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動彈挪去正屋了,小五隻是趴在桌面上,靜靜聽著書生練習的琴聲。
體會著那曲中的意境,想象著那些或悽美或完滿的□□。
她貪婪地看著眼前的蛋糕,吞了吞口水,不理會手邊的刀叉,只想用手去抓,想讓真實的觸感證明它的可愛。
“姑娘,”感覺有人在拉衣袖。
小五不耐煩的扭動了下身子,繼續垂涎。
“姑娘,”幾乎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縈繞。
一驚,睜開眼。
唉,原來……
胡亂抹了下嘴邊的水漬,看來趴著睡真的很不好,引得無數□□外溢。
小五邊揉著發酸的肩臂邊問:“什麼時辰了?”
“馬上就戌時了,鳳姐請您候場呢。”小丫頭乖巧地說。
看了看眼前這張皺巴巴的小臉,小五不由感嘆,這萬惡的舊社會。才十來歲的小女孩就扔到了青樓歷練,啥時是個頭啊。
稍理了下儀容,她就隨著小丫頭的後面,向那奢淫之地行去。
臨過角門時,瞄見了一片鐵灰色衣角,放慢了步子,低聲說:“在這院子裡等我,東廂裡有點心,無須擔心。”
沒有回頭目不斜視,像對著空氣訴說一般,然後跨過了那分水嶺一般的角門。
從幕布的縫隙看到了高臺一角用薄紗圍起的一方空間,有五六個平方。沒有過多粉飾,古樸粗糙,野趣十足,不像是這煙花之地,更像是陋室的一角。
又看了看對面半月狀的包廂,已經座滿了人,散坐也少有空位。
“今天足有九成呢。”鳳姐用肩膀輕碰了下小五的。
看著她一副滿足的樣子,小五有些好笑,她到底賺了多少?樂成這個德性。
見得不到迴應,鳳姐繼續聒噪,“緊張?”
小五無奈,嘆了口氣,才道:“不是,剛纔不小心睡著了,還懵著哪。”
鳳姐柳眉倒立,瞪著她半晌,無語。
小五一驚,自己又怎麼她了?
下一秒鳳姐卻變幻了表情,恢復了美目淺笑,“回過味來了吧?”
暈,這傢伙也夠無厘頭了。
小五無奈且忙不迭點頭,“好了好了。”
鳳姐滿意地點了點頭,側身對著身邊的瀟湘交待著什麼。
小五微探了身子,看向了這個將代替自己站在人前的小女孩。
素了一張臉,並沒有蒼白之感,水漾烏黑的眼珠,在長長的睫毛下,流轉著少女的嬌羞,一方絲帕遮住了鼻樑以下的部分,鬢間散落著幾縷髮絲,使並沒有耳飾的耳垂若隱若現。略顯單薄的身子裹在一襲白紗中,飄逸唯美,一副不識人間煙火的仙氣靈動。
鳳姐衝小五挑了挑眉,小五微了點頭,表示滿意。
一曲《瀟湘雨》在書生追隨的琴音中,流尚出來,乾淨清冽,像一首娓娓道來的詩歌,又像是一出引人愁腸的戲劇。
小五很滿意這樣的效果。
叫好聲,口哨聲,還有茶碗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地調整著有些凌亂的氣息。
側臉看向書生,誰知他正端坐,眼觀鼻鼻觀心地目不斜視。
無力感充滿了全身,咬牙咒罵毫無默契的同時,也在BS自己,居然妄想跟一個三百年前的清朝書呆子產生默契。
雖然不忿,可是她不敢有什麼動作也不敢說什麼來表示下情緒。
這方天地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攏音效果出奇地好,她真懷疑哪怕只是低低的一聲嘆都會被送入人們的耳中,不由地升起一股對勞動人民的敬意。
三人依次走到鳳姐給準備的休息區,相對無言。
小五端著茶,含了一口,一點點地嚥下去,等待著那個已經出了錢的大爺,到底會選哪支曲子,二選一,應該不會很久。
鳳姐匆匆出現,急急地對她開口,“技驚四座,藝壓羣芳。”
她說得雖然不清,小五卻是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挑了挑眉。
沒有興奮,沒有驚訝,甚至連欣喜亦無,對這種結果她早了然於心,自是不會有過多表達。
“那位貴主兒說要見見瀟湘,你要不要跟著看看?”鳳姐又說。
她沉思一下,搖了搖頭,不想過多地牽扯到外面中。
“可能會打賞呢。”鳳姐引誘著。
小五隻斜了她半眼,漫不經心拉著長腔說:“賞銀是我的,東西也得我先挑了。”
鳳姐咬牙嘀咕了聲,類似於“算你狠”的話,就領著小瀟湘去見客了。
空間裡又只留下了小五與書生。
他繼續低頭思考狀,她亦是對著茶碗,誓要把“後發制人”演繹到最高境界。
不知是她的功夫日漸高深,還是書生沉不住氣,他終是清了清嗓子,道:“小……五……”
雖然有些結巴,但小五還是挺滿意他能不再加姑娘了。
擡了眼等待他下面的話。
“我能不能把你的曲子都譜下來?”
恩?
“怎麼說?”
他依然低垂著眼眸,不肯跟她進行眼神的交流,“現在還好,我只怕日後曲子多了,我會記不下,怕連累到你。”
哦,SO達斯內……
小五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些,也許不是自己擅長的,也許是自己的粗心,反正就是給無視了。
可是,似乎還有些忌諱。
“譜下來倒是無妨,只是,你必須要保證它不會外傳。”說完她想了想,覺得要加個但書,繼續道:“在你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除外。”
他眸中閃著不解的意味看著她。
這次換了小五低下頭,躲避開他的目光。
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釋,總不能說這是三百年後的作品吧?總不能把《知識產權法》解釋給他聽吧?所以只好無視他的不解了。
她可以放任自己運用後世的無形資產來討生活,卻無法眼看著那些二十一世紀音樂才子的作品打上清朝出品的記號,那樣她會看不起自己,不光褻瀆作者的堅辛,更辱沒了自己來自法制社會的身份。
聽著漸近的環佩叮噹,小五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眼睛盯著那門簾,等待著兩條婀娜的身影出現。
只一分鐘,鳳姐就笑得見牙不見眼地率先進入了她的視線。
“那位貴主兒出手還真大方,打賞的銀子和物件給你送去後院?”
讀著她眸中未說出口的意思,小五點了點頭。
鳳姐此人屬於八面玲瓏型,自己根本就不必事事操心。
看瀟湘面色緋紅,小五不由地皺了皺眉,“她喝酒了?”
鳳姐一愣,回頭看了看瀟湘,然後才說:“只喝了一杯,算是謝賞了。”
小五雖對此不置可否,卻還是想到了更深遠的問題,“以後酒就用茶替了吧,會壞了嗓子,這般常識你不該忽略了。”
鳳姐恍然地應著,“這是我想得不周了,下次不會了。”
第二曲唱完,小五有些虛脫地往後院走。
謝絕了鳳姐讓人送自己的好意,一個人走向那如仙境般的小院。
不能說是心裡不舒服,卻也是彆扭的。實在看不慣鳳姐帶著小瀟湘挨著桌的謝賞應酬。雖然知道做這行的堅難,卻還是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這種類似於諂媚的示好。
用鳳姐的話說就是:這是瀟湘頭次亮相,要想得貴人們的念想,有些過場是一定要走的。
雖然她知道這些是要必須接受的,但是還不興自己駝鳥心理?看不慣躲著總行了吧?
自己需要時間來調整心情,雖知道這個世界與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環境有著本質的不同,卻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接受。
她有些忿忿地踩著步子,越過角門,並沒有出現那一片鐵灰色的衣角,有些奇怪。
繼而又釋懷了,想必是前會鳳姐打發人送銀子和物件過來,他纔會跟去了正房。不然以他的性子,定是會守在角門等她出現。
等……
這個是很溫暖的詞,代表了無盡的情感與守候。
她揚著臉看向星空,暗淡地月光下,星星顯得格外活躍。
小時候,媽媽講睡前故事時,總會說,最親的人逝去後,會變成星星在遙遙地注視著最愛的人。
現在的自己連這樣的寄託都找不到,在這個有明亮星星的世界,卻更懷念那個被文明糟蹋得一片糊塗的星空。
家……
在歷史的長河中,相隔的有多遠呢?幾百年是一個什麼概念?雖然知道有生之年是不會再見到摯愛的家人了,可是還總是停不下心心念念。總是期盼著會不會有奇蹟出現,如果可以,自己是願意用一切去換那個可能的。
那個溫暖地三房二廳,在心目中成了如神邸般地存在。雖然遠在天涯,卻在心底留下了一片剪影。
常常在想,如果註定自己要到這大清走一遭,爲什麼卻在二十一世紀給了她親愛的父母與哥哥呢?
不能善始善終,自己寧願孤苦一生。
蝕骨,是她現在唯一的感覺。
像有無數只蟲子在身體裡爬,搬空了心裡,卻並沒有阻礙正常的思緒。
淚沿著臉頰滑落,沒入黑暗中。
她總是告訴自己不要哭,既然在這裡沒有人憐惜自己的淚,沒有人能分擔心裡的苦痛,那麼就做個堅強的女子,再苦再難都要咬牙挺著。
可是更多的時候,這種激勵並起不到應有的作用。帶著前世的記憶生活本來就是種痛苦,再加上她還有對那個世界的不捨與眷戀,那對心靈的摧殘就更甚了。
一聲嘆息,然後一方汗巾出現在了眼前。
恍惚間……
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