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環(huán)道:“世子和成國府二公子有位客人,姓葉,一直住在莊中,老太君很是喜愛,今兒早上,招他一同用早飯,不知怎地,突然說起什麼貓耳朵來,這位葉公子,稱他曾遊山西,吃過一道貓耳朵,至今難忘,可惜再無暇重遊,貓耳朵也就吃不到了。我們府,並沒有山西來的廚師,但老太君想著,你一向博學,所以讓我來問問,你會不會做這道菜……”
“會做!會做!”南葉不等珍環(huán)說完,就激動地叫了起來,“我現(xiàn)在就起來,爲這位葉公子做道貓耳朵,也好給老太君張長臉!”
說著,她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跳了起來,飛快地朝身上套衣裳,又叫阿華阿魯來幫自己梳頭,渾然一副生怕珍環(huán)拒絕她的模樣。
珍環(huán)怔怔地看著她,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哭笑不得。
南葉收拾妥當,照了照鏡子,問她道:“走罷,許不許我去?”
珍環(huán)無可奈何地笑:“你都積極成這樣了,我能說不麼?”
“就知道珍環(huán)姐姐最好了,待會兒貓耳朵我多炒些,給你留一碗。”南葉高高興興地上前,挽了她的胳膊朝外走。
珍環(huán)笑道:“這賄賂我瞧得上,準了。”
兩人說笑著,於後罩房門口分手,珍環(huán)回去覆命,南葉則去了山莊廚房。
廚房的廚師們見了她,異常熱情,農添丁親自趕到門口,把她迎了進去,請她順著竈臺走,挨個指點廚藝。南葉謙虛一番,一一滿足了他,方道明來意。農添丁聽說她獲老太君親自點名,要爲客人做貓耳朵,對她愈發(fā)尊敬,親自帶著幾個廚師,爲她打下手,聽她調遣。
對於南葉身爲京城人,爲何會做山西的特色小吃,香秀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今在她看來,南葉簡直就是無所不能,就沒有她不會的菜。她湊到南葉跟前,幫著遞傢伙遞食材,順便學藝,儼然搖身變作南葉的小學徒。
王大梁抱著手臂,遠遠兒地看南葉,嫉妒得眼發(fā)紅,卻又無可奈何,誰讓他不會做貓耳朵呢?他見翠雲沉默不語,安慰她道:“你別慌,她單憑一道貓耳朵,成不了事,要想朝上爬,還得看考覈成績和功券。”
翠雲覺得自己和王大梁上/牀,實在是虧大了,到頭來風頭都是南葉搶了,她什麼好兒也沒落著,不過她此刻聽了王大梁的話,細細一思量,忽地擡頭,問道:“好像過不了多久,又要考覈了,是不是?”
王大梁點點頭,道:“每隔三個月,就要考覈一次,分數計入總成績,廚房管事也不例外,前些時因爲有事,耽擱了,不然早考了。”
翠雲便直直地望著他,道:“我手藝不差。”
王大梁心領神會,朝南葉那邊望去一眼,陰陰地笑著,壓低了聲音:“只要你正常發(fā)揮,保管你得第一,至於南葉,交給我,你只管做菜,什麼都不用操心……”
唉,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她明明是打算以實力取勝的……怪就只怪南葉實力太強,照著正常步驟,她實在是沒有半點勝算……而她,如果當不上廚房總管,就一切都完了……翠雲得了王大梁的保證,臉上卻見不著半分笑容,抿著嘴把頭重新垂下了。
那邊,南葉不知王大梁和翠雲已暗中將她納入打壓對象,正繫著圍裙,掛著攀膊,忙活著做貓耳朵。
麪粉加水加鹽,拌絮,揉團,蓋上溼布,在等待麪糰餳的過程中,南葉將五花肉、泡發(fā)過的香菇、胡蘿蔔、青紅椒切丁,大蒜切片,香菜切成碎末備用。
麪糰餳好,重新揉幾遍,搟片,切條,改丁,直至此處,都還是普通麪食程序,香秀站在一旁,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面丁切好後,南葉並未將其直接下鍋,而是取來個乾淨的小竹簾,拇指按住面丁,輕輕地朝竹簾上一搓。
那普普通通,尋常至極的面丁,便在這一按一搓之下,變成了中間凹,兩頭微翹,上面還帶著花紋的小圓片,恰似一個又一個可愛的貓耳朵。
原來奧妙在這裡!香秀精神爲之振奮,睜大了眼睛,生怕漏過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
南葉動作嫺熟,很快便搓好了一簸箕,不過這活兒是看起來簡單,做起來難,香秀試著搓了兩個,力道卻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做出來貓耳朵,不如南葉的好看。
貓耳朵搓完,入滾水,煮至七成熟,再用冷水沖洗一下,瀝乾控水,這時候,先前準備好的配菜,便派上了用場,南葉朝炒鍋內倒了些油,又放白糖,炒出糖色,然後先下五花肉丁上色,再下蒜瓣、香菇丁和胡蘿蔔丁調味,待得這些菜熟透,方下瀝乾水的貓耳朵和青紅椒,迅速翻炒兩下,撒上香菜末,起了鍋。
爲了保險起見,她一共炒了兩份,一份是加香菜的,一份是不加香菜的,以防那位葉公子口味特殊。貓耳朵分量足夠,她又分出幾盤,兩盤給廚房的廚師們嚐鮮,兩盤請人送去給珍環(huán),另一盤捎回了她自己的住處,給阿華和阿魯兩個小丫鬟嚐嚐。
最後兩份盛進銀盤子,拿硃紅的食盒裝了,由南葉親自送往花廳,這是老太君的意思。
香秀擔心南葉的傷還沒好利索,提著食盒太費力氣,於是主動幫她拎了食盒,陪著她朝花廳去。
路上,南葉告訴香秀:“那天世子和成國府二公子趕去救我們前,正同這位葉公子吃酒呢,結果卻因爲我們,被擾了雅興,因此我答應世子,等傷好後,一定要整治一桌最好的下酒菜,送給他們品嚐的。沒想到,這下酒菜尚未兌現(xiàn),先爲他們送上貓耳朵了。”
“下酒菜有什麼稀罕,貓耳朵在京城,才難得一見呢。”香秀卻道,“那位葉公子,我也聽說了,名天,字修身,是世子和成國府二公子的好友,今年新科的狀元郎。”
原來是狀元郎,怪不得能成爲老太君的座上賓,南葉笑著道:“那咱們快些走,我還沒見過任何狀元郎呢。”
“我還不是沒見過。”香秀也笑了起來。
兩人爲了親眼瞧一瞧狀元郎,當真加快了腳步,一前一後,到了花廳檐下。
珍環(huán)已在這裡等著,見了南葉,悄聲地笑:“貓耳朵我已是嘗過了,顏色鮮,味道足,怨不得葉公子惦記。”
好吃就好,南葉開心地笑了笑,跟著珍環(huán)朝裡走。誰知她剛擡腳,衣襟卻被後面的香秀給拽住了。“怎麼了這是?”南葉疑惑回頭,卻見香秀直愣愣地盯著廳內,先是震驚不已,轉眼又變作失魂落魄,最後竟把食盒朝她手裡一塞,轉頭跑了。
她這是怎麼了?!見到鬼了麼?南葉驚詫不已,卻又不好在門前久留,只得獨自拎著食盒,朝廳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