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抵達右營前,蔣參將接著,對戰長風彙報道:“敵人根本就沒有開營攻擊,而是不斷的在營柵上澆水,而且在裡面打樁壘石。”
戰長風一驚,急問道:“是在左營火起前開始的還是火起後?”
“火起前?!笔Y參將答道。
戰長風怒哼一聲,對蔣參將說道:“你去傳話,我要和叛苗軍右營統帥,漢軍大都統沈泰通話!”
“什麼?”蔣參將一呆,戰長風這話太難理解了。
“何必吃驚?”戰長風的聲音裡透著怒意,“此前叛苗軍突然識破了我的計策,我就在懷疑有人向他們通風報信,此後種種情形表面,叛苗軍中一定有咱們漢軍的人在,而且絕不是普通士兵,否則哪能如咱們漢軍一樣的習慣,在王城前的小城拒守,安三座大營,不等我開始攻左營就知道咱們怎麼攻擊的?這明明就是有一個咱們的中高級將領在對方陣營中!而能夠投降到對方陣營中的只有一人,就是那個沈泰!”
“不會吧?”蔣參將仍然將信將疑,“沈泰不是一向的極端敵視苗人嗎?”
戰長風冷笑:“整天要別人流血,否則就扣帽子,這等人,絕對是第一個叛變的?!?
二人對話未了,卻聽得營寨上有人高聲以漢話叫道:“請漢軍游擊戰長風答話!”
蔣參將的臉一下子變的通紅。
這個人正是沈泰!
“沈泰!你個吃裡扒外的混蛋!”蔣參將怒罵道。
沈泰哈哈大笑,答道:“蔣參將別來無恙!我沈泰乃忠良名將之後,可比起那個天下第一貪官之子要強的多!”
戰長風冷笑一聲,走出陣來,揚聲答道:“我就是天下第一貪官之子戰長風!我領王命,統大軍,破叛苗,一戰而克天臺,二戰而平望謨,三戰下惠水,過五溪,身先士卒,現在我領兵來到寧谷,爲的就是擊敗叛苗,平定叛亂,還子民以寧靜,我這個天下第一貪官之子做到了這些,你這個忠良名將之後可又做了些什麼?!”
這一番話說的堂堂正正,擲地有聲,營前營內,漢軍苗人,頓時鴉雀無聲,無數道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沈泰的身上。
沈泰一下子語塞。他思量了一會兒,才又叫道:“衆位漢軍將士聽了,你們的統帥乃是天下第一貪官之子,語云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豈能幫著貪官賣命?如要賣命,讓他自己賣好了,咱們都是在漢百姓,何必流血犧牲,爲貪官利益而死?”
實在說,這一番話還是很有鼓動性的------或者說,本來應當是很有鼓動性的。但沈泰站在叛苗軍的營寨之上,做著叛苗軍的統帥,居然理直氣壯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實在是好笑到了極點,衆將士一個個面露鄙視之色,看著沈泰,就連沈泰身邊的叛苗軍士兵都一臉的不以爲然。
戰長風長笑一聲,答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論。”他轉頭看著漢軍士兵,揚聲說道:“各位如願意,與我並肩而上,如不喜歡,就請原地等候!”話音未落,他揚劍,怒吼,
向前營柵直衝上去!
“殺?。闭鸲膮群奥曧懫?,一萬六千漢軍士兵個個爭先恐後,齊齊向營柵衝上,吳恨、周信之、蔣長安人人雙目血紅,向前殺出。
沈泰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他怎麼也想不通,這一番話不但沒能離間得了軍心,反而激發了漢軍的鬥志,難道不是這些人平日裡痛罵貪官污吏嗎?怎麼他一說出這話來,倒被當成了仇人?
其實他只是沒想明白,貪官當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明明是漢奸還要裝成一腔熱血。如果要一定選擇殺了其中一個,九成九的人會選擇殺了漢奸而不是貪官。
這一回,戰長風沒有用什麼計策,士氣如虹,人多勢衆,乘勝而來,敵人外無援軍,內不服統帥,這樣的情形下還需要什麼計策,最好的計策就是四個字:一鼓作氣!
士兵們怒吼著衝到營柵前,怒吼著衝上營柵,怒吼著攻入敵營,他們迎著箭雨前進,踏著同伴的屍體前進,即使倒下,也都向前前進的方向。
右營就這樣被攻克了??斓淖屓穗y以相信。
沈泰的所有苦心經營全部白費。他雖然很瞭解漢軍的種種佈置,卻忘記了一件事:戰士,戰的是一股士氣。
當沈泰被抓到戰長風面前時,戰長風正在裹傷。他傷的不重,是左臂,一支流箭擦著他的胳膊飛過,破了皮,流了血,如此而已。要不是陳道長擔心這箭是不是毒箭,他都不想叫大夫來。大夫才幫他裹了傷,士兵就已經將沈泰推到了他的面前。沈泰身上雖然沒什麼傷,但臉上卻是青腫的,可以想象,雖然抓到他再推到戰長風面前的距離並不遠,但只怕他身上少不了拳頭招呼。
沈泰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有血色的地方都是被打的淤血,他撲嗵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叫道:“遊擊,饒命!饒命!我有罪,我有罪!”
衆將的目光中滿是鄙視。
“推出去,殺!”戰長風簡潔的下令。
一邊的士兵倒是一呆。
人人都以爲,戰長風一定會大度的饒了沈泰,此時不正是顯示將領大度的時刻嗎?沒想到戰長風居然一點也不作做,直接下令殺掉。
“不要啊 ̄ ̄ ̄ ̄”沈泰殺豬一樣叫了起來。
“殺掉!”戰長風怒喝道,“這等無賴,饒了他就是鼓勵他,殺了他倒可給後人以警醒!”
“得令!”一邊上的衛士響亮的應令。
當沈泰的頭獻到戰長風眼前時,右營已經基本打掃乾淨,這一戰漢軍雖然是強攻,付出倒並不是很大,可能這也算是士氣的作用吧。傷亡合計,也就是三千人,並不比攻左營更大。此時在左營負責打掃戰場的士兵已經歸隊,漢軍人數如果算上堵著中營營門的五千人,共計有一萬九千人,而此時叛苗軍只剩下一座孤伶伶的中營,人不過五千,在這種情形下,可以說有無數辦法可用:可強攻,可圍困,可派兵在此繼續封堵,主力往攻安順。說起來,雖然現在仍未到安順,但實際上,戰爭已經結束,叛苗軍已沒有任何機會可言。
戰長風領著大軍向中營移動。他的心裡卻仍在希望著,希望金花能逃脫,他也說清自己究竟對金花有什麼樣的想法,只是,他心裡隱隱感到害怕,怕見到金花的屍體。
將到營門,秦參將
迎了過來,一臉的喜色,大聲說道:“稟遊擊,敵首金花公主自行出降!”
戰長風的腦袋嗡了一聲,他沒想到金花不但沒逃,反而主動出降了,只是,他可以接納金花投降,朝庭能同意嗎?
此時戰長風身邊的將士已是歡聲雷動,紛紛擊掌相慶。雖然這中營必能攻克,但畢竟還是要流血的,現在這樣子,可以不戰而勝,是最好的結果了。
戰長風高聲說道:“帶上來!”
人羣一分,兩名士兵押著金花來到戰長風面前。
戰長風看著金花,一時不知是喜是悲。金花在明明能置他於死地時放了他,不但放了他,而且還給了他救李將軍的解藥,但現在,他能不能夠再放了金花?
“我不是來投降的?!苯鸹ㄒ婚_口就讓衆將炸了營,“我是來接受道歉的!”
“什麼?!”
“瘋話!”
“真是找死!”
衆將一片怒罵聲。
戰長風手一揮,止住衆將的罵聲,對金花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花昂著頭,她美麗的眼中閃著淚光:“本來我們真的已經決心不接受你們的道歉,但你們真的太強大了,我們只能接受你們的道歉,只要你們道個歉,我們蒙正苗人就發誓永不反叛。”
“我們道什麼歉?”戰長風越聽感覺著這話越奇怪,“你們反叛在先,現在卻說要我們道歉才永不反叛,是何道理?”
“遊擊不必和她廢話!”吳恨叫道,“既然她不是來投降的,讓她回去,咱們這就戰場上見!”
金花猛的轉頭,怒視著吳恨,那眼中的怒火讓吳恨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我們不是怕你們?!苯鸹ǔ谅曊f道,“蒙正苗人已經全體動員,如果你們進軍安順,我可以保證,在你們殺死我們最後一個人之前,你們絕對得不到安順!但我仍希望,我們這一支不必滅亡,你們也不必陷入苦戰。如果你們不肯接受,那麼你們只能見到屍體,男的,女的,老人,兒童,你們見到的每個蒙正苗人,都只能是屍體!”
“爲什麼要這樣?!”戰長風失聲驚叫了起來,他的眼前好象看到了無數老幼婦孺屍體橫陳的情形,他只感覺著毛骨聳然,急忙叫道:“天下萬事,大不過理字。你既然是來接受道歉的,總得說個明白,你們有什麼理由?難不成你們先反叛倒佔了理了?”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金花冷冷的答道,“你們漢人可以敬天地鬼神祖宗,爲什麼我們蒙正苗人敬一敬我們心中的竹王神就成了謀反?要知道那也是我們的祖宗!我們所要的,不過是要在我們的節日,或者人死之時,可以敬一敬祖宗,至於現實中,我們當然願意服從皇帝,爲中國的一份子,你們爲什麼連這個要求都不許可?爲什麼我們一敬竹王神你們就抓我們,殺我們,說我們謀反?如果你們這樣做,我們又怎麼會不反?我們這不是反叛,這是在全族赴死!但你們不讓我們敬我們的祖宗,我們寧可死!”
這一番話真是石破天驚,所有將領,連同戰長風在內,全都驚呆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戰長風才問道:“你說這些,可是真的?”
金花的臉上也滿是驚異:“你們不知道?你們居然不知道?那皇帝怎麼和你們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