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斬首的美雲
面對著武藏鬼雄黑漆漆的槍口,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好看的小說。我有一點可以肯定,剛纔聽到的那幾聲槍響,應該是他故意扣動扳機,把車上隨行的兩個士兵給殺了。按理說,他救我們出來,然後斃掉其他士兵,是因爲方便放我們走了。可是,面前的武藏鬼雄對著我的槍口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武藏依然鐵青著臉,另外一隻手搭在車尾上一使勁,翻上了車。他的槍依然對著我,不過已經沒有正對著我,反而是對準了我身後的美雲和那羣嬰兒。
武藏鬼雄瞟了我一眼,隨即把帆布打開,讓車廂裡能夠透進一些微弱的光。車外大雨還在繼續,再加上本就是午夜,所以就算帆布掀開,美雲的表情也看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我只能看見美雲雙手伸開著,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蜷縮在一起的嬰兒。
車外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一瞬間,所有的嬰兒都擡頭望著武藏鬼雄,露出一個異常驚恐的表情: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大睜著,沒有毛髮的大腦袋搖頭晃腦地朝武藏爬去,大張著嘴,猙獰地怪叫著,嘴裡那兩排細小尖銳的牙齒,在黝黑的雨幕中發出陣陣寒意,讓人不寒而慄。
我撲向了武藏鬼雄,挺身站在槍口前,喊道:“武藏君,你想要做什麼?要開槍你先打死我。”
武藏伸手把我一推,雷聲轟隆隆地響過後,是他陰沉的聲音在車廂裡響起:“雲子,誰是你的孩子,你選出來吧!”
我再次衝了上去,張開雙手站在他及美雲之間:“不!他們都是我的孩子,誰都不能傷害。”
武藏瞪大了眼睛:“雲子你瘋了嗎?你不想你們母子安全離開遠山嗎?只有這輛車與這二十幾具燒爛的屍體被人發現,才能換回你的自由。特高課做事的方式你難道不知道嗎?只有給你們做成鐵案,以後,你和孩子才能安全。”
“不!”我像頭髮狂的母獅子一般嘶吼著,“武藏君,這裡所有的嬰兒都是我的孩子,誰都不能傷害好看的小說。”
武藏望著我的眼神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只見他緊鎖著眉頭,沉默了很久後,手裡的槍垂了下去,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好吧!用我一個人的死來換你們這二十幾條命吧。”
我當時沒細想這話的意思,整個身心繫在身後的美雲和孩子身上。我興奮地對武藏說道:“武藏君,你的意思是你答應帶我們走了?”
武藏眼神暗淡下來,往後退了一步:“不是我帶你們走,是你們自己走!快跑吧!帶著這二十幾個孩子快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開車只會讓特高課方便找到你們消失的位置。”
我一陣狂喜,扭頭對美雲說道:“美雲,快!我們帶著孩子們跑。”
美雲還在顫抖,聽我這麼一說,纔回過神來,“忽”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小心翼翼地看了武藏鬼雄一眼,然後快步地往車下走去。
孩子們似乎也明白了什麼,跟在美雲身後,往車下爬去。也是這一刻,我第一次發現,這些孩子動作比我想象中靈活,完全不像只有十個月大的嬰兒。他們集體爬行的模樣跟一羣獼猴爬樹的姿勢無異,而且動作敏捷,在車尾的欄板前一躍而起,跳下了車,站在了車廂外的美雲身邊,然後和美雲一起回過頭來,看著車上依然站在武藏面前的我。
“你走吧!雲子!”武藏喃喃地說道。
我“嗯”了一聲,翻下了車。雨水淋在我結痂的身體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但我臉上還有皮膚,被雨淋上後,頭腦也從剛纔的激動中平靜下來。我想,應該對武藏說些什麼。
我站住了,轉過身來,擡頭面對著武藏佇立在車上孤獨的背影。我想對他說些感激的話,可不知道從何說起。武藏沒有回頭,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走吧!趕緊走吧!趁著九日基地裡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著。”
我只能應了一聲,牙一咬,往美雲他們身邊走去全文字小說。
“雲子!”身後的武藏叫住了我。
我連忙朝他看去,武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來,苦笑著,一字一頓地說道:“雲子!我是不可能讓女人懷孕的。”
我愣住了。武藏鬼雄說完這話,便跳下了車,往卡車前面的駕駛室跑去。然後,他快速發動了卡車,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看著卡車遠去後,我才醒悟過來。頓時,心裡如波濤般在翻涌,我自以爲高明的欺騙手段,現在看來不過是我笨拙的表演罷了。那麼,是什麼原因讓這個特高課的高級特務人員,冒著被軍事法庭槍決的風險,來營救我與這羣素不相識的孩子呢?
只有一個可能——武藏鬼雄是真心地愛我,愛著我這個所謂的帝國之花——南造雲子。儘管他的真實面目始終隱藏在僞裝背後,儘管他每一次的出現都讓我感到無比陌生,可,骨子裡的這個男人,對我……
美雲的呼喚聲把我拉回到現實。沒想到,我和美雲居然獲得自由了,還帶著我們的孩子,帶著所有的孩子,都獲得了自由。我努力把自己的思緒從武藏帶來的心痛中找回來,我大步上前,抱住了兩個稍微瘦小一點的孩子,對美雲說道:“跑吧!儘量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再說。”
美雲重重地點頭,然後我們帶著這一大羣孩子,朝著前方不可預知的未來跑去。
讓我詫異的是,所有嬰兒居然都能跟上我和美雲奔跑的速度。在那個瞬間,一個驚恐的發現涌上了我的心頭:他們好像是在迎合我與美雲奔跑的速度,故意放緩了步子,沒有發力狂奔,這根本不可能是十個月嬰兒能夠達到的速度。奔跑了一會兒,我和美雲放下懷抱裡的孩子,讓他們跟上我們身後爬行。同樣讓人意外的是,這些看上去很羸弱的孩子,在地上手腳並用地爬行,動作居然也非常靈活,圍繞著我和美雲,往前快速奔跑著。
孩子們的離奇舉動,讓我不得不涌出各種可怕的設想好看的小說。九日研究所是殘酷的,他們所做的實驗,完全沒有人道。我可以想象到,他們在經歷替代品實驗失敗後,在這羣孩子身上實施的各種傷害,用慘絕人寰來描述一點兒也不爲過。我腦海裡浮現出那具沒有下肢、長著翅膀的標本——人與動物的結合!難道,難道這些孩子已經被……
我不敢繼續想,美雲在急促地喘著氣,似乎並沒有想到這些,始終用母親愛護孩子的慈愛眼神,望著這羣異常詭異的嬰兒。
是的!無論在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他們始終是我的孩子,全部都是我和美雲的孩子。
可,就在這節骨眼上,美雲突然說話了:“雲子!我……我跑不動了!”
“啊!”我停下步子來,扭頭一看,只見美雲臉色非常蒼白。“美雲,跑不動也只能繼續!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美雲雙手撐住膝蓋,彎下腰來,大口大口地喘氣,“雲子,你帶孩子們先跑吧!別管我,我真的跑不動了。”說完這話,美雲低頭看著雙腿,然後低聲抽泣。
我好奇地望了過去,只見在美雲雙腿之間,褲子的顏色明顯比其他部位更深一些。
“美雲,你來了月事?”
美雲擡起頭來,雙眼紅紅地看著我,“嗯”了一聲。
我往她面前跨了一步,說:“來!我揹你走!”
“別!”美雲拼命地搖頭,“雲子,你帶孩子們先走吧!孩子們的安全比我重要。”
正說到這兒,身後隱隱約約傳來一些聲響。我的心往下一沉,難道基地裡的士兵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找地方躲起來好看的小說。”我也不知道身邊這羣孩子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連忙摟住身旁一個孩子,將他背在身後,孩子很乖巧地抱著我的脖子。我朝身旁距離最近的一棵大樹爬了上去。當時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儘可能地搶在身後發出聲響的人或生物來到我們身邊之前,把孩子一個個送到樹上掩藏起來。
也就在我往樹上爬的同時,孩子們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也迅速抱住了周圍的大樹,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去,他們的動作甚至比訓練有素的我還要靈活,爬得快多了。
就那麼一眨眼工夫,我和所有的孩子都爬上了樹。我低頭往下一看,地面上只剩下美雲孤零零地站在那兒。身後林子裡悉悉率率的聲音更近了,就算有雨點聲掩蓋,也能分辨出來者不止一兩個人,正在快速地向我們的位置奔跑過來。我雙腿夾著樹枝,壓低聲音喊道:“快上來啊!”
美雲沒有動,擡起頭來,露出一個很悽慘的笑容。我更著急了,繼續壓低聲音焦急地喊道:“快上來啊!不會爬樹也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美雲笑了,蒼白的臉迎著雨絲,臉上流淌著只有母親纔有的安靜與祥和。她擡起頭來,望了望樹上的孩子,臉上不知道掛滿的是雨水還是眼淚,最後她大聲地喊道:“黃正,媽媽愛你!你不要動!千萬不要動!”
喊完這話,美雲扭過頭去,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發出一聲長嘯,聲音是那麼地淒涼,在叢林中傳出很遠。我意識到:美雲是想要引走身後那羣聲音的發佈者。
我是一個軍人,是一個從小就在特務機關長大的女人。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我知道美雲的行動是正確的,而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成全她的犧牲,努力保證她犧牲的意義和價值,讓孩子們能夠安全,順利地渡過這一難關。
然而,我無法坦然面對這一切,抑制不住地大喊:“別!”
美雲沒有迴應我的吶喊,身影朝著另一個方向移動了,步履踉蹌全文字小說。很明顯,她是在透支著身體最後的能量。樹上的孩子也跟著動彈起來,更多的孩子轉過來望著我。我咬了咬牙,按住了我身邊的兩個嬰兒。
又一道閃電劃過,只見從聲響發出的方向,五六個高大的黑影像天神一般,從一兩米高的空中躍過,落在了我們藏身的樹下。藉著閃電發出的光,我看見,他們身上竟然披著銀白色的鎧甲,頭上戴著烏黑的頭盔。一隻手握著一把中國式的長劍和大刀,另一隻手握著一把我從沒見過的黑漆漆的像鐵棍一般的武器。他們臉上留著濃密的鬍鬚,頭盔與脖子的交匯處,也可以看到有黑色的長髮披在鎧甲上。我被驚呆了,感覺這像是在夢裡見過的古戰場上的武士。
武士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努力奔跑的美雲身上,並沒在我及孩子們藏身的樹下停留,便再次躍起,朝美雲的方向追了上去。他們的行進已經不能用奔跑來形容,完全像神話故事裡的天神,每一個步子都是高高躍起,再次落下後,身影已經在三四米外了。
他們如閃電般追上了美雲,最前面的一個武士揚起手裡的鐵棍,毫不憐憫地朝美雲腿部砸了下去。美雲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緊接著,另一個武士像提起獵物一般,抓住了美雲的短髮,把美雲整個從地上拎了起來,美雲整個身體被架空,雙腿無法接觸到地面。然後,他盯著美雲身上的日軍軍裝看了一眼,再瞟了一眼美雲的臉。又一道閃電閃過,武士的臉在我視線中定格:那是一張全是橫肉的臉龐,左邊有一道刀疤從上至下地貫穿。刀疤臉盯著美雲的眼神有種嗜血的兇悍,他嘴角抽動了一下,接著把美雲往地上狠狠地一摔。
我的心在抽搐,身邊的孩子們也被嚇住了,安靜地蜷縮在樹上。就在這時,樹下又有動靜了。只見從武士衝過來的方向,更多的黑影從樹林裡鑽出來,朝美雲被打倒的位置狂奔而去。
一瞬間,上百個高大的男人來到了美雲身前。他們全部穿著和之前那幾個武士同樣的裝束,手裡有提砍刀的,有提紅纓長槍的,甚至還有提著很長的大刀,揹著一把黑色鐵棍模樣武器的。
我屏住呼吸,心裡很爲美雲擔憂,但又不敢動彈,害怕因此犧牲了所有孩子的性命全文字小說。武士們站定了,呈包圍圈打量著地上的美雲。人羣中,唯一一個沒帶頭盔的大個子走到了美雲面前,看情形他應該是在仔細地研究美雲。最後,只見他一把舉起長劍,粗獷的聲音在大雨中傳出很遠。
“非我族類者——”
上百號武士異口同聲地吼道:“殺!”
這一個“殺”字,震得我鼓膜嗡嗡作響。就在我被這一個“殺”字震得心驚膽顫的時候,那個沒戴頭盔的武士,擡腳踩住了地上的美雲,用沒握劍的那隻手抓起了美雲的頭髮,同時用劍伸到了美雲的脖子上,狠狠地一劃……
嗜殺
美雲被斬首了,在我和孩子們面前被活生生地斬首了!
我整個身子癱了,差點兒從樹上摔下來。我不能自已地熱淚盈眶。我想要喊出什麼,卻不敢發出一個字來。
遠處,美雲的身子軟軟地摔在泥水裡,脖子的斷口處,黑紅色的血不停往外涌著。大個子武士一手握著劍,另一隻手舉起了美雲的頭顱。衆多武士似乎更加激動了,整齊而又洪亮地吼道:“非我族者!殺!非我族者!殺!”
他們在不斷地喊,我的眼淚在不斷地流淌。
但他們的聲音再洪亮,卻也壓不住一記沉悶的炮響。只見在武士所站之地不遠處,一枚炮彈轟地爆炸了,炸彈的威力致使七八個武士身體摔向前面的人身上。
我連忙往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那邊依然很黑暗,同時還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叢林中緩緩地移動過來。近了纔看清楚,那竟然是一輛我們日軍在1938年投入使用的最新款97型坦克,黑漆漆的炮管正對著那羣奇怪的武士。坦克車前後,數十個大日本帝國的士兵,端著槍對準武士們扣動了扳機好看的小說。
殺死美雲的那個人應該是武士的領袖。只見他此刻已經戴上了一個金色的頭盔,大手用力一擡,吼道:“殺!”
武士們如飛蛾撲火般向坦克周圍的士兵衝了過來,不時有武士中槍倒下,坦克上的機槍在夜色中閃耀著火光。
從武士們聚集的位置到士兵們站著的位置,大概有一百米的距離。武士們移動的速度比我意識里正常男人奔跑的速度要快很多,每一個跨步都如簡短的飛行一般。他們的背微微弓著,武器舉上了頭頂,我趴在樹上,也能感覺到這些冷兵器由頭頂往下揮舞的壓迫感。可是,人類的速度再如何達到極限,又怎麼可能快過子彈的發射?於是,伴隨著槍聲的肆虐,奔跑在最前面的一二十個武士紛紛中槍,倒在了雨水中。
日軍士兵們應該也和我一樣,感受得到武士們帶來的壓迫感。有個別士兵的身子往後退了幾步,但沒有人回頭逃跑。很快,所有武士來到了士兵們的近前,現代化槍械在遠距離範圍上的優勢瞬間失去了作用。只聽見士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那個戴金色頭盔的武士領袖,也已經衝到了坦克旁邊,白色的鎧甲在黑暗中格外顯眼。遠遠地望去,依稀能看見他們在近身格鬥中,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很快,我曾經的戰友在慘叫聲中一一倒地。武士的手段殘忍至極,被他們殺死的士兵基本上沒有完整的,殘肢內臟散落了一地,很快就只剩下那輛漆黑的坦克。機槍口的火花沒有停歇,瘋狂地向外發射子彈。
讓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衆多武士在殺死所有的士兵後,居然舉起手裡的冷兵器,朝著完全堅硬牢固的坦克砸了下去。冷兵器砍在坦克上,不斷閃爍著紅色的火花。我腦海裡迅速出現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這些武士不知道坦克結構及堅硬程度?就算是封閉的中國國內、在近代工業革命已經近一百年後的現在,就算沒見過坦克,但對於現代戰車的存在也是聽說過的。而武士們這番舉動,讓我禁不住懷疑,他們不是這個年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