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了二十多天的大家閨秀她就再也裝不下去了,實在是太無聊了,在寺院的禪房裡,捧著書打瞌睡,有時根本就和春蘭睡到太陽落山,還要避嫌地關(guān)著窗子,在這五月天裡,真是太受罪了。所以她以天漸漸熱了爲(wèi)藉口,留在了家裡,至少可以自己找事做,雖然總是會被兩個丫頭唸叨添亂,可是她還是很樂在其中。
吃過早飯後,她讓小七拎了水,去後院的菜地澆水。
後院有一起很平整的空地,讓小七翻過土,種下了一些蔬菜種子,本來只是種著玩,打發(fā)時間,沒想到第三天就長出了小小的芽,興奮得她像是得了寶貝一樣,親自澆水拔草,想著它們在她的照料下會開花結(jié)果,嘴就笑得合不攏。
她蹲在幼苗間,用小瓢一點一點地澆灌著土壤。
“格格,您怎麼又在大太陽下亂跑了,會曬傷了臉的,小七,你怎麼都不勸著點格格呢。”春蘭匆匆地跑過來將主子拉到了背蔭的地方,抱怨地嘟了嘴,還不忘瞪了在邊上的小七一眼。
小七明顯地抖了兩下。
切,她無聲地BS了一下,小七那孩子是個會教訓(xùn)主子的人嘛?也就這個春蘭被自己寵得上了天,連她這個主子都會三不五時地被抓住訓(xùn)兩下,唉,看來自己的地位還真是下滑得歷害。
“好了好了,我只不過澆下菜嘛,看你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瞎咋呼。”看著春蘭有些發(fā)紅的臉,精心梳理的兩把頭絲絲凌亂,漂亮明亮的大眼睛中含著餘怒,樣子很是可愛,忍不住就打趣兩句。
“格格,”春蘭不依地嬌嗔。
“行了,我不做了,小七你去把剩下的澆了吧。”她乖乖在站在一邊,讓春蘭用溼帕子淨(jìng)手,“秋蘭呢?”
“在前院收拾呢,”春蘭扁了扁嘴,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手上的動作都沒有半點停頓,淨(jìng)手?jǐn)n發(fā)抻襟,“主子,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去街上逛逛啊。”
她有些好笑地看著丫頭,原來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啊,這受封建教育的女子也都是心心念念呢,真懷疑起以前看過的一些文章來,都說古代的女子都是一輩子都很少出門,是那想要飛的心被生生地圈在深宅大院中,還是那些人的主張有錯誤呢?就身邊的這兩個丫頭來說,應(yīng)該是不會甘於在閨閣之中的主兒,看這春蘭,只要一提出門的話題,就興奮得不行,看來渴望外面世界的人不止是她一個人啊,這是不是說明,以後行走天下的時候,不必是一個人了呢?
“再等等吧。”
她有些奇怪地看著在不遠(yuǎn)處,走得一步三搖的老母雞,咕咕地叫聲中似乎有著很大的痛苦,偶爾還會抽搐兩下,“它怎麼了?”
春蘭回頭看了眼母雞,又回頭看著主子,滿臉的不解。
“小七,”她衝蹲在小苗中的身影叫道,“你看那隻母雞有什麼古怪沒?”
小七幾乎是跟春蘭一樣的動作,看了眼雞又迷茫地看著主子。
她嘆了口氣,忍下了翻白眼的衝動,這些缺乏生活常識的人,能平安地生活下去嘛?
咦?是不是要生了?只是它每天都會生,還是這般痛苦嘛?
這樣的想法,讓她不禁起到了在府裡的那個孩子,想來快半歲了,不知道有沒有長大,有沒有更可愛,身邊伺候的人有沒有盡心,他得養(yǎng)他的孃的歡心她是知道的,可是他的親爹有沒有也很喜歡他呢?應(yīng)該會吧,旺哥兒是他唯一的子嗣,就算是他討厭的女人所生,也應(yīng)該會視若明珠吧。
那個男人,唉,自己果真是個愛記恨的女人,只要一想到他還是會恨得咬牙切齒,算了,不想了,如今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是再也不會回去了,她要好好地生活,以自己希望的樣子活著,等著看那些錯待過自己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有這樣的老話不是麼?
“小七,你跟這等著,看這母雞是不是要下蛋。”她吩咐了一聲,就轉(zhuǎn)身回屋了。
回到屋的時候,秋蘭已經(jīng)候著了,看著那一副有話說的樣子,心中有些好笑,這丫頭對什麼事都是淡淡的,沒想到還有如此人性的一面。
她端起茶碗,用蓋子輕颳著茶葉,她本是不愛喝茶的,討厭這般苦澀的味道,可是春蘭卻死活不依,說是連平民百姓都會喝茶,她這樣的身份是不能喝白開水的。說實話,在春蘭說這話的時候,她真想敲開那理所當(dāng)然的頭,去看一看那大腦有沒有紋路,怎麼這般沒有聯(lián)繫的話,都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格格,”秋蘭清了清嗓子,擡眼看了主子一眼,很快又低下頭,“我們這裡漢滿混居,有些不安全。”
她挑了挑眉,等著繼續(xù)的下文。
“雖說這裡是天子腳下,可是還是會有些宵小之徒的,如果真有了危險,我們怕是保護(hù)不了您。”
她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這方小院中除了女人就只有連男人都算不上的小七了,要真是來了什麼歹人,失財是小,可是要壞了名聲的。
“你有什麼想法?”能這樣說,看來是有了主意的,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就算有心找個看家護(hù)院的人,也擔(dān)心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而引狼入室。
“我有個遠(yuǎn)房表哥,以前是在宮裡做侍衛(wèi),功夫很是不錯,只是因爲(wèi)去年老母生病才辭了差事,現(xiàn)在和額娘一起住在房山,把他叫過來給咱們看院子,您看可好?”秋蘭眸中一閃,很快,卻也被她抓住了,那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情緒,那個人,莫不是這個丫頭的心上人?
她暗笑了笑,現(xiàn)在的小女生只有十幾歲就已經(jīng)有心上人了,看來以前青春期時老師不停地說教,不讓早戀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她的那個時候怎麼就沒有爲(wèi)誰心動過呢?是她的情感神經(jīng)比較大條,還是沒有遇對人呢?
她擺正了表情,很嚴(yán)肅地說道:“你去傳個話兒吧,如果人家有意,就過來吧,不過先說好,咱這裡只是尋常百姓家,出不起太多的月錢,也沒有什麼前途,如果有一點不願,就算了。”
午睡是被熱醒的,滿頭滿臉的汗,溼嗒嗒黏糊糊。
洗過澡,她要秋蘭搬了把圈椅放到後院的樹蔭處,半趴在椅子的扶手上,看著一羣螞蟻大戰(zhàn)菜青蟲。
日子實在是無聊得緊,不然也不會關(guān)注這些連五歲孩童都不會感興趣的事情了。
秋蘭皺著眉看著主子不雅的舉止,張了張嘴,話卻沒有說出來。
“格格,格格,”小七一溜小跑地奔過來。
秋蘭板著臉,歷聲道:“這是哪裡學(xué)來的規(guī)矩?在格格面前這般大呼小叫的?”
小七被曬得痛紅的臉,瞬間蒼白,囁嚅著。
看了看秋蘭面無表情的臉,她心中暗想,怎麼這麼大的火氣?難道是不方便的日子?
眼瞅著小七就要嚇得暈過去了,她只能清了清嗓子,道:“什麼事?”
小七瞄了眼秋蘭,才規(guī)規(guī)矩矩打了個千兒,“主子,那隻雞下蛋了。”
額?
她一驚,盯著他捧在手裡的蛋,“你一直在看著?”
他茫然地看著主子,點了點頭。
“午飯也沒用?”她有些頭痛地問。
小七弱弱地又點了點頭。
唉,她嘆了口氣,對秋蘭說:“去弄些吃食給他吧。”
真不知道要拿這個實心眼兒的孩子怎麼辦了,就這樣生生地盯著那隻雞看了幾個時辰,一股無力感涌遍了全身。
“格格,這蛋……”小七遲疑地問。
她想了想,對著秋蘭又說,“回頭用蔥花給我炒了吧。”
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不由地再次咒罵這萬惡的舊社會,怎麼可以把人奴役成這個樣子。
晚餐的時候,秋蘭的表哥已經(jīng)候著,等著接見了,她嚴(yán)重懷疑這個所謂的表哥不是住在房山而是在房前,不然怎麼會這般速度就出現(xiàn)了呢。
她優(yōu)雅地端著茶,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一襲青衣,包裹著健碩的身軀,一張方正的臉上,劍眉虎目薄脣,鼻子有些塌,下頜有著明顯的輪廓。很平凡的長像,怪不得會被選中做侍衛(wèi),只有這種可以隨時混入人羣中的人,才能擔(dān)當(dāng)這種職位吧。
“奴才納齊請主子大安。”他單膝跪地,朗聲道。
有些驚訝他的如此大禮,面上卻是淡淡地,“起吧,這院子的情形,秋蘭跟你提及了沒?”
他站起身,撫平了衣襬的褶皺,“回主子,秋蘭姑娘已經(jīng)說了,只是奴才斗膽,奴才的額娘能不能隨奴才一起入府?她雖然年紀(jì)大了,可是漿洗做飯這些雜活還是做得來的。”
她想了想,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又望向秋蘭,卻只看到一張失了神的臉龐,只能說道:“好,你收拾好家裡,就進(jìn)院子吧,咱這兒人口簡單,一般都沒什麼事,空閒時,你教下小七功夫吧。”
小七滿臉堆歡地行禮謝恩。
她瞇著眼睛看著一羣人出去的背影。
離那個夢又進(jìn)了一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