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長風冷笑一聲,答道:“幸虧如此,這不但是李將軍命大,也是末將命大。”
吳恨沒有出聲,他的眼睛四下裡搜尋著,拳頭已經捏緊,打算只要一看到錢有爲立刻揮拳,至少要讓錢有爲躺上三個月。
李柱國笑道:“你們且不要抱怨,畢竟這事情講起來,錢牙將倒也沒什麼錯處,兩位如有不滿,老夫這裡給你們陪禮了,錢牙將也知道自己做的過份,不敢來面對二位,我也代他向二位求個饒。”
戰長風和吳恨聽得李柱國這樣說,也沒辦法,只得齊聲應道:“不敢。”
李柱國笑道:“再等得幾天,老夫又可以再上戰場了,還真是多虧了戰遊擊了。”
戰長風答道:“李將軍,你的傷雖然好了不少,只是還少了關鍵的第三份藥,只怕以後這傷難愈。”
李柱國一驚,急忙問道:“你怎麼知道?”
戰長風答道:“末將在牢裡結識了一個奇人,末將不知道,但這人知道。”隨即將陳長青的事情說了一回。
李柱國聽了經過,沉吟了片刻,說道:“這事情不大好辦。這人是知府關的,我是軍職,不好干涉,這樣吧,我向知府說個情,不說放了他,只說我這傷需要他來幫忙調理,至少先讓他來我府裡住著,一則幫我調理這傷勢,二則,他也可算在實際上出獄了。”
戰長風十分高興,當下稱謝。
李柱國擺了擺說,說道:“戰遊擊不必言謝,你救了我的命,我還沒有謝你呢,何況,現在還有更大的事要你去做。”
戰長風不出聲,只是靜靜的等著。
李柱國嘆息了一聲,說道:“本來,你們北路軍已經突破天臺山,按說應當繼續進兵,但出了這個藥的事情,錢牙將怕北路軍出問題,所以特別請令,讓你們再休息十天,然後派人把你抓了來。但軍情耽誤不得,所以我和錢牙將商量,令中、南二路軍進兵。只是今天一早,二路軍先後來急報,說道雙雙被叛苗軍圍困,脫身不得,請求相救。只是現在急促間哪裡能再從別處調兵,我想著,即使你們解得一路的圍,也不可能同時解另一路的圍,所以我想請你立刻返回軍營,指揮北路軍直向安順進兵,來個圍魏救趙,一舉解了中、南二路之圍,如有可能,就乾脆剿滅了叛苗。”
戰長風和吳恨同時哼了一聲。
怪不得兵部下了這麼個奇怪的命令,居然讓北路軍再休息十天,原來是錢有爲從中搗鬼。要是沒有錢有爲這一番搗亂,北路軍進兵,叛苗軍勢必要從中南二路調兵相抵,也就沒有兵力再圍困中南二路軍了,現在這一搗亂,整個戰勢都亂了,真是越幫越忙!
李柱國看著吳恨,問道:“吳參將,你此前受了刑,不知現在還能騎馬嗎?戰事緊急,如果還能騎馬,你就和戰遊擊一起回去,如不能,就先在我這裡將養幾天。”他並沒有問戰長風,那意思很明白,無論如何,戰長風必須今天就立刻趕回去,區別只是是否和吳恨同路而行。
吳恨哪裡肯再在這裡休息下去,當下答道:“回老將軍的話,比這更重的傷末將也受過,也一樣的上戰場,只是,這一回的傷卻是自己人打的!”他話裡話外,怒氣仍是未熄。
李柱國權當沒聽到吳恨的最後一句
,當下說道:“既然如此,就請二位儘快上路,以解中南兩路軍之圍。”
“得令!”吳恨大聲應令。
戰長風沒有動,他拱手道:“末將請求,能夠專制北路軍,不必受其他節制。”
李柱國微微一笑,點頭道:“這個自然。臨陣之時,隨機應變,全由遊擊自行判斷。”
“非但如此。”戰長風答道,“末將還想請將軍許可末將自行決定北路軍的戰略計劃!”
李柱國一呆。
戰長風這個請求,意味著他可以隨意調配北路軍,哪怕是與整體戰略相左,也要由得他。這個請求可嚴重了,這意味著他根本不能再對北路軍的戰略做出決定。
他沉吟了片刻,搖頭道:“這個我做不了主。你這個要求,只怕要兵部才能決斷。如果你想讓北路軍向左,而兵部想讓北路軍向右,我就算答應了你,也一樣不算數的。但我可以承諾,只要不是兵部下的命令,你的決策就是我的決策。”
戰長風見自己的要求雖然沒有達到,但李柱國倒也讓了一步,只要不是兵部下的命令,自己在事實上可以自行決斷,當下點頭。
其實他的目的倒不是不理會兵部而自行其事,他的目的主要的是不想讓錢有爲以監軍之名再搗亂,雖然現在李柱國這個迴應其實大有伸縮的餘地,比如現在李柱國要是一定要與戰長風的命令相左,戰長風也只能“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但畢竟也算得到了一個承諾,萬一錢有爲再搗亂,也有得爲憑。
“末將告辭。”戰長風拱手爲禮,與吳恨雙雙退出。
馬蹄聲急,戰長風和吳恨雙雙奔馳在貴陽往雲臺山的道路上。
戰長風倒是沒什麼,雖然坐了三天牢,但沒受過皮肉之苦,而吳恨則不同了,不但多坐了好幾天牢,而且還受過刑,他雖然在李柱國面前說過這不算什麼,但無論如何,該疼還是要疼的,特別是馬上顛簸,更是疼的厲害。吳恨每疼一下就痛罵錢有爲一句,這一路上罵不絕口。
戰長風卻只是沉默著。
他現在沒有時間憤怒,必須儘快想個辦法解了中南二路之危。
二人一路疾行,到了軍營時,人馬都已十分疲憊。二人才一近軍營,卻見一邊上人喊馬嘶,一排排大車排列成行,周信之正指揮著士兵們在往下搬剛剛運到不久的糧草。
戰長風縱馬向衆人行去。“戰遊擊回來了!”一時間歡呼聲響成一片。
戰長風揮了揮手,向衆人示意,心中也十分感動。他正要進營,突然間心中一動,急忙帶住馬,對吳恨說道:“你且去傳我將令,這隊糧草車先不要放走,讓他們先在營裡休息。”
吳恨不明所以,但他現在已經習慣了不明白戰長風的命令,如果是他明白的命令,他倒懷疑戰長風沒有妙計了,當下答應一聲,自行向前。
戰長風進營,只是簡單的洗涮了一下,立刻擂鼓聚將,將當前的情形和李將軍要求“圍魏救趙”的指令說了一番。說罷,看向衆人。
“末將請求帶領先鋒前行!”周信之首先開言。他看到吳恨方纔回來,而且滿身是傷,戰長風是中軍主帥,自然不可能當先鋒,所以主動請求當先鋒。
戰長風沒有回答周信之的
請求,而是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當先鋒,要打哪裡?”
所有人的眼睛再次瞪圓。
打哪裡?打安順啊,不是你剛傳達的命令嗎?
戰長風早已料到衆人的表現,他笑了笑,說道:“李將軍的確要求我們打安順,但我也從李將軍處討得了承諾,只要不是兵部的命令,我可以自行其是。現在,我的決定是:不打安順,去救中路軍!”
“什麼?”“爲什麼?”一時間帳內又是七嘴八舌。
戰長風這個命令的不合理可以說是顯而易見的。天臺山到安順,不過六十里,但天臺山到中路軍所在的惠水,卻有百里。
何況,如果攻擊安順,可以說是直擊叛苗軍的心臟,安順一拿下,叛苗軍的大本營也就失去了,中南二路軍的圍自然可解,現在戰長風要繞著安順行進百里,前去惠水救中路軍,不但路程長,而且不知是否能救得,就算救得,仍要繼續攻擊安順。這種命令,怎麼會不讓衆人吃驚?
戰長風看著衆人,苦笑著嘆息道:“自我來指揮北路軍,有一個命令就一直沒有執行過:不得對我的命令質疑的命令。”
沒錯,他這個命令剛發佈後不久,吳恨就違反了這個命令,那以後,要麼他主動解釋他的命令的用意,要麼就象現在這樣,衆人紛紛要求解釋。
但是戰長風也沒辦法,他不能讓人人都和他一樣,況且他雖然說了如果再有亂問的就要殺頭,但難不成真的有一個問的殺一個頭?那樣的話,現在帳內已經除了他再也沒有別的人了。既然殺不得,那就只有解釋了。
他展開地圖,向著地圖上一指:“各位請看,不錯,安順離天臺山只有六十里,但這裡有九龍山,此山不高,也不險,只是前後二十里都是茂密的森林,咱們的軍隊要穿過森林才能攻擊安順。如果你是叛苗軍將領,會怎麼佈置?”
“在林中埋伏。”周信之答道,“漢軍不熟悉林中情形,叛苗軍自小就在這裡生活,在林中埋伏,是絕佳的戰法。”
“不錯。”戰長風點頭道,“森林裡不比平原上,對面不見人,任你人馬比對方多得十倍,也無法一戰克敵。如果敵人真的如周參將所言,在林中埋伏,哪怕只有五百人在埋伏,咱們可能順利通過這森林?”
帳中靜了下來,衆人都在默默的點頭。
象這種森林,如果假以時日,聚集起全軍,找好向導,慢慢的一步步前行,有個三五日,也就過去了,問題是,現在軍情如火,如果要三五日纔過去,中、南二路軍只怕也就完蛋了,但要真的急速通過,萬一在森林裡被對方打了埋伏,那不但中南二路軍完蛋,北路軍也一樣完蛋了。
“不但是這裡,”戰長風見衆人點頭,繼續說道:“安順一帶多溪流瀑布,又多溶洞,有‘百瀑千洞’之說,過瀑布並非難事,但要過得百個瀑布,卻是要假以時日,這個時間,沒有個十天八天的休想完成,過了瀑布,又要一個個的打洞,這才能將叛苗軍清剿乾淨。等到咱們把安順打下了,只怕中南兩路軍也失敗了。現在,請各位想一個假設,”戰長風的聲音變得嚴肅了起來,“如果我們在進軍安順時,還沒有拿下上百瀑布,而中南二路軍已經失敗,此時我們的結果會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