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站起,說道:“人各有志,每個人活著都會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每個人都必然爲自己的所做所爲承擔後果。小雷,既然你這樣認爲,我也沒什麼說的。我想,我們的相見也可以到此爲止了。”
他一邊說,心中卻涌起痛楚的感覺。難道到此爲止的僅僅是這次相會嗎?那二十年的友情,難道不也是已經“到此爲止”了嗎?
一邊上,梭仍急忙咳嗽了一聲。雷鳴看了梭仍一眼,急忙對戰長風說道:“戰將軍,你的能力絕對只在我之上。這一點你知道,我也知道。如果你能夠來幫我們,我相信,咱們兄弟聯手,一定能打出一番事業來!”他說到這裡見戰長風臉上神色淡然,頓了頓,又說道:“我知道你領兵出征是爲了救你父親,請你想一想,如果你我能夠將勃歐部族治理的強大起來,皇帝可還敢不敢關著你父親不放?”
戰長風的心中突然一動!
不錯。這世上受罰的其實是沒能力的人。小奸小惡會受罰,但大奸大惡則不會。如果他和雷鳴在這裡統帥了一個強大的部族,雖然看起來他是背叛了國家,但手中握著如此重兵,這就是一種實力。如果皇帝敢因此懲罰他父親,他完全可以領兵報復,即使不去攻擊中國,他如果將緬甸奪得,對皇帝而言也是嚴重的危害,甚至哪怕是隻在緬甸搗亂,皇帝也受不了的。皇帝爲了政治的原因,也絕不敢輕易懲罰他父親,相反,甚至可能爲了政治上的利益而釋放了他父親!
這個念頭如閃電一樣鑽進了他的腦海,完全不受控制,這個想法的誘惑和可怕,同時衝擊著戰長風的心,他的臉上不由得變了顏色。
梭仍的臉上露出笑意,他聽著戰長風和雷鳴的對答,看著戰長風的臉色,他知道,雷鳴這最後一句見效了。他咳嗽一聲,慢慢的說道:“戰將軍,你也看到了,雷將軍雖然是漢人,但在我這裡,我是不會區分什麼漢人、勃歐人的,只要有能力,你就是我的親信之人!咱們聯手,先定緬甸,再徵周邊,要是天假時日,咱們連中國也啃下一半來!你想救你父親,這纔是最好的辦法。我可以現在就承諾,爲了你父親,勃歐軍完全可以聽你指揮,是攻緬甸也好,攻中國也好,完全由你決定!”
戰長風站在那裡,呆立了片刻,臉上了神色先是迷惘,然後是開朗。他笑了笑,慢慢的說道:“多謝你的邀請。只可惜,那不是我追求的東西。”他的聲音變的高昂起來:“我當然想救我的父親,我當然痛恨貪官污吏,但我不會背叛我的國家,更不會爲了我一個人而讓無數百姓受苦。因爲我是戰長風,不是雷鳴!”
這最後一句讓雷鳴的臉色一下子變的鐵青,他哼了一聲,惡狠狠的直神著戰長風。此刻,他們不再是好夥伴,好朋友,好兄弟,而是仇敵。
梭仍沒有生氣,仍是微笑著說道:“戰將軍,請你想清楚。沒有你,我們也一樣可以統治緬甸,但那時,我相信雷將軍可能會向皇帝提出要求,永遠不放你父親出獄。”
戰長風的心中一緊。
這完全可能。以雷鳴現在的表現看,他已經成了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他的心胸只怕連一寸的容量都沒有,現在得罪了他,他以後一定會報復的,既然無法報復到自己的頭上,那就一定會報復到自己父親的頭上。不必說他們統治緬甸,只要保持目前的實力,如果他們與皇帝講價錢,只要皇帝關著父親永遠不放,他們就支持皇帝,皇帝會爲了一個人而失去這支強悍的力量支持嗎?
戰長風的心中飛速的思考著,一個大膽的想法已經出現。他看著梭仍,突然笑出聲來:“就憑你?憑你們?”他嘲諷的看了一眼雷鳴,然後直視著梭仍:“你知道雷將軍打的敗仗是什麼樣子的嗎?以三千人攻擊四百強盜,結果被人偷襲,讓一羣強盜給打的落花流水,他隻身而逃。這事情
你可知道?”
梭仍明顯的吃了一驚,不由得看了雷鳴一眼。
雷鳴的臉色發紫,怒道:“難道你就沒打過敗仗?!你以一萬人圍攻一座小城,一月不下,最後還得求援,這難道不是你乾的?”
戰長風淡淡的答道:“第一,那不是小城,那可是中原重鎮鄭州,第二,對方有三萬人卻只能據城而守,第三,我領的是地方民團,我想,這樣的結果只怕不會讓人感覺我打了敗仗。況且,”他仍然看雷鳴,而是看著梭仍,好象雷鳴已經不存在了一樣,“我可沒有一月三敗,到後來要藏身豬圈裡躲避追兵,也沒有被部下編歌謠說‘雷鳴雖勇,只打敗仗’!”
雷鳴大叫一聲,一下子跳起身來,握著拳頭就要向戰長風衝過來。
“雷將軍!”梭仍的聲音一下子變的異常嚴厲,“請制怒!”
雷鳴尷尬的站在那裡,臉上又紅又紫,鼻孔裡喘著粗氣,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違反大王的命令去和戰長風拼命。
戰長風卻毫不留情的繼續說道:“想當初,我和某位青年將軍打賭,我說十日攻下襄陽,他說他八日就可攻下,結果呢,他五日就敗了,還得我救了他,再打下襄陽,全部時間共用了九日!這個人是誰啊?”
雷鳴大吼了一聲,再也不顧梭仍的命令,直向戰長風撲了過來。戰長風身形突然一動,腿已經飛出,將雷鳴直接掃倒在地,大笑道:“如何?我說過你防不住我這一招的,十年了,你還是老樣子,一樣的防不住我這一招!”
雷鳴翻身跳起,正要再衝上去,梭仍在一邊突然沉聲道:“雷將軍,第一次違反命令我原諒你,如果再有第二次,請想清楚後果!”
雷鳴突然站住。
他知道梭仍這話的意思,也知道這句話一出,如果他仍要蠻幹的後果是什麼。在山後面,可掛著六七張人皮呢。
戰長風看著近在眼前的雷鳴,淡淡的說道:“你要想反駁我嗎?可惜,我說的都是事實。”
他只說了這一句,就不再看雷鳴,而是越過雷鳴的肩頭看著梭仍,揚聲說道:“你們想統治緬甸是嗎?可惜,你們做不到。十日內,我就會拿下眉謬,然後一路前行,平定叛亂。你們要想統治緬甸,等五十年吧,等我死了,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雷鳴看著戰長風,眼中紅的好象要滴出血來,他一字一字的說道:“八日後,你在眉謬城下等著吧,我會在城上看著你的!”
戰長風大笑起來,那笑聲中說不盡的嘲諷,他一本正經的向雷鳴一拱手:“請了。希望第五日不要再讓我救援了。”
梭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雖然知道戰長風說的是事實,但如此的狂妄自大,也讓他心中很是不爽,他冷冷的說道:“我本是想請二位敘箇舊,現在既然已經無舊可敘,戰將軍,我想你也有很多事要處理,本王這就派人送你下山吧。”
戰長風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再會了,不過,希望能再會吧,千萬小心,”他一邊轉身一邊好象無意的唸叨著,“要打下眉謬,可不是你們能行的。”
戰長風才一出帳,雷鳴就衝著梭仍大叫起來:“咱們這就去佔領眉謬!我向你保證,我一定做得到!”
梭仍卻沒有回答,而是坐在那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明顯的在思考。過了一會兒,他慢慢的說道:“咱們當然要打眉謬,不趁著漢軍與撣軍相爭的機會擴大地盤,只怕就會錯失良機。但現在漢軍就在咱們眼皮底下,咱們要是去攻擊眉謬,他們趁機抄咱們的後路怎麼辦?這裡可是咱們的大本營,不能有失。”
“那就先擊敗漢軍!”雷鳴咬著牙答道,“別人領兵,我不敢說,戰長風領兵,我還是有這個本事的。相處這麼多年,他的習慣我太熟悉了,”他突然笑了一下,只是在大
怒之中,這笑容十分難看,“沒錯,他的作戰能力比我強,但他的弱點我卻十分清楚,所以,這一戰,我一定會擊敗他!”
“用一萬人?”梭仍懷疑的看著雷鳴。
“五千人!”雷鳴響亮的答道。
戰長風不慌不忙的下了山,一路上他都沒有再看山上的情形,只是默默的走著。到了山下,早有岑參在迎候著,見戰長風歸來,岑參很是高興,急忙上前迎接戰長風。戰長風客氣的和送他下山的勃歐將領道別,然後慢慢的帶馬往回去。走了三裡左右,戰長風突然低聲對岑參說道:“你回頭看一下,可還看得到勃歐軍的將領或士兵?”
岑參不明所以,心想這事兒只要一回頭就可以了,爲什麼戰將軍自己不回頭看?他回頭看了一眼,答道:“看不到了。”
戰長風立刻下令:“傳令,全軍收拾行裝,掌燈時分後撤,要兩個時辰後撤二十里!立刻派人去傳令準備!”
岑參的第一個反應是晃了晃腦袋,懷疑自己聽錯了。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後,他又去看戰長風的腦袋,看是不是在山上被人給打壞了。
“還愣著幹什麼!”戰長風喝道,“快派人去傳令!”
“得,得得令!”岑參只能結巴著應令,但他心裡實在是嚴重懷疑,雖然從外面看不出戰將軍腦袋有傷,但可能是內傷,也可能是被勃歐人下藥了。
戰長風回到營中已是申時,日色已經有些西斜了,大營中一片忙亂,人人都在忙著收拾行裝。
廉自潔和薜如雪一起迎了上來,“將 ̄ ̄ ̄ ̄”
“立刻加派外面的巡邏哨,嚴禁任何人近到離營五里以內!”戰長風喝道。
廉自潔那個“軍”字被噎在嗓子裡,急忙答道:“得令!”
“擂鼓,聚將!”戰長風又下令,然後匆匆的向中軍帳而去。
廉自潔、薜如雪、岑參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了搖頭。此時鼓聲大起,三人沒辦法再交流,只得紛紛向中軍帳而去,但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懷疑,不知道戰將軍這鬧的是哪一齣。
中軍帳內,人頭攢動,常將軍、牙將、參將紛紛到達,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看著坐在帳內的戰長風。
戰長風卻沒有看衆人,而是低著頭匆匆的看著地圖,手指在地圖上不時指劃著。直到衆將都已到齊,他才從地圖上擡起頭來,看了衆將一眼,下令道:“今天掌燈時分,全軍後撤,一定要安靜,不得泄露了消息。薜將軍,你帶著那四千緬甸義勇留下守營,要大張燈火,讓人從表面上看不出咱們已經撤退了。”
“得令!”薜如雪應了令,隨即問道:“戰將軍,是敵人來了援兵嗎?”
這個問題是每個將領都想問的。戰將軍才一下山就急令全軍準備後撤,一入營就要求加派外面的巡邏哨,明顯的是防止全軍準備後撤的消息被探聽到,現在又要全軍悄悄後撤,還要留下緬甸的義勇虛張燈火,顯然,這是爲了迅速脫離敵人的攻擊。但究竟來了什麼樣的援兵,是勃歐和撣族誰的援兵,有多少援兵,居然值得戰長風如此緊張?
戰長風笑了笑,搖頭道:“不是。只是今天我碰到了一個熟人。原來勃歐的大統帥是我國的一個叛將,此人和我熟識,我在山上以言語激怒了他,我猜測,今晚他會來劫營。”
“那我們爲什麼後撤?”岑參也忍不住了,“他們總共只有一萬人,就算全帶下來,也不過是我們的六分之一,咱們完全可以擊敗他們的。”
“我猜他會帶五千人來。”戰長風答道,“他不可能空營而出,至少要留下一半的力量守山。”
“那我們不就更沒必要後撤了?”岑參更是迷糊了。
戰長風搖頭:“我們不能擊敗這支部隊。相反,我們要讓他們勝利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