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兵打斷了小五的話:“老四,你和海波還有楊建走前面吧jinyong8!回咱們之前烤魚的山洞。我和小五,還有邵德跟著你們,還有些話要私底下說jinyong8?!?
楊建明顯很不高興:“有什麼事不能讓咱知道?神神秘秘的?!?
我搭上楊建的肩膀:“楊兄弟,別說你了,我這當事人都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傊惴判模疑鄣乱呀洰斈闶切值芰?,如果有見不得人的事會危及大夥,我絕不會瞞著大夥。”
楊建對我的回答似乎很滿意,回報我一個匪氣十足的笑容。小五也湊過來說:“楊建,別說,還要先問你件事。”
“什麼事???大學士你也會有問題要問我?”看來楊建對小五很不滿。
小五並不在意。“你在這林子裡這麼久,有沒有看見過一個**女人?”
楊建猛地興奮起來,叫道:“什麼?有不穿衣服的女人?在哪兒???帶我去瞅瞅。”
小五搖頭,說:“就怕你看見後腿也軟了?!?
四哥和海波哥聽到這些,也走近了。四哥說:“這又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我迎著四哥的眼神,說:“我和兵哥還有小五出洞後遇見了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像那些鬼娃娃一樣趴在樹上盯著我們。”
楊建吞了口口水,問道:“長得好看嗎?”
小五哈哈地笑了:“好看,就怕你看見了雙腿發軟?!?
楊建問:“爲什麼?”
我回答道:“因爲……怎麼說呢?你見過一個被剝了皮的女人嗎?”
一直沒出聲的海波哥插話了:“沒有皮?邵長官,你說的這個沒皮的女人有沒有沾過這水?”
我搖頭。小五卻直盯著海波哥:“海波,你爲什麼突然間問這個?”
海波哥愣了下,說:“沒什麼啊?我就尋思著沒皮的人豈不是一身是血,沾上水豈不是血水會被衝得到處都是?”
小五點點頭,說:“看上去她身上全部是血痂,血倒是沒有滲出來,也沒有沾水?!?
說到這兒,四哥似乎想起了什麼,一隻手搭著海波哥,另一隻手搭著楊建,說:“得了得了!真有個**女人他們仨自個兒都先撲上去了,還會輪到咱們??!來來來!咱走前面去,讓他們三個說悄悄話去吧?!?
楊建扭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反駁,跟著四哥便往前面去。海波哥似乎還想說什麼,可四哥沒給他機會,拖著他往前面大踏步地走了。
我和小五、鄭大兵站在原地,等四哥他們仨走遠纔開始往前走。小五和鄭大兵把我夾在中間,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好像被他們脅迫一樣。尤其是腦海裡文易雷的思維似乎比我本身的意識更多疑,於是我假裝隨意走到旁邊,和小五一左一右把鄭大兵夾在中間。小五和鄭大兵也沒察覺出來,還是和之前一樣。這一切證明了我體內兩個多疑的想法,只不過都是疑神疑鬼而已。
鄭大兵最先開口:“小五,相信我三年前的經歷你也只是在上峰那裡聽到了些皮毛,細節應該都不知道吧?我先說說三年前的事情吧,讓邵德對這一切先有個大概的瞭解。”
我和小五都點點頭,等著鄭大兵開口??舌嵈蟊鴧s一下子沉默起來,低下了頭。我扭頭看著身邊這個鐵錚錚的漢子,發現他的眼中居然浮現出一絲哀傷來。半晌,鄭大兵擡起頭來,說:“我是1935年在南京接受的這項任務……”
當時鄭大兵還是國民政府中央組織部調查科的一名特務。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也就是中統的前身,最早的負責人是兩位姓陳的大官。外界把這個機構的骨幹人員都歸納爲CC系特務,也就是這兩位長官姓氏第一個字母的簡寫。
1935年的一個傍晚,鄭大兵突然接到一個命令,要他同一個行動組的另外兩個人,當晚趕到南京城外一個叫幽園的地方開秘密會議。這個命令直接由中央組織部下達,連當時鄭大兵的直系領導都不知情。
鄭大兵和那兩個人當晚就趕到幽園,只見幽園外站崗的士兵都換成了憲兵隊的人。在看了鄭大兵他們的證件後,一箇中尉軍銜的軍官把他們帶入了幽園的地下會議室。進去一看,房間裡已經有三四十個人,有一半還是穿著軍裝的。
鄭大兵三人也沒有多話,因爲這三四十號人都皺著眉各自坐著,互不答理。之後陸陸續續又進來了十幾個人,鄭大兵偷偷數了下,一共有五十個人。一半應該是特務人員,另外一半看模樣像是部隊裡從事機密工作的,雖然穿著軍裝,但那股沉穩勁兒卻是藏不住的。
大夥都一聲不吭地坐得筆直,等了很久。等到的竟然是當時組織部調查科第三號人物大特務王春貴與組織部一號人物——被鄭大兵他們背後稱呼爲陳老闆的那位達官。
陳老闆默默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沒有吭聲,站在最前面的是大特務王春貴。王春貴當時四十歲不到,梳著整齊的分頭,一派儒將的模樣。他緊鎖著眉頭,緩緩地環視著五十個腰桿筆直的屬下,說:“有誰不願意爲黨國獻出生命的,現在可以站起來走出去,我王春貴保證絕不會因此看不起他?!?
大夥心一沉,但沒有人真站起來。相反,王春貴這話倒是勾起了在座所有人的好奇心。
王春貴見大家目光堅定,感到很欣慰?!靶校液軤懘筲犯械津湴?!看來咱中華民族有血性的漢子並沒有死絕。那麼,接下來你們要知道的將會是一個驚人的秘密。今晚大夥就先休息吧!等會兒有人安排你們就寢。明天早上八點,還是在這個會議室,繼續我們的會議?!?
說到這兒,王春貴頓了頓:“當然,還是之前那句話,如果誰不願意爲黨國,或者爲咱中華民族付出生命,甚至比犧牲生命更可怕的付出,今晚還是可以走,門衛不會攔住在座的任何一位。我王春貴不勉強在座的人,畢竟很多同人都有老有小,我不可能苛刻地要求你們爲了國家,放棄一個男人對家庭的責任。各位!明天早上還在這個會議室的,我就當你們已經對黨國立下了生死狀。到時候,如果哪位瞭解這些機密事情之後,還想要全身而退……我想,結果你們是清楚的。”
說完這些,王春貴和陳長官走出了會議室。大家看著兩人走遠,纔開始交頭接耳討論,但也沒時間給大夥來討論些什麼。隨即幾個憲兵走進會議室,給大家分配房號,兩人一個房間,讓大夥都早點兒休息。同時要求所有人,凡有隨身攜帶武器的,必須全部下掉,甚至連鑰匙和皮鞋上的鐵釦子也被仔細摘除。
幽園很大,有四五十個獨立的房間。鄭大兵和那兩個同事被分開了,安排在不同的房間。和鄭大兵住同一個房間的是一個穿軍裝的漢子。鄭大兵進到房間時,那漢子正一臉嚴肅地坐在窗前,望著窗外。見鄭大兵進了房間,這軍官立刻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反感來。畢竟軍隊裡的軍官對調查科的特務都沒什麼好印象。
鄭大兵也沒主動跟他打招呼,脫了鞋,坐在牀上點了支菸,自顧發呆。
半晌後,反倒是那軍官忍不住了,對鄭大兵說道:“兄弟,給支菸來抽抽吧!出來得突然,沒帶香菸。”
鄭大兵摸出一支菸,同火柴一起扔了過去。軍官接過來後點上,狠狠吸了一口。沉默了很久,那軍官試探著問:“兄弟!你怎麼看?”
鄭大兵對這軍官也沒好印象,畢竟在從事中央調查科特務工作的過程中,他對軍隊內部的**以及假公濟私的那一套也早有見識。軍人看不起特務,特務也看不起軍人。但既然都拴在一起了,完全不理睬似乎也不好,於是,鄭大兵反問道:“什麼怎麼看?”
軍官嘆口氣:“就王長官的話??!”
鄭大兵的心一沉:“還能怎麼看?執行!”
軍官把手裡的菸頭掐滅,站起來走到鄭大兵身邊,從鄭大兵的煙盒裡又摸了一支菸點上,拍了拍鄭大兵的肩膀:“兄弟!你父母還健在嗎?”
鄭大兵搖搖頭說:“父母早死了,老婆還在別人家當姑娘,我一個人無牽無掛。”
軍官淡淡笑笑,說:“還是你好?。∥易钚〉暮⒆硬潘臍q,父母在江蘇老家。不是咱犯慫,只是真要我現在準備犧牲,下不了決心??!”鄭大兵點點頭,沒有接茬兒。
軍官又吸了口煙,然後對鄭大兵說道:“我叫汪迪,兄弟怎麼稱呼?”
鄭大兵回答:“我姓鄭,叫我大兵好了。”
軍官點頭:“大兵兄弟,你決定留下嗎?”
鄭大兵對眼前這叫汪迪的漢子也慢慢有了點兒好感,畢竟對方的話說得也算誠懇,不是那種端著軍官架子的二貨。鄭大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命令接得太突然,沒有一點兒準備。汪兄弟,你在部隊也是從事機密工作的?”
汪迪點點頭,說:“具體工作請恕兄弟不方便明說?!?
鄭大兵笑笑:“理解!”
頓了頓,汪迪冷不丁地說道:“大兵兄弟,咱走吧!”
鄭大兵當場就愣住了,汪迪連忙擺手:“大兵兄弟別誤會,我汪迪不是個孬種,但……但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陳部長召集起來我們這些人,似乎……似乎……”
鄭大兵幫他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似乎就是要咱們去送死?!?
汪迪點點頭,眼神有些傷感:“是??!說實話,我不想死……最起碼,現在還不想。”
鄭大兵把臉別了過去:“汪兄弟,我是孤兒,從關外逃進來的。別人加入黨國宣誓的時候是不是認真的我不知道,但我是當真的。怎麼說呢?只要黨國需要,我隨時願意去死。況且現在國家患難,小日本在關外蠢蠢欲動。整天窩在調查科裡算計自己人的生活我也過膩了,有機會爲黨國犧牲,我還是願意接受的。汪兄弟,你要走就走吧!我鄭大兵絕不會有看不起的意思,畢竟你和我不同,你有家室,不可能像我一樣無牽無掛?!?
汪迪臉色變了,低下頭,顯得很慚愧。過了很久才擡起頭來?!按蟊值埽磥砦抑皩短貏諜C構的兄弟看走眼了,你是條漢子。有機會的話咱一起喝酒。如果……還有這機會的話?!?
說完,汪迪大踏步地往門外走去。
鄭大兵沒有望汪迪的背影,轉身睡下。門被汪迪從外面關上了,關門的聲音“啪”的一響,鄭大兵的心也跟著一沉,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從此踏上不歸路。
那晚,鄭大兵意外地沒有失眠,作爲一個家鄉已經淪爲敵佔區的漢子,他時常咬牙糾結於民族的恥辱。國民政府的不所爲、不抵抗總是讓他暗自羞愧,在那晚之前,鄭大兵就在等一個機會,爲國家和民族付出犧牲的機會。或許那就叫做宿命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因爲手錶也被沒收了,無法知曉時間。在天矇矇亮的時候,他突然被驚醒,外面傳來了激烈的槍炮聲和叫喊聲。鄭大兵“忽”地從牀上跳起來,打開門衝到走廊上。走廊上已經站滿了其他房間出來的特務人員和軍官,大家依著欄桿往下看去,只見大門口站崗的士兵已經全部倒在血泊中,門外停著四輛綠色的軍用卡車。
大夥都有點兒緊張,但畢竟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雖然緊張卻沒有慌亂,各自扭頭回房拆下凳腳之類的硬傢伙當武器。但也就一兩分鐘的時間,兩邊的樓梯間便已經衝出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看軍裝不像是國民政府的軍人,但也不是日本的。在一排機槍的挾持下,包括鄭大兵等三四十個沒有離開的漢子,都被押到了一樓的草坪上跪下。
到了樓下才發現那裡有將近五十個穿著不認識的軍裝的士兵。他們個子不高,腿很短,看上去像是沒有腰似的。跪在鄭大兵身後的一個軍人低聲說道:“他孃的,看這樣子像是日本人?。≡觞N衝進來的?”
此刻已經沒有機會讓這個低聲說話的軍人繼續發表意見了,一個看上去像是首領的傢伙已經站到了大家跪著的草地前方。首領模樣的人清了清嗓子,用帶有日本腔的漢語說:“各位,我們是大日本帝國關東軍戰鬼突擊隊的,今天來到這裡,並不是想爲難各位。我們要帶走兩個人,分別是王春貴和陳先生。希望各位配合幫我們指認一下,大日本皇軍一言九鼎,指認出來我們需要的兩位後,其他人都能安全離開這裡。希望大家配合。”
說完這些,這鬼子軍官一揮手,只見幾個士兵押著十幾個穿中山裝或西裝的中國人過來,在前面站成一排。其中還真的有王春貴和姓陳的那位達官。
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都沒有吭聲,沉默著。鬼子軍官呵呵地笑了笑,說:“行!沒人願意出來指認是嗎,看來是各位都抱著僥倖心理吧!”說完掏出手槍,徑直走到跪在第一排的一個特務面前。“請問閣下貴姓?”
這個鬼子軍官詢問的是一個留著二八開分頭的中年人,他回答的聲音無比堅決:“對不起!在我這裡你是問不到什麼的。”
鬼子軍官怪笑著:“好的!那我代表你們**的政府,謝謝你對他們的忠心。”說完擡手“砰”的一槍,中年人腦門的血噴了鬼子軍官一臉,然後重重倒在草地上。
跪在地上的人羣一陣騷動,鬼子軍官得意地把手槍朝上方甩了甩。鄭大兵沒有吭聲,反倒是盯著被押在前面的王春貴和陳長官。因爲天還沒有完全亮,微微有點兒暗,遠遠地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是這兩位達官似乎也很緊張,臉色不太好。梳理得整齊的分頭都被弄亂了,狼狽地遮著額頭。
鄭大兵心裡本來還有點兒起疑,始終覺得這一切太過戲劇化,也太過突然。像如此秘密的會議,並且是在安全的國民政府都城城外,被小日本這麼偷襲,完全說不過去。但鬼子軍官一槍打死的那個中年人,血流了一地,額頭上黑乎乎的槍眼卻是掩蓋不了的事實。不遠處的鬼子還在拖著幽園裡守衛們的屍體,也不像是在演戲。在人前風光無限的兩位長官此刻威嚴掃地,更不像假裝的。想到這一切,鄭大兵隱隱地感到恐懼,同時思考:接下來自己要怎麼辦?
跪在地上的特務和軍官依然鴉雀無聲,沒有人犯慫。鬼子軍官冷冷地看著大夥,似乎也明白沉默反而是給對手最大的威脅。
沉默了大概有十分鐘,鬼子軍官很不耐煩地冷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身後全副武裝的士兵招手:“全部斃了,一個不留?!?
話音剛落,跪在鄭大兵身邊的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站了出來:“太君!我願意指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