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戚將軍急忙下令。
他當然可以在一邊看熱鬧,但看熱鬧的結果,卻一定是錢有爲沒事,大不了被訓斥幾句,但由此導致的整個安南要是再反,卻要他的部下再次流血!
一片混亂中,戰(zhàn)長風消失了。他騎著馬,跟著傳令兵一路前行,直往錢有爲的駐紮處走。那傳令兵心中還很得意,以爲居然有如此高級別的長官跟著,看來自己還真是有福。
走了不遠,只見前面一個朱門大戶處,一批女子都在門外大聲哭喊著,門前,一些漢軍士兵在進進出出,對於這些人全不理會。
戰(zhàn)長風見這些人的服飾都不是戚將軍部下的服飾,料想是錢有爲的手下,他也不下馬,直接就騎著馬撞進門去,一進門,正看見錢有爲在院落中坐在一個大太師椅上,得意洋洋的在指揮著士兵們把屋子裡的東西往外扔。
“那個破瓷瓶,扔掉!那個被子太髒,扔!”
他正扔的高興,眼前寒光一閃,一把劍已經指到了自己的咽喉。
“你幹。。。。。。什麼?”錢有爲前兩個字高音,後兩個字的聲音一下子低了很多。
劍持在戰(zhàn)長風手中,戰(zhàn)長風冷冷的說了兩個字:“出去。”
“這,這是敵人的住所。”錢有爲柔柔的反對。
“出去。”戰(zhàn)長風又重複了一次。
“你。。。。。。你敢。。。。。。”錢有這還沒有說完,戰(zhàn)長風飛起一腳,將他屁股下的太師椅踢到了一邊,錢多令結結實實的坐了個屁股墩。還沒等他叫出聲來,劍光一閃,劍尖已經又指到了錢有爲的咽喉。
“我,我這就出去。”錢有爲柔柔的,輕輕的說道。他不得不輕聲,因爲劍尖離咽喉太近,喉嚨動的太大,可能就自殘了。
戰(zhàn)長風收起了劍。
錢有爲從地上慢慢站起,看著戰(zhàn)長風,惡狠狠的說道:“戰(zhàn)長風,你知不知道你威脅兵部特使,該當何罪?”
戰(zhàn)長風冷笑一聲,答道:“這位兵部特使,你去查一查本朝軍法。擅入民居,公然劫掠,是不是看到者不分官職,都可當場拿下?如果拒捕,是不是可當場誅殺?”
錢有爲的臉有些發(fā)白。他還真沒研究過本朝軍法,他一直以爲軍法者,上級的命令就是法,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條。他恨恨的看了看戰(zhàn)長風,慢慢向門外走去,將到門口,突然轉過身,對戰(zhàn)長風大聲說道:“你等著瞧,早晚有你的好看!”
戰(zhàn)長風差點兒笑出聲來。
這話他可是聽過的,當年他當街把這位正在調戲婦女的錢大公子暴打後,錢大公子於鼻青臉腫之餘,也說過這話。他淡淡一笑,心說,我都等了很久了。
第二天,戰(zhàn)長風終於笑不出來了。
錢有爲大將軍升堂了。
沒錯,是升堂了。他把順化府君,也就是順化知府的衙門大堂當成了自己的大堂,他居中而坐,戚將軍一邊相陪,一衆(zhòng)將校羅列兩邊。幹嘛?審安南王!
這一回誰也不敢嘲笑這位錢大將軍了,而且沒人敢陰他。
這件事,可真的是事關國體了。錢有爲現(xiàn)在可是代表國家來審安南王的,如果出了醜,無論是誰出的,都是漢人出的。一衆(zhòng)將校個個心中打鼓,希望這位不但拿著兵部手令,而且拿著聖旨,奉旨審安南王的錢大將軍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帶安南王!”錢有爲底氣十足的吆喝了一聲。
一片寂靜中,安南王被帶了上來。他年紀約六十左右,背有些駝,一頭的白髮,如果不知道這是安南王,看起來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
啪!錢有爲一拍驚堂木,喝道:“安南王,你可知罪?”
“本王知罪。”安南王文文靜靜的說道。
錢有爲一呆。
他早都設計好臺詞了:“本王何罪之有?”“你反叛我朝,抗拒天軍,還敢說無罪?”你看,多好的對答,沒成想安南王一句話把他的戲全給打亂了。
“你說說看,你有什麼罪?”錢有爲呆了片刻,終於問出了這句話來。
一邊上幾個人同時皺眉。
安南王
等了就是這句,你還真中計啊我的錢大將軍?
安南王笑了笑,仍是那麼平靜的答道:“未能抵抗侵略,讓我百姓受亡國之苦,本王之罪大矣。”
錢有爲愣愣的聽著,直到安南王說完,他才反應了過來。
啪!他再次一拍驚堂木,喝道:“不要顛倒黑白!你反叛我朝,抗拒天軍,還敢說。。。。。。說。。。。。。你還敢狡辯!”還好,錢大將軍這一回及時發(fā)現(xiàn)了自己話中的問題,及時遮了過去。
安南王微微一笑,瞇起了眼,淡淡的答道:“你想說什麼,你就說好了。反正我失敗了,說什麼都沒用。”說罷居然微閉雙目,養(yǎng)起神來。
錢有爲有些撐不住了,他恨恨的說道:“安南王!你現(xiàn)在是死罪難逃了,要想活命,只有一個機會!”
安南王的眼睛突然睜開,他的眼神中居然閃過了一絲喜悅之色,他問道:“你們沒有抓住王妃,是不是?”
錢有爲哼了一聲,不回答安南王的問題,而是繼續(xù)說道:“如果你交出王妃,你還可以做一個寓公,安渡晚年,你好好想一想吧。”
安南王放聲大笑起來,高興的自語著:“他們沒抓到愛妃,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衆(zhòng)將校人人神色都有些尷尬。
這一問一答,已經證明了那個傳言的真實性:這一戰(zhàn),其實無關國家,而是皇帝爲了一個美人而引發(fā)的戰(zhàn)爭!
錢有爲見安南王不理睬自己,這簡直是對他這個戰(zhàn)勝國的欽差最大的侮辱,他大喝道:“來人,給他上刑,我看他是招還是不招!”
“住手!”一聲怒吼,戰(zhàn)長風站了出來。他終於忍不住了。雖然他早就決定,而且認定,這個國家的一切名利都與他無關,但現(xiàn)在他實在無法再冷眼旁觀下去。
爲了一個色心,逼反了安南,讓無數(shù)漢人百姓與安南人百姓受苦,讓無數(shù)漢人士兵與安南人士兵死亡,現(xiàn)在這一切都已經發(fā)生了,也無法可想,但公然在大堂上給對方國王上刑,原因居然是他不供出自己的妃子藏在了哪裡!這算什麼“天朝上國”?!
錢有爲看了戰(zhàn)長風一眼,毒毒的一笑,突然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封公文來,展開來高聲讀道:“兵部特令:順化已下,安南已平,中郎將戰(zhàn)長風已完成任務,著既解除戰(zhàn)長風職務,限時回國,不得有誤!”
“什麼?”
“幹什麼?!”
堂上一片喧譁,連戚將軍都憤怒的睜大了眼睛。
錢有爲得意的一笑,對戚將軍說道:“戰(zhàn)長風可是臨時徵調的,當時可有明言,安南一平,他就解職,你且問問戰(zhàn)長風,是也不是?”
戚將軍嘆息了一聲。別人不知道這事兒,他戚鎮(zhèn)國還是知道的,他之憤怒,不在於將戰(zhàn)長風解職,而在於這個時機,爲什麼在這樣的時候解職戰(zhàn)長風,不就是報復嗎?但錢有爲拿著兵部的命令,而且明顯是事先寫好的,只要安南一平就可以拿出來的,雖然錢有爲擺明了是報復,卻又無法反對。
一片寂靜中,戰(zhàn)長風突然笑了起來:“既然這樣,好吧,各位,再會,我走了。”
他說了這幾個字,轉身就走。
“戰(zhàn)將軍!”喻千里叫了起來,“你。。。。。。你就這樣走了?”
戰(zhàn)長風苦笑,反問道:“不這樣走,還要怎樣走?”
是啊,還能怎樣走?
戰(zhàn)長風就這樣施施然走了出去,沒有人相送。因爲所有人都得繼續(xù)在堂上排班,看著錢有爲的鬧劇。
錢有爲得意非常,他方纔打擊了戰(zhàn)長風,現(xiàn)在,他要打擊這個安南王了。他轉過頭,對安南王說道:“現(xiàn)在,你可以選擇了,你是要死還是要活?”
“死。”安南王回答的十分乾脆。
錢有爲哼了一聲,冷冷的道:“死可沒那麼容易。來人,給他上刑!”
安南王突然一聲長笑,慢慢說道:“死,有時真的很容易。”
話剛出口,安南王就軟倒了下去,他的嘴裡、鼻子裡都流出了烏黑的血。
“混蛋,你居然敢服毒?!”錢有爲大怒,連連叫罵,但任他罵多
少聲,也都無法再追問安南王妃的下落了。
戰(zhàn)長風獨自一人走出了順化。
他早已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根本沒有糾結於究竟是不是鬱悶,現(xiàn)在,他只希望儘快回到自己的小屋去,不,他要採一朵又大又好看的木棉花,然後,去迎娶他的小麗妹妹。
他一邊走著一邊四處查看著,打算挑一朵好看的木棉花,然而,也許真如阮紅棉所說,他的眼界太高吧,路邊的木棉花雖多,他卻沒有看得上的。他轉入路邊的樹林,打算找一找,在沒有人跡的地方,是不是有好看的木棉花。
他看到了一個小屋。
僅僅一個小屋沒什麼大不了的,這種隱居的小屋有不少。但是,在這小屋前面,他看到了幾朵枯萎了的木棉花。
僅僅幾朵枯萎的木棉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這幾朵卻是碧血木棉!
是誰能隨隨便便的把這些價值連城的碧血木棉就這樣扔掉?戰(zhàn)長風的心中一動,他搶步上前,在門前高聲叫道:“漢人戰(zhàn)長風,求見安南王妃!”
初時,門內寂然無聲,戰(zhàn)長風又說了一回,門內,有人幽幽的嘆息了一聲:“這裡沒有安南王妃,只有一個與丈夫勞雁紛飛的苦命女人。”
吱的一聲,門開了。一個美麗異常的女子站在門前。
戰(zhàn)長風一時呆住,過了好久,才嘆道:“怪不得皇帝一直想得到您!”
那女子笑了笑,笑容充滿苦澀,答道:“我是禍,給安南人和漢人帶來了禍。”
戰(zhàn)長風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你不是禍,爲色心而致兩國相爭者纔是禍,只是,您派了一個醜女去欺騙皇帝,的確不應當。”
王妃微笑了一下,側身讓戰(zhàn)長風進屋。戰(zhàn)長風進了屋,正打量著這寒酸的小屋,卻見王妃俯身在一邊洗起臉來。戰(zhàn)長風心中奇怪,卻也不好動問。
過了一會兒,王妃洗罷臉,擦乾水後,轉過臉來,問道:“你是指我這樣欺騙皇帝嗎?”
戰(zhàn)長風“啊”了一聲,不由得退了一步。
在戰(zhàn)長風面前的,是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
原來,原來當初安南王獻給皇帝的,就是王妃本人,只不過,女人在化妝前和化妝後,差別居然可以如此之大!
王妃看著戰(zhàn)長風,仍然淡淡的說道:“現(xiàn)在,你明白了?你可還有什麼事嗎?”
“我,我想請您送給我一朵碧血木棉。”戰(zhàn)長風結結巴巴的說道。
他真的沒有別的事了,因爲他發(fā)現(xiàn),世間事,有時真是可笑到極點。
數(shù)日後,戰(zhàn)長風捧著一個玉盒站在自己的小屋前。這玉盒價值連城,盒子裡放著的,是一朵同樣價值連城的碧血木棉。
但是,自己的小屋爲什麼如此滿是塵土?小麗妹妹沒有來打掃過嗎?
他轉身,快步走向村子。他要去求婚,向小麗妹妹求婚,哪怕小麗妹妹沒有如約照顧他的小屋。
纔到村口,他就看到了小麗妹妹。
小麗妹妹正和一個男子親密的牽著手走著,看到了戰(zhàn)長風,她也吃了一驚,然後和那男子說了兩句,快步迎向戰(zhàn)長風。
戰(zhàn)長風呆呆的看著小麗妹妹,他聽到了小麗妹妹的話:“戰(zhàn)公子,那位,是我的丈夫。”
戰(zhàn)長風感覺手有些發(fā)抖,他慢慢把盒子遞過去:“這是你要的木棉花。很漂亮的。”
姜小麗興奮的看著盒子,接了過去:“唉呀,是玉盒,真是太貴重了!謝謝你,長風哥哥!”
戰(zhàn)長風裝做沒有聽到從戰(zhàn)公子到長風哥哥的稱謂轉變,只是點了點頭,說道:“這就當作我給你們的賀禮吧。再見。”
他轉身就走,並沒有說,其實盒子裡那朵木棉比這玉盒要貴重的多。
“戰(zhàn)公子!”姜小麗突然輕聲叫道,“我。。。。。。我真的等了你,但我爹爹說,說你爹爹是。。。。。。是。。。。。。”
戰(zhàn)長風的身體僵了一下,接了一句:“大貪官。”然後,他腳不停步的走開了。
他要儘快回到自己的小屋去,那裡積了太多的灰塵,要好好打掃一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