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端站起身，從書架後的陰影裡走了出來，脣邊啜著一絲笑容。

這笑容，怎麼看起來頗有些欣慰的意思？南葉以爲(wèi)自己看花了，使勁兒眨了眨眼。

顧端走到她前面，道：“你的選擇，我已知曉，此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會處理。”

不用她管？這麼說，他使了蘆芽去叫她來，就只是爲(wèi)了問她的意見？好吧，能不用她操心最好，南葉福身行禮，退了出去。

蘆芽跟出來送她，卻又默默不語。

南葉瞧著奇怪，自起話題：“我還以爲(wèi)得費多大勁呢，原來竟不用我操心。”

蘆芽看了她一眼，道：“那是因爲(wèi)，這事兒你沒法操心。讓你進御膳房，是皇上的意思，你不去，那叫抗旨！這樣的事情，自然得是世子去打點了，你哪有這份能耐。”

抗旨？這是抗旨？這麼嚴(yán)重？！南葉驚道：“該不會掉腦袋罷？”

蘆芽嘆了口氣：“掉腦袋大概是不會，但皇上會不會因此就冷落世子，冷落整個夔國府，就不知道了。”

冷落整個夔國府？！這後果聽起來還是很嚴(yán)重啊。倘若真會如此，那她可就成了整個夔國府的罪人了！南葉沉默良久：“要不我改主意罷？”

蘆芽卻還是嘆氣：“照我看，這事兒在你還沒知道之前，世子就已經(jīng)開始上下打點了。”

這意思是，世子也不願她入宮？南葉心頭一喜：“世子想的倒是跟我一樣。”

蘆芽看她良久，無奈地說了一句：“南葉，你還真是滿腦子都是廚藝，無心旁顧。”

她身爲(wèi)廚娘，自然是滿腦子廚藝了，難道這有什麼問題嗎，蘆芽這話說的，可真是奇怪，南葉疑惑著想要再問，蘆芽卻轉(zhuǎn)過身，回去了，她只得搖搖頭，一面祈禱顧端能夠成功，一面朝西跨院去了。

蘆芽回到顧端書房，侍立在旁，望著書架上一本不知名的書發(fā)呆。顧端這會兒看起來，心情極佳，開口打趣她道：“怎麼，我把南葉留下，讓你以後能時常去蹭飯，難道不好麼？”

他越是跟沒事人兒似的，蘆芽心裡就越難過：“世子，您可曾想過，此事該如何處理？這，這可是抗旨。”

顧端翻開一本食譜，細(xì)細(xì)看著，道：“此事我已有計較，希望運氣夠好。”

他指望著碰運氣？！那萬一運氣不好呢？！蘆芽急了：“原來您沒有萬無一失的法子，還不如奴婢幫您想一個呢！”

顧端詫異擡頭：“難不成你竟有萬妥的辦法？”

蘆芽臉上有些泛紅，但卻沒有半分猶豫，道：“皇上召南葉進宮一事，通知的是大老爺和大夫人，世子您大可裝作不知情，趕在大老爺和大夫人知會南葉之前，將南葉收房，皇上就算再想要個御廚，也不會同您爭搶房裡人罷。”

“胡說些什麼！”顧端聽完，耳根發(fā)紅，臉上卻是沉鬱一片，斥道，“我尚未娶妻，突然收人，算是什麼？將來世子夫人進門，南葉又該如何自處？這樣做，不是幫她，而是害了她！再說……”

顧端說著說著，表情突然又明朗起來：“南葉雖爲(wèi)廚娘，卻識文斷字，氣度絲毫不輸千金小姐，她這樣的人，想必是不肯爲(wèi)妾的罷。”

南葉不肯爲(wèi)妾，他怎麼看起來還挺高興？他對南葉的心思，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她卻是清楚得很，如果南葉肯爲(wèi)妾，他倆還有點希望，如果南葉誓不做小，那可是什麼希望都沒了，他總不能娶個廚娘做夫人罷。但他爲(wèi)什麼會如此開心呢，莫不是傻了？蘆芽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顧端說完話，重新低頭看食譜，突然又想起些什麼，正色叮囑蘆芽：“讓我將南葉收房之類的話，以後不許再提！而且我不希望聽到有任何跟南葉有關(guān)的閒話！”

他這對南葉，到底是有意思，還是沒意思啊？！蘆芽突然覺得，自己摸不準(zhǔn)顧端的心思了——

南葉回到西廚房，去了小竈間，準(zhǔn)備開始給老太君和大小姐做飯，卻忽見香秀奔了進來，臉上表情複雜莫名。

這是怎麼了？南葉詫異看她一眼，問道：“翠雲(yún)欺負(fù)你了？”

香秀搖搖頭，道：“二夫人要調(diào)我去愜嫺館，服侍二小姐。”

“真的？”南葉驚喜道，“這是好事啊。”

“可是……”香秀神色古怪，“不是去愜嫺館小廚房，而是去做二小姐的丫鬟，並且一去就是二等丫鬟，貼身服侍二小姐。”

“做貼身丫鬟？”南葉納悶了，“這是爲(wèi)什麼？你是做了什麼，入了二小姐的眼了？”

香秀卻搖頭，道：“這事兒二小姐根本不知情，只是二夫人的主意。”

只是二夫人的主意？這可就值得商榷了。二夫人因爲(wèi)上次她不肯給二老爺做妾，而香秀幫過她，一直恨著香秀呢，就算她大人有大量，原諒了香秀，也不至於突然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給她這麼高的待遇罷？這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呢？南葉疑惑了。

香秀顯然也想不通這個問題，心中惶恐不安，緊緊抓住了南葉的手，道：“二夫人該不是想要報復(fù)我，所以先調(diào)我去愜嫺館罷？”

南葉忙安慰她道：“如果是想要報復(fù)你，直接調(diào)你去她自己身邊不更方便，何必去愜嫺館這麼費事。”

那倒也是，香秀迷茫了：“那二夫人這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突然這麼擡舉我，總得有個原因罷？”

南葉想了想，道：“你別急，我待會兒給二小姐做兩個菜送去，幫你探一探。”

“那真是太好了！”香秀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

南葉趁機叮囑：“別跟翠雲(yún)走太近。”

“我知道了。”香秀應(yīng)付了她一句，也不知有沒有真聽進去，轉(zhuǎn)身跑了。

南葉望著她的背影，搖頭嘆了口氣，開始動手做飯。

過了一會兒，深冬推門進來，迅速進入狀態(tài)，給她幫忙。對她，南葉總覺得有點愧疚，道：“我沒本事，沒法調(diào)你來西廚房，你要是不願意來幫忙，大可不必來。”在西廚房幫忙，是比洗衣服輕鬆，但她畢竟不是西廚房的人，有什麼好事都輪不到她，這份失落，也許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