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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異俗

他們是不會同情這奴隸的,相反,他們會譴責這奴隸不該逃。”她說著又輕笑了下,“就算這個下一世享福的說法是謊言,這謊言也已經深入人心了,我們這些貴族就算想改,也改不了。我們只是順勢而爲而已。”

戰長風的手僵了一下,他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達娃央宗說的沒錯,雖然事實很殘酷,但它就是如此。他不止一次見到過虔誠的藏民,一步一拜的去轉山,有的人膝蓋都血肉模糊了,但臉上的神情卻是無比的虔誠,無比的喜悅,有的人就此死在路上,他的家人卻高興的認爲,他是死在朝聖的路上,他上了極樂世界。可是,有誰見過極樂世界?有誰能證明這個死者真的上了極樂世界?又有哪個人能證明反抗這暴政的人真的下了地獄?除了一些僧侶們編造的種種故事,哪個人把極樂世界,或者地獄真的展示出來給大家看過?然而,喇嘛卻仍然是平民們最尊敬的人,只因爲他們代表著那個從來沒人見過的佛祖。

其實丹巴能夠一呼百應,能夠一句話就讓整個藏區反叛,不也同樣靠著這虛幻的佛祖之力嗎?如果不是大部分人都相信了這個佛祖的傳說,又會有幾個人跟著丹巴反叛?

“我倒感覺,丹巴最該受受這個苦,”戰長風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他該準備下世享福纔是!”

“不是丹巴反叛。”達娃央宗的臉上掠過一絲驚恐之色,急忙更正道,“戰將軍,我和你說過的,是他的近臣洛佳堅贊。”

戰長風哼了一聲,他一時激動,忘記了這件事,只是現在他沒有必要爲這事糾結,等到平復了叛亂,他就有機會好好的查一查,看究竟是洛佳堅贊騙了丹巴,還是丹巴利用了洛佳堅讚了。

“走吧,回營!”戰長風說道,他轉身上馬,帶住馬繮,等著達娃央宗上來抱住他。

達娃央宗卻走向另一匹馬,利落的翻身上馬,手輕輕一帶馬繮,已經把馬調了個方向。

“你。。。。。。你不是說你不會騎馬嗎?”戰長風又驚又怒,口氣裡帶著斥責。

達娃央宗調皮的一笑,答道:“這一路看你騎,我學會啦,因爲我很聰明!”說著一聲吆喝,已經當先跑開,長長的黑髮在風中飄揚著。

戰長風看著達娃央宗,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心裡明白,這是達娃央宗想製造機會和自己親近一下。他倒並不反感這個,畢竟身爲一個男人,有美女主動親近自己,他是不可能反感的,但。。。。。。但那是一個藏區國王的姐姐,這個身份就是一道鴻溝,讓戰長風不可能去接受達娃央宗的感情,此外,也不知爲什麼,戰長風總是感覺著達娃央宗好象有些做作,不象是發自內心的想親近他,至於爲什麼有這樣的感覺,他卻說不上來,只是一種感覺而已。自然,雖然戰長風現在仍沒有下定決定接受達娃央宗,但看著達娃央宗獨自騎馬跑開,他的後背上不再有兩顆肉彈的攻擊,他的心裡也有些失落的感覺。

“駕!”戰長風也吆喝了一聲,催馬往回去。

此後數日,戰長風沒有再去找達娃央宗,只是派人採購了些女子用品送給達娃央宗,一則是考慮到她身爲女子在軍營中諸多不便,二則也是對達娃央宗的感謝之意,畢竟人家幫自己尋找聖母雪蓮是完全不必要的,算是戰長風欠了她一個情。

達娃央宗也沒有主動要來找戰長風,只是在戰長風的衛士將物品送去時,回送了一個繡帕,這繡帕金絲銀線,極是精美,想來是宮中之物,達娃央宗從布達拉宮出逃,隨身也不會帶著什麼大的東西,這繡帕就已經是她身上少有的宮中之物之一了。

戰長風接了繡帕,倒也沒有隨便扔掉,他就算不考慮達娃央宗的感情,也要考慮達娃央宗的身份和價值,現在要是得罪了達娃央宗,只怕於

大戰略上有害,要知道到最後,“丹巴的姐姐”這個身份畢竟在藏區可是很有號召力的。

當然,另一方面,達娃央宗也不想得罪了戰長風。現在她可算得上是寄人蘺下了,要是得罪了戰長風,她還真就無處可去了。所以二人雖然各有些不滿,卻仍努力維繫著雙方的關係。

這一日,戰長風剛觀看了郎將軍的訓練,郎將軍還真是訓練高手,數日之間,將這原來散亂的士兵訓練的如臂使指,得心應手,真是少見。戰長風誇獎了郎永淳幾句,把個郎將軍喜得眉飛色舞,就好象小孩子得了美食獎勵一樣,二人正自談笑,卻有衛士來報:“常將軍錢有爲,領兵五萬前來,特向將軍通報!”

這個報告一來,戰長風和郎永淳一喜一厭。郎永淳是滿心歡喜,畢竟援兵來了。但戰長風卻陰下了臉。戰長風的心裡很清楚,只要錢有爲一來,準沒好事兒。此前錢大將軍安安穩穩的在後方休養,看著戰長風指揮部隊連打了兩個大勝仗,估計著是認爲這藏軍不堪一擊,你看,漢軍用三萬人就打的人數佔絕對優勢的叛軍落花流水,這等熊包叛軍,不正是他錢大將軍升官發財的大好時機嗎?如果不是這樣,錢有爲怎麼肯親自上這高原來?

戰長風沒有猜錯,但他還是把錢有爲想的太善良了。因爲錢有爲不止是上來摘果子的,還是上來風光的。他帶來了兵部的命令,那命令是:軍分左右,左路軍仍是原來的軍馬,右路軍就是錢有爲帶領的五萬大軍,並且互不節制。換句話說,錢有爲可以自行其事!

這個命令連郎將軍都吃驚了。兩路軍可以,但互不節制,如何統一指揮?沒有統一指揮,兩路軍馬各行其是,這是戰爭啊,不能這樣開玩笑!但兵部就是這樣開玩笑的------其實這倒不怪兵部,也不是錢尚書的主意,這其實是錢有爲自己的主意。錢尚書爲了方便兒子隨時準備摘果子搶功,長安與西藏又遠,所以乾脆偷著給了他一份事先蓋好兵部大印的空白文書,無論何時,只要錢有爲感覺著時機到了,就可以自己填個兵部的命令,然後直接來搶戰功。

現在,錢有爲感覺著時機到了,不但如此,他還感覺,深深的感覺,這叛軍如此無能,而他身爲常將軍連一次親自指揮的勝仗都沒有,實在很不爽,特別是每當將領們聚會,相互談笑著哪次如何指揮的,錢有爲的感覺就更不爽。所以這一次,他決定爽一回,自己來指揮一下。

按他的想法,第一,叛軍極爲無能,第二,洛隆的叛軍已經被戰長風殺了個七七八八,第三,他現在手裡有五萬大軍,所以他完全能夠輕易的佔領洛隆。雖然佔領洛隆不算平復了叛亂,但至於以後他也可有得吹了。於是,他就自己創造了這份命令,再帶著這份所謂兵部的命令來到前線。

說實在的,如果是錢尚書看到這命令,肯定不會同意。在前線沒有統一指揮,這是無法想象的事,錢尚書雖然貪腐,但這點基本的軍事知識還是有的。但他一時愛子心切,居然給了錢有爲一份空白文書,結果,就讓錢有爲填出了這樣的奇怪命令來。

面對著這樣的命令,郎將軍也是有些忍無可忍了,他轉彎抹角的向錢有爲建議,前線還是有統一指揮爲好。結果,錢將軍一句話就讓郎將軍不再提這個建議:“那好啊,那就由我來統一指揮吧,我帶著五萬人,比你們的人多多啦,讓我統一指揮,這樣方便。”

“我。。。。。。我還是選擇不方便吧。”郎永淳鐵青著臉下了決定。讓錢將軍指揮?開什麼玩笑,他還想升官一級呢,可沒想殺頭。

與錢有爲相會一結束,郎永淳就恨恨的說道:“我這就修書,以八百里急報送長安去,讓兵部修改命令!”

雖然郎將軍的做法正確,但這需要時間,而現在,他們不得不眼看

著錢有爲自行其是。

次日一早,戰長風、郎永淳、萬俟斷、魯大海、韋智等人列成一排,目送五萬右路軍開拔。

按戰長風的主張,同時也是衆將的主張,現在最好不要急於前攻洛隆,無論攻得下攻不下,要先把部隊休整一下,然後統一一下番號,命令,旗幟等等,然後再偵察敵情,再召集將領研究,最後再出擊。但錢將軍對這些全有對策:“部隊不用休整,你看,我的體質就是不好的,但我一點都不累!既然軍分左右,又何必統一什麼?反正見面能認得出是漢軍就成了。敵情不是很明白了?你們在這裡這麼久,難不成連敵情都沒打探明白?你們都做什麼了?國家的糧草可不是用來浪費的。研究?研究什麼?再研究也就是現在的決定,無非就是打或者不打,不打當然不行,只有打,所以,不必研究了。”

一衆將領只能是相顧無言。他錢將軍不累就等於士兵不累?士兵們都騎著高頭大馬,有專人護衛著,吃的是美食,睡的是大帳?

軍分左右就不用統一?敵情昨天是這樣,今天就一定是這樣,不用再打探?爲什麼不打不行?就算不打不行,打要如何打可是大問題吧?

但這些錢大將軍都不考慮,而且也不許別人考慮,不然一個大帽子下來:“你們在這裡這麼久,難不成連敵情都沒打探明白?你們都做什麼了?國家的糧草可不是用來浪費的。”你瞧,這位錢將軍打仗不行,扣帽子的功夫倒真是一流的,何況人家動不動就揮舞著那文書,開口閉口的“兵部命令”,他們也沒辦法。於是,一衆將領只得眼睜睜的看著錢將軍威風凜凜,氣勢洶洶的領兵去攻洛隆。

看著錢有爲遠去的背影,韋智漫聲吟道:“風蕭蕭兮易水寒,笨蛋一去兮還要還!”

幾個將領都笑了起來。

戰長風沒有笑,而是嘆息了一聲:“我倒寧願這笨蛋能成功。笨蛋可是還,但會有多少士兵能生還卻不知道了。”

幾個將領都沉默了。過了片刻,郎永淳嘆息道:“在下棋的時候,小卒子一旦過了河,就只能往前了,這就是命。這小卒子衝的對不對,全看將領的,但無論將領指揮的對不對,小卒子都只能往前衝了。”

衆人紛紛嘆息著。現在,他們不再興災樂禍,他們倒是真心的希望錢有爲能勝,不爲了錢將軍,而是爲了這些過河的小卒子。

然而,事實證明,願望再美好也代替不了現實,三天後,錢將軍回來了。旗,丟了,鼓,沒了。盔,失了,甲,扔了。錢將軍一臉的驚慌,滿身的塵土,手抖的象抽筋一樣。“快,快備戰!”他大著舌頭叫著,“敵人,敵人太兇了,太兇了!這樣的敵人,咱們勝不了,勝不了!還得請求援兵纔是,要多加援兵!”

“你說清楚,損失了多少人,敵軍現在在哪裡?!”郎將軍怒喝著問道。

“不,不,不知道損失了多少人,敵人,敵人應當就在身後啊!”

“應當是什麼意思!”郎永淳氣的臉都紅了,“究竟是在還是不在?在身後多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錢有爲都快哭出來了,他只是重複著“不知道”。

戰長風嘆息了一聲,在一邊建議道:“郎將軍,我看咱們還是接收了右路軍,整編成一支部隊吧,讓錢將軍回後方去再調集援兵好了。”

“這辦法好,這辦法好!”錢有爲大是感激,衝著戰長風連連點頭。他這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居然贊同起戰長風的意見了。

郎永淳無可奈何。他要是有權,只怕當場就把這位害人害已的錢將軍拿下了,但別看論級別他是奮威將軍,錢有爲是常將軍,但論背景,嗯,錢有爲有的是背景,但他郎永淳有的只是背影。他也只能點頭同意戰長風的辦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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