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敵軍的中軍大帳裡發現的,紙條是放在信封裡,信封上寫著:“呈戰長風遊擊親啓。”筆跡秀麗。
不過,那信封已經無法再拿來了,這紙條能倖存也算難得。因爲陳長青至少用了五種以上的方法來檢查這信封和紙條上是不是下了蠱毒。還好,沒有。
但紙條上的字卻讓戰長風心中不安。
那上面只有八個字: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他猜得出,這應當是金花所寫。但這八個字,卻讓他再次起了想法:究竟是叛苗軍一定要反叛,還是朝庭有什麼錯誤做法壓迫的他們不得不反?他不明白。現在,他坐在這裡,有些走神。
“戰遊擊,你怎麼主張的?”吳恨與秦參將爭了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不得不乾脆直接問戰長風。
戰長風收回了心思,沒有回答吳恨,而是起身看著地圖。
其實,三個人的主張都有道理,也都有不足。
從這裡繞到安順背後發起攻擊,不但迴避了最強的敵軍防線,而且也絕了敵軍逃跑的退路,這是好的一面,但現在已經不是三路大軍,而是隻有兩路,其中的一路還弱於敵軍,這樣繞行,在整個戰略上已經不合適,因爲這等於主力在繞大圈,白白浪費體力,也發揮不了軍力上的優勢。
就此回援中路,倒也是一個辦法,這也是當初他的設計,這個辦法中規中矩,沒有什麼大的毛病,但另一方面,也就沒有什麼大的優點,而且現在在時間上已經耽誤了兩天,如果再回援,得急行軍才行,這是一短。
而從這裡乾脆直接攻擊安順,其實就是兵部最早的設計,讓他們從北路直攻安順,以解中南二路之圍,現在他們這樣做,也可同樣解了中路之危,同時也順利的攻擊了安順,何況從這個方向攻擊,不象從北路攻擊有那麼多險阻,是很順利的。只是,萬一頓兵安順城下,中路的敵軍放棄與中路漢軍對峙,抄他們的後路怎麼辦?當然中路漢軍也可以尾追過來,反而包圍中路的叛苗軍,但那樣就會是一場混戰了,最前面是安順敵軍,中間是漢軍主力,後面是敵軍中路軍,再後面是漢軍中路軍。這個局面不是他所希望的,而是叛苗所希望的,因爲現在論軍力,漢軍佔絕對優勢,如果混戰,這個優勢就大打折扣了。
三個參將靜靜的等候著戰長風裁決,而戰長風,則看著地圖沉思。
良久,他擡起頭,笑了笑:“還是周參將的辦法好些。”
“同意!”吳恨立刻改變立場,“我們日行六十里,五天無論如何也到了,六十里,士卒也不大疲勞。”
戰長風搖頭:“沒必要這麼急,日行三十里就夠了,將騎兵分成兩隊,派一隊騎兵,多備旗幟金鼓,一路揚旗擊鼓,每天往再多行六十里,然後掩旗息鼓返回,次日再派出另一隊騎兵,如此前行。”
吳恨不說話了。他當然不贊同日行三十里,這哪裡是行軍,分明是散步嘛。但戰遊擊關於騎兵的分派,分明的有計,雖然他不明白是什麼計,但戰遊擊既然用了計,則敵人一定要麻煩了。所以他只是點頭同意。
秦參將可是第一次接觸戰長風的指揮風格,當下說道:“遊擊,末將不同意這個辦法。行軍如此之緩,敵人一得了消息就開始
戒備,只怕我們到時敵人已經嚴陣以待了,何況敵人中路軍也明白了我軍主力不在惠水,極可能向我中路軍發起攻擊。而我軍騎兵如此往來,徒費軍力。末將以爲,此法不可行。”
戰長風笑了笑,答道:“行軍之道,不但要料已,還要料敵。現在敵人的軍力,中路有七千,南路撤走的有三千,計有一萬人,加上安順的守軍,聽說有五千,合計不過一萬五千人,而我軍主力有二萬,中路還有五千,軍力上佔有很大優勢,從這裡往安順,一路沒有大的險阻,敵軍就算有備,軍力也抵不過咱們。而現在,我軍雖然主力行動緩慢,卻由騎兵在做勢,如果你是敵軍守將,你會得到什麼消息?會得到我軍主力在慢慢前行的消息嗎?”
秦參將一愣,想了一想,還是有些不明白。吳恨卻已經明白了過來,以“過來人”的身份對秦參將說道:“老秦,你真笨!我們的騎兵天天這麼走,敵人得到的消息是:我軍日行九十里!也就是說,只要三日,就可到安順。三日,就算叛苗中路軍擊敗了我們的中路軍,來得及回防安順嗎?所以,他們只有一個辦法。。。。。。”
“拼命來阻擋!”秦參將接上了話,他的眼睛亮了,“就算他們的中路軍現在立刻回師,三天也難以到達安順,而我軍騎兵人數並沒有那麼多,所以他們最好的辦法是乾脆放棄惠水,拼命來阻擋我們,給他們後方一個整備戰線的時間,如果在此能阻擋住我們,他們再在這裡重新建立戰線,但實際上,我軍有二萬大軍,他們只有七千人,倍道而來,士卒疲勞,所以一定不禁一戰!”
“別忘記我們的中路軍也會跟蹤而來。”周信之插了一句。
“不錯!”秦參將一拍大腿,“他們拼命的往這裡趕,我們在這裡慢慢的走著,等著他們,而我們的中路軍在他們身後,他們來則必敗,敗了後面又是我軍,他們無處可退,只怕這一戰他們會全軍覆沒!這叫做。。。。。。”
“以逸待勞!”三個參將異口同聲的說道。
戰長風微笑,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漢軍這邊統一了意見,但在惠水,叛苗軍中卻正在激烈的爭執著。
“我們必須出擊!”大統領德娃急於吼叫了,“連續四天,漢軍都全無動靜,他們絕不會就這麼守下去的,我懷疑他們的主力已經南下了!”
不得不說,德娃的懷疑是完全正確的,只是,晚了四天。
保龍賣國師仍然躺在太師椅上,微閉著眼睛,悠然的說道:“就算是又如何?我們的任務是守住惠水,至於南面的事,自有南面的部隊處理。”
德娃哼了一聲,反駁道:“如果南面失守,我們守在這裡有什麼意義?難不成國師打算說就算王都失守了也沒關係,只要我們守住這裡就可以?”
“我沒有那麼說。”保龍賣答道,“只是,據我所知,金花公主已經南下,有她在,相信南面是守得住的。”
“金花公主南下時,咱們可不知道漢軍的中路部隊也南下了!”德娃有些挖苦的說道。
保龍賣笑了笑:“你能確定他們南下了?確定他們沒有誘我們下山的意思?”
“哪有連誘三天的道理!”德娃說道,“他們南路軍不是告急了嗎
?難不成他們不理會南路軍的告急,只是在這裡等著咱們下山?天下沒有這樣白癡的將領,即使是漢人中也沒有!”
保龍賣有些不高興了,他哼了一聲:“既然我很白癡,你和我說什麼?你是大統領,你決定好了。”
德娃心中一驚,沒想到一時口不擇言,說出了有歧意的話,他急忙答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敵人絕不會坐視南路軍危急而不理!”
“那麼你想怎麼辦?”保龍賣又回覆了那種悠然的神態,“現在天都黑了,你不至於要現在下山吧?”
德娃嘆了口氣。
不錯,現在是第四天的晚上了。前三天,他一直以爲敵人在引誘他們下山,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不是敵人在引誘他們下山,相反,敵人在引誘他們不要下山!
“我們明天一早下山。”德娃說道,“至少向對面的敵軍大營試探一下。”
“好,預祝大統領得勝。”保龍賣的語氣雖然平靜,但那話卻說的有一絲諷刺的意味。
“你不和我們一起下山?”德娃有些難以相信的看著保龍賣。
“我至少不會和你一起下山。”保龍賣的回答有些高深,“如果你真的沒有勝利,至少,我還能守一守山。”
“把我們的部隊分成兩部分?”德娃有些惱火的看著保龍賣,“我們只有七千人,如果全力一擊,可能會擊敗對手,如果分兵,只怕根本沒用!”
“如果一半人無法擊敗對手,我看我們還是守好山爲妙。”保龍賣答道。
德娃終於忍不住了,他氣的直跳了起來,叫道:“守山守山守山!我們的任務是守山還是勝利?”
保龍賣微笑,他手一動,不知何時,一條綠色的小蛇爬上了他的手指,他在那裡撫弄著這小蛇,仍是不緊不慢的答道:“以守山取得勝利。”
德娃悄悄後退了一步。
他可不想被這蛇咬上一口,這蛇是飛翅蛇,雖然現在看不到它的翅膀,但其實它的身上有一對很薄的綠色翅膀,這對翅膀一張開,它會象箭一樣飛起來,可飛數丈之遠,人一旦被它咬了,會象著了火一樣,自內而外,全身燒化的。保龍賣的那些屢屢克敵致勝的“黑霧沙”,其實就是這蛇的糞便。他雖然仍不能同意保龍賣的主張,但這蛇卻讓他不得不閉嘴。
保龍賣的心中有一絲的得意。他當然不是閒的沒事把飛翅蛇拿出來玩兒,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因爲他可不喜歡和德娃爭論。他是國師,不是武夫,爭論是很失威望的。但德娃不依不饒的,他只能用這個辦法來讓德娃閉嘴,看來,這個辦法還是很有效的。
他看了德娃一眼,說道:“如果今晚敵人仍不攻山,明天你不妨下山試試,至於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爲山下突然傳來了吶喊聲!
德娃一躍而起,叫道:“敵人終於忍不住了,攻山了!”
保龍賣大度的笑了笑。看來,他還是對的,漢軍並沒有南下,而是在等待他們下山,等待了三天,實在等不了了,所以,今天晚上,開始強攻了。
他不打算過份追究德娃的愚蠢,因爲畢竟實際的指揮作戰還要德娃來做,他還沒必要對德娃一打到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