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轉過身,身子微微有點晃,但還是大踏步地走向了隊伍前面。我回頭看了一眼金爺,金爺衝我點了點頭。接著我對小五和鄭大兵揮了揮手,我們三個一起朝著常遇春那邊走去。
張地主卻一下子爬了起來,快步追上我們:“你……你們說那羣奇奇怪怪的武士裡有常遇春?真是古代的常遇春嗎?”
我沒搭理他,和小五、鄭大兵一起繼續走了過去。常遇春對身後一個武士小聲說了一句什麼,接著對我們朝著不遠處一堆篝火指了指。
我們會意,走到篝火邊坐下。張地主也跟著我們坐到了一起,對著我恬笑著說道:“我就聽聽,不插嘴。要知道,不是一般人能見到咱中華民族的不敗戰神的。”
我猶豫了一下,考慮要不要讓他迴避一下。可小五在我身邊小聲咳嗽了一聲,我想起小五之前對我說的放長線釣大魚:如果張地主真的是鬼子的人,那麼我們現在越放縱他,他越是容易露出馬腳。
正想到這,常遇春帶著邵統軍也走了過來。他倆站在火堆邊把身上的鎧甲卸了下來,露出裡面破爛的麻布****。張地主指著常遇春結結巴巴地說道:“卸……甲風!說書的說過,歷史上的常遇春就是死於卸甲風,脫了這鎧甲就會死。”
邵統軍笑了,他白了張地主一眼:“那你現在看到的常將軍死了沒啊?”
張地主訕訕地笑了笑:“說書的瞎說的!”
我對他擺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張地主聳聳肩,沒吭聲了,那雙小眼睛卻還是死死地盯在常遇春脫下的鎧甲上。
常遇春也坐了下來:“後輩人如何議論我的死,本也衆說紛紜。就連徐達大哥和朱大哥也只知道我是突然病死,外界對於我與這一百個親信消失一事,也只有軍師劉伯溫兄知曉。”說到這,常遇春扭頭看了邵統軍一眼:“統軍,你也跟隨我二十幾年了,今天我也一併把我之前的故事說與你聽聽吧!”
那是朱大哥建大明國的第二年,我率軍追趕元朝餘孽,攻佔元上都,俘獲元宗王及將士數萬,皆被吾等屠殺,未留活口。我常遇春一輩子征戰,殺戰俘一事天下皆知,原因其實很簡單,我所殺的戰俘都不是我族之軍人,自然不會真降,不如全數殺了,以絕後患。
我帶領兵馬,正要班師回朝。可那年七月的一個夜晚,一騎投入我軍營,聲稱有軍師密函。我星夜起牀,密見了來人,來人身高九尺,自稱叫龍俱霸,聲如洪鐘,熊腰虎背。他入帳後環視我身後將士不語。我會意,支走將士。龍俱霸見帳中沒有其他人後,從背上摘下長柄大刀,擰開了刀柄,抽出一片白絹。
白絹上是軍師的筆跡,上面寫著:事關重大,不便化爲筆墨,龍俱霸所言盡表吾意,望將軍三思斟酌,自行定奪。
我把白絹放到燈燭下點燃燒掉,繼而問這龍俱霸,龍俱霸壓低聲音對我說道:“將軍有所不知,元軍當年以人數不衆之師叱吒中原,將士據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力,其實是有原因的。軍師這趟差我過來,就是想要將軍攜帶一百死士,跟我潛入塞外遠山境內,徹查此事。”
我聽得莫名其妙:“蒙古騎兵自幼不識孔孟,以生肉鮮血爲食,體格較我等大漢子民健碩,本就不稀罕。至於真的有沒有以一敵十之力,那倒未必。在我旗下將士鐵蹄之下,也潰敗如山倒罷了。”
龍俱霸搖了搖頭:“將軍不知內情。當年成吉思汗旗下軍隊,至今已皆老死,我等所知悉他們的戰力強弱,也都是聽上輩說說罷了。軍師之所以派我來到將軍處,也是料到將軍不信。”說到這,龍俱霸左右望了數眼,昂首走到我軍帳旁邊的軍械架上,摘下了一根熟鐵長柄槍。龍俱霸雙手把長槍平舉胸前,閉上雙眼,繼而一聲悶哼,把手裡那長槍一折。那熟鐵所鑄的槍柄居然被他硬生生地擰彎。龍俱霸再次悶哼了一聲,雙手又往上一扭,槍柄居然從中而斷成兩截。
龍俱霸睜開了眼睛望向目瞪口呆的我,他雙眼中竟沒有了眼白,瞳孔被放大了數倍,充斥在眼眶中:“將軍,這就是當日元兵的力量,也就是傳說中的蒙古最強騎兵。”
我站在那倒抽冷氣,軍中能把熟鐵長槍擰彎之士尚有,但也不過擰彎而已。現在我眼前的龍俱霸所展現之力量,絕對是超出了常人的極限,或者可以說,壓根就不是常人能辦到的。
我意識到了事態之嚴峻,當晚便點了一百親信,跟隨龍俱霸秘密出營,一百零二騎火速趕往遠山。十日後,我們便進入了這神秘之地……
進入遠山後,所經歷的詭異之事相信各位也都有所知曉,我修書一封,差龍俱霸出山。數月後,軍師竟然攜帶三百男女趕來,在軍師的授意下,我等一百將士成爲了逝者軍團之死士,擁有了無窮之神力。軍師又對我私下授意:我等只要不離遠山,身體便可如萬年青鬆般長生不死。遠山中隱藏之力,始終是足以讓我大漢民族滅頂之禍根源。軍師之意是要我帶領這一百死士,永守這塞外之地不入中原,杜絕這股神力爲外族再次掌握。
我當時無甚猶豫,答應了下來。軍師差人在遠山搭建了村莊,留下常人男女三百人在此安居耕種狩獵。至此,遠山裡的那村莊與我等逝者軍團死士,世代在此駐紮下來。
常遇春說完這些,嘆了口氣,回頭望向了他身後的那羣武士。我皺了皺眉:“將軍,現在我們呆的這巨大山洞也是你們自己挖出來的嗎?”
常遇春搖了搖頭:“軍師走後五十餘年,我等就發現了這個所在。我與將士們權衡左右,覺得我等已異於常人,與村子裡的男女混居,始終不妥,便攜帶部下們住到了這裡。每逢初一十五,我等再去補給食物而已。”
小五的眉頭也皺得緊緊的,他看著常遇春,露出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常遇春看在眼裡,對小五說道:“這位弟兄有疑問儘管發問,常某人所知之事,定將坦蕩相告。”
小五“嗯”了一聲,朝遠處那羣武士望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對著常遇春說道:“閣下說的一切我姑且信了,但其中有幾個疑點,不知道將軍介不介意我問你幾句。”
常遇春點了點頭:“無妨!”
小五臉一下就拉了下來:“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明朝開國時候的常遇春,說自己的部下也都是跟著你的士兵。那麼,你們的武器裡爲什麼有三眼神銃?假如我沒記錯的話,三眼神銃是明朝末年關寧鐵騎的武器,並不是你們那年代的東西。”小五又頓了頓:“還一點就是你把自己標榜成中華民族的偉大捍衛者,可現在你們與遠山裡的鬼子兵們近在咫尺,假如我們瞭解得沒錯的話……”小五說到這扭頭看了一眼張地主:“二十幾年前林子裡那村子住的人就被人殺光了,你們爲什麼沒有爲他們報仇,這麼多年沒有想過和日本人拼了嗎?”
常遇春臉一下拉長了,可能小五這話說得有點重了。我沒吭聲,尖著耳朵聽常遇春要怎麼回答,這些疑點其實也是我質疑的。常遇春陰了一會臉,最後嘆了一口氣:“之前有幸和各位兄弟並肩與外敵戰鬥過,爾等身體應該與我逝者軍團將士大同,體能異於常人。各位可能不知曉我們這身體的秘密,軍師當日告訴我,不離開遠山,便能永生不老。一旦離開,體能還是如天神,但常人的生老病死,還是需要經歷。在我與旗下將士存活到兩百多歲時,我等又發現個新的秘密,其實就算留在遠山,我等身體也並不是無敵於天下,白晝的日光能讓我等眩暈,全身無力。到第三個百年時,我們甚至已經無法在白晝離開營地,畏光到雙眼都無法睜開,更別說與外族軍人痛痛快快地幹上一仗了。”
“至於這位兄弟說的第一個問題,三眼神銃!確實不是我的部下們帶進來的武器。之前我與各位說了,劉伯溫先生在交待完一些瑣事之後,離開了遠山。繼而軍師在遠山外安插了一支軍隊,其中有個別人知曉我常某人率部守在遠山一事,此人後輩世代保守這秘密。滿族人攻我巍巍中華時,漢奸吳三桂率部投降。在吳三桂帳下聽命的那位後輩不願墮落,便帶幾十位親兵趕赴遠山尋著我,想要我等出山,捍我大明基業。無奈當時我等早已無法在白晝離開這地下營地,再者,軍師當年安排,也是要我等守護遠山,外界之事皆不需我插手。軍師能占卜未來,當日就預知大明基業終要功虧一簣,改朝換代在所難免,只要遠山中神秘力量不爲外族駕馭,我幾千年中華文化就永遠不會滅亡。而三眼神銃……”常遇春又看了一眼小五:“三眼神銃和現在我們營地裡儲存的大量火藥,就是那幾十位大明最後的悍將——關寧鐵騎的士兵帶進遠山來的。”
小五聽完點了點頭,常遇春說的這一切看來都是真的。儘管這些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是那麼的匪夷所思,可經歷了遠山裡發生的詭異事件後,常遇春說的也不牽強了。我和小五、鄭大兵都低下了頭沒有說話,各自思考起來。這時,安靜了一會的張地主卻開口了:“難怪村子裡的人不喜歡我們進來耍玩,就算來了,也不留我們過夜,原來他們都是跟你們一夥的啊!”
常遇春詫異地看著張地主,邵統軍忙說道:“張爺所言不假。”接著他指著張地主對常遇春說道:“這位爺就是我剛纔給你說的張家村唯一沒死的老漢。”
張地主忙擺手:“在其他人面前你們叫我一聲張爺我還應了,可跟常將軍比起來,我就一個龜孫子而已,千萬別說爺,我擔當不起。”
常遇春也笑了笑,最後正色下來:“聽邵兄弟說,張爺你當日對遠山裡村民被殺之事,有過親身經歷。依張爺看,當日殺害村民的兇手會是什麼人呢?”
張地主卻愣了一下,接著他搖了幾下頭:“我又沒見過那些人,怎麼知道呢?”說完這話,他岔開了話題:“對了,常將軍,你們這些年在這地下面吃的是啥啊!現在又多了我們這一百多張嘴巴,總不能只喝水吧!”
常遇春嘆了一口氣:“張爺說的也是我現在在操心的,我等不死之人食量很小,這營地裡儲存的一些乾魚和果子夠我等吃上一些時日。但邵兄弟你的那些部下可都是三餐不能少的漢子,靠我這存貨頂不了五天的。”
“五天……”我點了點頭,接著沉默了一會後對著常遇春說道:“我們也不可能一直窩在這洞裡不出去,時不時派點人出去找找果子,在水裡掏點魚就是了!再者……”我擡起頭,盯著常遇春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再者我們與遠山裡的小日本,也是要幹上這最後一仗了,這樣不死不活的混下去,始終也不是個事。”
一直沒出聲的鄭大兵在一旁咬著牙說道:“對!也是要拼一場了。邵德,你覺得有沒有必要派個人把我們現在查到的事送個信出去?”
我眼睛一亮,腦海裡浮出陸正海與陸旭他們兩父子,我一扭頭,對著小五說道:“要不小五你回一趟瀋陽,私底下找一下陸伯伯?”
邵統軍插話道:“陸正海也知道這裡的一切嗎?”
我“嗯”了一聲:“小五就是他派過來的。”
小五想了想對我說道:“確實是應該給他們通個氣了,可現在這關鍵時候,我不可能走吧!邵德你也不行,你是大夥的主心骨。”說到這,小五扭頭望了下鄭大兵:“兵哥,要不你出去一趟,三年前你也逃出去過一次,熟門熟路。”
鄭大兵的大腦袋馬上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我不走,爲了這遠山,我不死不活耗了這麼多年,現在有機會幹一仗了,想要把我使喚開,沒門。”
鄭大兵眼睛眨巴了幾下,往楊建他們那邊望了一眼:“對了!讓金爺出去唄!上頭那邊他也是個熟臉,老頭自己又圓滑。”
我點了點頭,小五站了起來:“那我現在就過去給金爺說一下,讓他明天早上就帶兩個人回瀋陽。只是要他們出去,能不能活著回到瀋陽?”
鄭大兵卻一下笑了:“小五兄弟,說實話,他能不能出去,能不能把這遠山裡的情況給報上去,有多大意義嗎?東三省是在小日本手上,上峰知道了這一切又能幫上什麼忙呢?再派幾個特務人員進來?怎麼進來呢?戰俘營已經被炸了,外圍肯定被封鎖了。我覺得啊!我們還不如好好考慮一下怎麼端掉這個九日研究所,最好是把這轟平,所有秘密都埋了拉倒。”
鄭大兵這話一說出,我一下想起了那個被強光充斥著的奇怪空間來。鄭大兵所說的把九日研究所轟平,咱還不如把那個奇怪空間給轟平。遠山裡一切詭異現象的根源,很有可能就是因爲那些從機器裡流下來的水源,或者直接就是因爲那個發著強光的奇怪機器。我再次對著常遇春問道:“常將軍在遠山裡這麼多年,有沒有去過那個閃著光的流水源頭。”
常遇春再次看了邵統軍一眼:“我也是聽了邵兄弟你爹剛纔說起,才知道有那個所在。說來慚愧,我等在遠山裡幾百年,還真沒到過那個地方。倒是……倒是你們說的那圓東西,讓我想起當年軍師說的一個遠山裡的傳說。據傳在宋朝,這遠山附近的百姓見到過一個圓形碟狀的發光物件,在天空中盤旋。幾天後,那發光物件又消失,百姓傳聞是雙日在天,是福兆。”
“啊!在天空盤旋?”我更是迷糊了:“那將軍您的意思是我們之前看到的發光物體,可能是在宋朝懸在空中的那玩意。”
常遇春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幾下頭:“我只是猜測罷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邵兄弟你等是當朝軍人,想法自然要比我這前朝舊人清晰。遠山被外族人佔據也有近十載,常某不才,放任了他們十載,本就汗顏。邵兄弟,你我目的大同,常某當年百戰不敗,可也只是當年,到今日還是需要邵兄弟你多拿主意。”
我沒有客套,望著常遇春的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將軍放心,邵德雖然也是一介武夫,但生在這烽火戰亂年代,生死早就沒放在眼裡。今天有幸和將軍你並肩作戰,抵禦日寇,咱怎麼樣都不會辜負你的厚望。”
說完我站了起來,對張地主說道:“張爺,勞駕您老現在回到那邊去睡著吧!我們有點重要的事情要說。”張地主愣了一下,很不情願地轉過了身。到他走遠後,我壓低聲音對大夥說道:“小五,你現在安排兩個機靈的傢伙,跟著金爺出遠山找陸伯伯,不管有用沒用,也把我們現在的情況給他彙報一下。爹,麻煩你找十個武藝高強的武士去當教頭,****一下我那些士兵。鄭大兵,你清點一下我們帶進來的槍支,看夠不夠給將軍的部下一人配上一支,然後你教一下他們怎麼使用。”說完這些,我深吸了一口氣:“常將軍,你們有沒有紙筆,我想畫一張地圖出來!”
常遇春搖了搖頭:“我這沒有筆墨,邵兄弟想要寫些什麼,就在石壁上刻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