是,那塊豬肺,怎麼半途就掉了呢,真是可惜;照說,賽玉不可能這麼莽撞啊……
福寧郡主猜測著,疑惑著,把注意力放到了丁芷蘭身上。
丁芷蘭已是面色鐵青,盯著虞素妞怒問:“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你到底在豬四件兒裡放了什麼,能毒死這麼多螞蟻?”
賽玉站在她後面,直撫胸口:“幸虧掉到地上了,萬一是大小姐吃進肚子裡去,後果不堪設(shè)想!”
虞素妞瞪了多嘴的賽玉一眼,臉色也很不好看:“丁大小姐,你記性這麼差?這道豬四件兒,是你特意囑咐,讓翠雲(yún)做給你的,關(guān)我什麼事?”
奇怪,她明明按照南葉的要求,什麼手腳都沒動,這毒到底哪兒來的?如果丁芷蘭當(dāng)真中毒身亡,管他是誰下的毒,她都會心存感激,欣喜若狂,可這會兒丁芷蘭不但僥倖逃脫,而且還把污水潑到了她身上來,這就讓人非常不爽了
。
“那就把翠雲(yún)叫上來問!”丁芷蘭一點兒也沒有冤枉了人的愧疚感,眼神依舊銳利。
虞素妞也很想弄清楚這件事,很快讓人把翠雲(yún)從西廚房叫了來。
翠雲(yún)一見到地上的豬肺,和那羣死螞蟻,還沒等虞素妞發(fā)問,已經(jīng)面如死灰。
虞素妞心覺有異,厲聲喝問:“這碗豬四件兒,是你做的?!你到底朝裡頭加了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翠雲(yún)驚慌失措:“不關(guān)奴婢的事,不關(guān)奴婢的事,表小姐明鑑!奴婢只是老老實實地做菜,什麼都沒敢放??!”
“什麼都沒放?那螞蟻是怎麼死的?”顧慧芝忍不住也出聲了,這畢竟是在夔國府發(fā)生的事,涉案的也是夔國府的廚娘,她身爲(wèi)主人,肩上是有責(zé)任的。
翠雲(yún)露出回憶的表情來,喃喃地道:“難道……難道……但這不可能啊……”
“不可能什麼?”顧慧芝緊緊追問。
翠雲(yún)愈發(fā)顯得慌亂了:“奴婢做完豬四件兒,卻發(fā)現(xiàn)有點腥,怎麼都除不掉,於是去向南葉求助,南葉取出個小瓷瓶,說是西域來的香料,只要加進去,腥味全無。因爲(wèi)她教奴婢做過煨臘肉,救過奴婢,是奴婢的恩人,所以奴婢不疑有他,就讓她加了,結(jié)果效果非常好,果真一點兒腥味都沒了,於是奴婢就高高興興地把豬四件兒交給上菜的丫鬟了。”
南葉?怎麼會是南葉?她跟丁芷蘭積怨已深,害她倒也說得過去,可是,可是……從感情上,顧慧芝極不願看到南葉倒黴,猶豫起來。
翠雲(yún)見顧慧芝沒有作聲,忙道:“我出臨風(fēng)閣的時候,看見南葉把那個小瓷瓶,丟進院角的草叢裡了,要不大小姐派人去搜搜,看那瓷瓶子,是不是用來裝過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