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他從第一次飛上天空開始,就註定不能停歇jinyong8。
我腦子裡再次想起了無足鳥的傳說,我——邵德,與我身體裡蟄伏著的雷子,甚至還可能有一個每每在我腦海中浮現奇怪畫面的第三個意識的人,我們都是那隻無足鳥。我們只要停歇,就將是我們命運的終點。
我們跨出了最後一道鐵門,過道前方終於出現了那個旋轉著的鐵樓梯。一路上我們沒有看到一個鬼子兵,經過的每一個營房裡也都空無一人。我們撲進了一個陷阱,已是鐵定的事實,心裡唯一的僥倖心理是:敵人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選擇的只是撤離,而並不是圍剿我們的包圍圈。
我還是第一個衝上樓梯跑到了上方,走過那條二十幾米的長走廊後,我推開了面前又一扇虛掩著的門。那個本應停放卡車的巨大操場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一排熟悉的面孔對著我齊刷刷地端起了手裡的槍,繼而看清楚是我們,又放下了槍。楊建和小五率先衝了過來,兩個人也都皺著眉:“全部是空的,跑得一個都不剩了。”
我點了點頭,揮手要跟在我身後的士兵與其他兩隻隊伍匯合。我頭扭向大門,只見大門口一字排開地站著幾十個人,有常遇春的武士,也有我們的士兵。而那臺坦克現在也在他們人羣中停著,炮筒對著大門外。兩扇大門上都有巨大的黑洞,自然是振振用坦克轟開的。
大門旁的鄭大兵看到了我,他和他身邊的常遇春、邵統軍小聲地說了幾句什麼,接著飛快地朝我跑了過來。我連忙迎了上去:“什麼情況?你們進來的時候這裡就空了嗎?”
鄭大兵點了點頭,臉黑得嚇人。他扭頭望了一眼我身後的陸旭和那幾個灰衣人,他們正和小五小聲地說著什麼,小五不時點著頭。我嘀咕了一句:“是自己人,外面派進來支援我們的隊伍。”
鄭大兵似乎還是不放心:“哪個方面的?不要又整幾個內奸進來。”
我壓低了聲音:“獵鷹團的,對過暗號了。”
鄭大兵這才舒了一口氣,然後唾了一口唾沫到地上,接著朝楊建和小五這幾個人大聲喊道:“都過來吧!我給你們說個事。”
小五和楊建,包括阮美雲都走了過來,陸旭站在那沒動,用徵詢的眼光看著我。我猶豫了一下,然後假裝沒有看到他望向我的目光,對著鄭大兵說道:“發生了什麼?爲什麼這麼晚纔開始行動?”
鄭大兵又回頭望了一眼常遇春和邵統軍那邊,接著對我們說道:“我們過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與常將軍、邵大哥以及振振帶領大夥,和楊建帶著的那幾十個人一起,連夜潛回到了停著坦克的山洞。幾十個武士用上了二十幾捆繩子,一起使上勁,總算把那鐵疙瘩給弄了上來。接著我們趕在天亮之前,用樹葉和積雪把它給掩蓋好。楊建兄弟也趕在天亮前帶著他的隊伍下到水潭裡,潛入到了九日研究所裡的倉庫。這傢伙還算有心,進去了以後還派了個人扛了兩箱罐頭出來給我們報了個平安,說他們在裡面開聯誼會。
我們留了幾個人在山洞外站崗,其他人下到洞裡,等待天黑再行動。
我們看著天,估摸著時間,最後把楊建那堆破爛該吃的吃光,該穿的全穿上。大夥扯著那幾十根繩子,一起翻出了山洞。外面天也剛開始黑,最多也就八點左右的光景。我還問了下常將軍沒啥問題吧?將軍說:“一切甚好!一切甚好!”
振振跳進了坦克的機艙,我們圍著坦克期待著轟鳴聲的響起。常將軍在我身邊小聲問道:“鄭兄弟,這鐵東西真能動嗎?”
我點了點頭,可差不多二十分鐘過去了,振振在裡面也不吱聲不出氣,坦克也壓根沒啥動靜。我便有點沉不住氣了,正要翻進去看看。這時,坦克裡面“咔嚓咔嚓”響了幾聲,老化的履帶艱難地動了起來。再接著,振振興奮的叫喊聲從坦克裡面傳出來:“沒問題了!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大夥都咧開嘴笑了,武士們以前可能也見過坦克,聽他們小聲地嘀咕著好像還弄翻過一個。到這一會這臺龐大的機器是在自己人手裡使用,他們的興奮勁那就更不用說了。我和常將軍,邵兄弟合計了一下,由我帶五個武士先出發去前面探路,他們在後面跟著我一路做的標記趕過來。畢竟咱隊伍人也不小,而且有重型武器,小心點自然是好的。
我和那五個武士在前面一路搜索著,用我們手裡的刀斧砍下樹木,開出了一條能讓坦克順利前進的道路。一路上我們一點發現都沒有,很快就抵達了通往九日研究所的那條公路上。我考慮了一下,還是要武士們和我一起趴在公路旁邊的雪地裡,反正後面的隊伍也還有一會才能趕到,我想著小心一點自然要好些。
我們趴了有大概半小時吧,身後的隊伍也差不多要過來了。我雙手撐地,正要站起來帶著武士往前摸過去。可就在這時,從九日研究所的方向傳來了卡車開動的聲音,緊接著,兩道刺眼的燈光也從那邊射了過來。
我連忙趴下,對著身邊的一個武士做了個手勢,那武士點了點頭,彎著腰往後面跑去。可是,在他剛起身還沒跑出幾步的時候,身後坦克的轟鳴聲也傳了過來,也就是說,常將軍帶著大夥已經趕了過來,即將抵達我們的位置。
我心裡一下急了,因爲現在這地形對我們不利。武士們擅長近身搏鬥,可這裡太空曠,敵人的機槍只要扣動扳機,咱一倒就是一大片。
正想到這,遠處車燈越來越亮了,首先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臺卡車,卡車的駕駛室頂上,三架重機槍笨重地擺在上面,槍口還對著三個不同的方向。
我更急了,心裡默默祈禱跑回去通知常將軍他們的武士能快速趕到。卡車越來越近了,身後坦克的轟鳴聲終於停止了,我手心捏了一把汗,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公路。
只見卡車上站滿了鬼子兵,手裡都端著槍,槍栓應該都是拉開了的,他們把槍平舉著,對著周圍的每一個方向。接著第二部,第三部,第四部……然後是兩臺黑色的轎車,轎車兩邊居然都站著鬼子兵,挎著歪把子機槍,非常警惕地望著兩邊的叢林。
車隊在我們面前快速地行駛著,這時,常遇春和邵統軍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如鬼魅一般匍匐著爬到了我們的身邊,也都皺著眉頭望著前面的車隊。常遇春的眼睛瞪得很大,看到鬼子兵好像要噴出火來似的。他陰著臉對我說道:“要不要發動進攻?”
我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每臺卡車車頭上架著的重機槍,小聲對他說道:“將軍,那玩意殺咱跟玩似的。”
常遇春似乎還不太願意相信我的話,身子往上微微地弓了起來。邵兄弟忙把他按下來:“讓他們出去吧。”
這車隊一共有十臺車,很快從我們面前開了出去,接著又出現了三臺後面拉著帆布的卡車。這幾臺拉著帆布的卡車上鬼子兵不多,但車晃動時,我隱隱約約聽到了鐵籠子的聲音。我暗想:難道是之前關戰俘的那些鐵籠子嗎?
車隊終於從我們面前駛過了,九日研究所的方向再次死氣沉沉起來。邵統軍緩緩地站了起來對我說道:“會不會是鬼子全線撤退啊?”
我皺著眉想了想,接著搖著頭說道:“不可能,九日研究所裡面本來就有好幾百個鬼子,前幾天應該又有援軍趕了過來,人數和裝備上只會比我們強。可能是……”我撓了撓後腦勺:“可能是之後趕過來的那些援軍今晚撤退吧?”
常遇春搖了搖頭:“鄭兄弟,行軍打仗不比兒戲,你把對手往最好的方面想是不行的。”說完常遇春對著他身邊的一個武士小聲耳語了一句,那武士縱身往後跑去。常遇春再次回過頭來:“我等目前處境頗爲尷尬,對手如何動作我等無從知曉,但友軍又等待我等開戰之聲行動。鄭兄弟,你我現在無甚退路,只能按計劃繼續前行。”
我看著他眼睛,心頭一熱,重重地點了點頭。幾分鐘後,身後的坦克再次轟隆隆地響了起來。我和常遇春、邵統軍以及那幾個武士揮舞著手裡的冷兵器,把面前攔在我們與公路之前的最後幾排大樹砍斷。
接下來我們便很快趕到了九日研究所禁閉的鐵門前,振振打響了第一炮,那鐵門好像是玻璃做的似的,立馬被轟開了,可裡面完全沒有響起我們所擔心出現的槍聲和鬼子叫喊聲。緊接著我們轟開了第二道門,九日研究所的警笛聲立馬響起,可同樣的,我們發現我們進入的是一座空城,裡面壓根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當時心裡就有點慌了,擔心你們這幾支隊伍的安危。常將軍到底是常年用兵的人,他指揮著武士和士兵們快速進入到九日內部,然後要大家站好隊形盯好大門外面的遠山叢林,又安排了人架著槍對準你們出來的這一排小鐵門。再接著就是你們這三支隊伍從這幾個小鐵門裡毫髮無損地鑽出來。
鄭大兵說完這一切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我總結道:“邵德,你說會不會是鬼子們真的放棄九日研究所,全線撤退了?”
我沒有搭他話,低著頭思索著。身旁的小五對鄭大兵說道:“不可能的,日本軍人沒有主動丟營地的先例,這點和中**人不同。”
楊建一下就火了:“小五你的意思是就我們中**人是熊包,你們鬼子兵個個是好漢。”
鄭大兵對著楊建低吼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鬧騰個球啊?”
楊建嗓門還是很大:“我鬧騰了啥?你要小五自己給說說他說的是人話嗎?”
“夠了!”我擡起頭來對著楊建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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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建悶哼了一聲,扭過了頭去。我看了一眼臉色再次變得難看的小五問道:“小五,你剛纔說日本軍人沒有主動丟營地的先例,那現在這情況,依你看來,是怎麼回事?”
小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邵德、大兵……嗯,還有楊建!九日的鬼子們離開營地只會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想要關住我們,然後……”小五一字一頓地說道:“甕中抓鱉!”
楊建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像一下忘記了剛纔自己還對小五的呼來喝去一般,往前跨出一步,對小五問道:“那我們現在豈不是要趕緊離開九日,趕緊跑回到叢林裡去。”
我陰沉著臉:“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完我扭過身對著身後的士兵們喊道:“馬上集合,我們現在離開九日。”
我話還沒落音,站在我身邊的小五聲音都點發顫地說道:“恐怕沒機會了!”
我心一涼,忙朝著他望向的大門處望去。只見邵統軍和那些士兵們後背微微聳了起來,武士們握緊了刀斧,士兵們舉高了槍。而在他們的前方,遠山叢林的黑暗中,隱隱傳來了坦克與汽車開動的聲音。
我忙對著站在大門口的那些弟兄們喊道:“退回來。”
我的這句喊話被炮彈的轟鳴聲徹底掩蓋了jinyong8。只見振振開著的那臺坦克“砰”的一下被擊中,接著爆炸了,火花與坦克的碎片往四周賤去。鄭大兵往前一撲,嘴裡大聲喊道:“振振!”
我和小五一起摟住了他的腰,把他扯了回來。重型機槍槍口的火花在大門外的黑暗中閃了起來,伴隨著“突突突”的響聲,幾十個站在大門口的武士和士兵們往地上倒了下去。我再次對著他們大聲喊道:“退回來!”
常遇春那金色的頭盔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戴到了頭上,他臉上也不知道是濺上了誰的血,異常猙獰地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大聲喊道:“邵兄弟!你們全數撤回去!”接著他舉起了手裡那柄大刀:“逝者終需逝!青史任君言!”說完後他對著身前身後的武士們吼道:“常某這幾百載有幸與各位手足大被而眠,出生入死,足矣!殺!”
站在我們身後左右的武士們也都齊刷刷地吼了起來:“殺!”一道道穿著銀色鎧甲的身影,在我們兩邊如離弦之箭一般往前躍起,常遇春再次扭過頭來望了我一眼,接著一把抓起他身旁的邵統軍,對著我們這邊扔了過來。
我大聲喊道:“常大哥回來!”
常遇春嘴角往上一揚,緊接著轉過身子,跟著其他武士們一起,朝前快速躍起,撲向了大門外的黑夜。
我嘶吼著:“不!”撲出去的很多個武士的身體在半空中蹦出幾道血箭,接著身子往後摔了回來。阮美雲一把扯著我,另一隻手抓住了摔在地上,正要爬起來朝前衝去的邵統軍。她的聲音也帶著哭腔對我倆喊道:“趕緊帶大夥撤進裡面啊!不能讓常將軍白死!”
我的眼淚再次灑了出來,我大吼道:“退,全部退到裡面去。”說完我雙膝一彎,朝著身後那幾個鐵門中間的一個衝去,接著指著那扇鐵門繼續吼道:“全部退進去。”
士兵們那一會也都雙眼血紅了,但還是聽從著我的命令,朝著鐵門衝了過來。但是那些本來和常遇春一起守在大門邊的士兵們,好像沒有聽到我的大喊聲,他們被身邊的武士們震耳欲聾的吼叫聲感染著,也都一個個揚著頭吼著“殺!”接著他們那一個個骨瘦如柴的身體,也跟在常遇春他們身後,朝著大門外衝去。
我扭過了頭,不敢再去望向大門處那讓人絕望的一幕。身後的士兵們陸陸續續穿過鐵門,往裡面跑去。阮美雲緊緊地摟著邵統軍的腰,一邊哭一邊把他往我這邊揣:“邵叔叔,你不要過去。”
小五和鄭大兵也撲了過去,三個人一起把邵統軍扛了起來。邵統軍的身體在半空中手腳亂舞著,聲音早已嘶啞:“放開我!將軍……將軍……”
大門外終於響起了鬼子的嘶吼聲與慘叫聲,但槍聲比之前更密集了。我不斷的把後面跑得慢的弟兄往鐵門裡面推,甚至包括不知道是跟著哪一隻隊伍潛進來的那個朝鮮老頭,也被我推進了鐵門裡。陸旭和另外幾個灰衣人護著那個肩膀很寬的傢伙,也進了鐵門。
最後,鐵門外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阮美雲在鐵門裡面喊:“邵德,快進來啊!”
我再次朝著大門外的夜幕中望了一眼,機槍的火光依然閃動著,但鬼子的慘叫聲卻沒有了。武士們和士兵的屍體亂糟糟地倒在門口的血泊中。
我轉過身,朝著鐵門衝去,猛地一下,我突然想起了那些鬼娃娃呢?怎麼在鬼子開始進攻後就一直沒有看到他們了?我前方鐵門裡的阮美雲雙眼通紅,她的眼裡只有我了,她揮舞著手:“快進來啊!”
“孩子們呢?孩子們人呢?”我對著她吼了起來。
阮美雲愣了一下,緊接著她回過頭朝著身後的人羣看了一眼,最後衝出了鐵門,嘴裡大喊著:“孩子們,回來!”
我忙抱住她,再次扭過頭,朝著大門處望去,大門外已經隱約可以看到烏黑的炮筒和鬼子士兵那矮小的身影了,黑暗中的他們一定在獰笑著,朝著我們大踏步地走過來。終於,我看到了那二十幾個娃娃,他們用手指摳著石壁上的縫隙,倒掛在大門上方的天花板上,他們的嘴角依然往上揚著,好像是露出著天真無邪的笑。他們細小的牙齒在那微弱的燈光下閃著寒光,因爲沒有日曬過的緣故,裸露的皮膚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異常的蒼白,
我懷裡的阮美雲大聲地叫喊著:“回來!孩子們回來。”
可那些孩子好像壓根聽不到阮美雲的喊話,他們甚至交頭接耳著,接著繼續揚著嘴角對我們笑著。
我一把抱起阮美雲,朝著鐵門裡面衝去。進入鐵門後我眼角的餘光清晰地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鬼子已經衝進了大門,手裡舉著槍對著我這邊扣動著扳機。而他們頭頂的鬼娃娃們眼睛裡閃著紅色的光,如看著獵物般死死地盯著下方的鬼子兵。
我把阮美雲往前一扔,接著把那扇鐵門重重的關上。門合攏的一剎那,鬼子的慘叫聲傳了過來,接著就是……就是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