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往下走了應該有一百多個臺階,一扇和之前見到的一模一樣的大門攔在了我們前面。同樣地,那鐵門上方也有個通風口,這裡的走廊沒有之前我們去過的走廊寬敞,楊建伸開雙手左右撐著,往上一跳,雙腿也左右撐到了兩邊的牆壁,往上移了過去。最後到他可以看到那通風口後,便把頭湊了過去,往裡面仔細地看了進去。
我和小五在地上互相看了一眼,可以肯定的是裡面不可能是我和小五之前看到的恐怖畫面,因爲楊建始終只是說這裡面是個儲藏物資的倉庫。半晌,楊建頭朝下低聲說道:“還算你倆運氣好,今兒個裡面又空蕩蕩的沒人,正好帶你們進去參觀下。”
說完,他雙腿撐著左右牆壁,騰出手來把背後槍上的刺刀卸了下來,然後在那鐵門上方不知道撬著哪裡。我扭頭看小五,只見他全神貫注地盯著楊建,好像生怕落下楊建的任何一個動作。
鐵門被楊建那麼折騰得開了一條縫,然後楊建從上面跳了下來,把手伸進那縫裡,朝著邊上使勁兒地拉著。鐵門緩緩地往左右移動,已經開到夠一個人側身進去了,楊建停下手來,說:“成了,進去後聲小點兒,別給老子添亂。”
說完楊建先進了那鐵門。我和小五遲疑了一下,把背後的槍移到了胸前,跟著楊建往裡走去。
裡面是一個和我們之前看到關著活人的那地方同樣大小的一個倉庫,停幾架飛機都不成問題。不同的是這房子整齊地擺放著之前在楊建那裡看到的那種綠色的箱子,箱子都打著封條,而且看那封條應該不是紙的,是洋人包糖果的叫塑料的玩意兒。應該都是密封的,這也是爲啥我們在楊建那裡看到的箱子裡找不到水跡的原因。
楊建警覺地在一排箱子後面貓著,探出頭四處看。我和小五自然是站他背後,大氣都不敢出。我藉著周圍微弱的光線往我們靠著的箱子上看,只見封條上用日語標註著“軍裝-冬”的字樣。我再往上看,只見這冬裝擺放到了頭頂五六米的高度,左右也有個快十米的距離。假設一個箱子裡壓著二十套軍裝,那這一堆下來,起碼有快一百個箱子,也就是說有近兩千套的衣褲,能夠裝備一個完整的鬼子中隊一人兩套的配置。
小五應該和我一樣在盤算著這些物資的數目,眉頭皺得緊緊的。前面的楊建扭頭說:“基本上安全,但你們還是要小心點兒,這倉庫外面就有鬼子看著。”說完步伐扭捏地往前走去。
我看著楊建那好像懷孕娘們兒走路的賊樣,心裡覺得很好笑。小五應該也和我一樣,跟著楊建背後,模仿著楊建那鳥樣,往前走去,還回頭對我咧嘴一笑。
到了這箱子整齊擺放的通道,我們才發現這倉庫比我們想象的堆放的物資要多了很多。就好像剛纔我們看到的印著“軍裝-冬”的箱子,除了剛剛我們靠著的那一堆,這裡直接就是一整排,整整齊齊地過去,應該有個十幾堆。面前的楊建好像個帶路的漢奸,賊眉鼠眼地給我們挨個兒介紹:“這裡是堆冬裝的,那裡是放夏裝的。過了這兩排就是靴子和皮鞋,前面那些是武器。角落裡那一小堆就是蠟燭。”
楊建如數家珍般地給我們講解著,還不時地掀開身邊的沒有被封住的箱子往裡看。這傢伙不認識日文,之所以對物資的擺放這麼熟悉,應該是弄開了很多箱子,親眼看到的。
我們跟在楊建背後在整個倉庫裡轉了個完整的來回,小五的手也沒停過,偷偷地趁著楊建沒注意的時候拍了很多照片。一個圈轉完,又回到了那鐵門前,楊建衝我們一擺手:“怎麼樣?小鬼子確實是富裕吧,藏這麼多東西在這地下埋著。老子是不知道怎麼用手榴彈做炸藥,要不哪天逼急了,把這裡給他全部炸了才過癮。不過炸了老子也等著餓死就是了,要知道這狗屁林子裡很奇怪,有時候就看見大把活物,有時候又一個都沒有。眼睜已經把那些活蹦亂跳的畜生弄死了,卻又那麼憑空消失了,就沒機會輪到我吃到肚子裡。”
小五沒有搭話,還在若有所思地左右看著。我便連忙問楊建:“你說你看到的活物死了也是消失了嗎?”
楊建點點頭,說:“對啊!和你們瞅見的那些鬼子兵的屍體消失一個樣啊!”
我扭頭去望小五,小五好像沒聽見我和楊建的對話,還是自顧自地四處看著。楊建便拍小五的肩膀:“走吧!小五兄弟,以後你自個兒熟路了,喜歡來這兒,搬運的工作我全部交給你就是了,你自個兒沒事就過來看看。”
小五轉過身來,說:“走吧!回去了咱再合計合計。”
說完我們跟著楊建往鐵門外走,走到了鐵門那兒,楊建又使勁兒地推那扇門,在要將門給合上的時候,小五突然指著我腰上那黑皮套說道:“邵德,那黑匣子裡好像在閃啥光?”
我正幫楊建把笨重的鐵門剛給合攏,一聽小五這話,我忙打開那皮套,從裡面把黑匣子拿了出來。只見那一排數字“378978”的位置,從黑匣子裡面隱隱約約地發出一絲紅色的閃光,還很有節奏地一亮一滅。小五從我手裡把黑匣子接了過去,仔細地看著,說:“這裡面難道還有什麼裝置不成?”
楊建站在旁邊像個多事的老農一樣旁觀著,看了半天,也都沒看出個端倪,便說道:“走吧!先出了這地方再研究吧!也不看看現在還在誰的地盤上。”
我和小五點點頭,我重新把黑匣子放進了腰上的皮套裡。小五手裡的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用東西包住了,抓在手裡面。我們快步往上走去,回到了那個有水的小屋子裡。楊建用手摳進了石門下的機關,把門放了下來,然後便要下水。小五卻沒動,問楊建:“楊兄弟,你昨天白天出去林子裡瞎逛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活物?”
楊建搖頭,說:“有啊!這幾天瞅見的到處都是活的東西。每次都這樣,過段時間它們就好像集體消失了,再過段時間又集體蹦出來了,很奇怪的。”
小五點點頭,沒再追問,跟著楊建往水裡潛了進去。
我們很順利地回到了楊建住的山洞。上岸後小五便要我再拿出黑匣子給他看看,可奇怪的是再次拿出來那黑匣子沒閃紅光了,變得和之前一樣,就四四方方的一個長方體,非常的普通。
楊建便說:“有啥好研究的?不就個破盒子嗎?實在想知道里面有什麼,我拿東西幫你們砸開看看就是了。”
小五搖搖頭,說:“先好好保存著吧,弄不好以後還有大用途也說不定。”
我點點頭,盤腿在乾草堆上坐下。小五又衝楊建問道:“我們昨天好像看到這洞裡也有些蟲子啥的,現在給我找找,看還能不能找到?”
楊建好奇地望了小五一眼,又奔那堆箱子裡去翻了起來,半晌後搬出一箱子白紙來,拿出一沓胡亂地看。
我問道:“你這又是在看啥?”
楊建說:“老子這些白紙裡面生蟲,我在找那些蟲子還在不在。”看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來衝著我和小五搖頭,說:“沒了,活物又不見了。”
小五一張臉就拉長了,好像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果然交界的地方就是這些水源。”
我好奇地問道:“什麼意思,啥交界的地方?”
小五的臉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說:“沒啥!休息一會兒咱再一起分析一下,讓我腦子裡先理一理。”說完小五衝楊建罵道:“你個孫子一個人躲在這洞裡還搬一箱白紙過來幹嗎?”
楊建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我當時尋思著有白紙,會不會就有筆墨,想弄一套齊整了練練書法。誰知道沒筆墨,這些紙我都拿著生火和擦屁股用。”
我和小五都笑了,我看小五又擺著一副顯得沒啥心機的樣子,便故意追問之前的問話:“小五,你說的交界是啥意思?”
小五看了我一眼,眼裡並沒有露出那種示意我不要追問的眼神,他微微笑著,說:“這林子裡有一個古怪現象你們發現沒有?”
我和楊建異口同聲地問道:“啥古怪?”
小五正色下來,說:“活物和死物似乎在這林子裡不能同時出現。”
楊建笑道:“那倒也不是,起碼看不見活物的時候,我們自己都還是活蹦亂跳的啊?難不成我們自己都是死的?”
小五點點頭,說:“我們自己是存在著的,這點毋庸置疑,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存在著是因爲我們的意識是存在著的,而我們所看到的可能就只是我們自己意識裡的東西。”見我和楊建都傻眼了,小五又補充道:“打個比方說吧。楊建你現在看不到活物,但你自己以及我和邵德兩個人,卻是你之前能看到活物時已經看到了的,在你意識裡已經存在的。所以你現在也一樣能看到我倆,懂了嗎?”
楊建還是搖頭,說:“那照你這麼說,我昨天回到這洞裡,就應該看不到你和邵德啊?爲啥能看到你倆,你倆也能看到我呢?”
小五又笑了,說:“我自己也只是分析,拿出來和大夥研究研究。可能昨天白天那一會兒,我和邵德正好是存在於和你一樣的一個世界裡吧?呵呵,只是我自己瞎猜的罷了。”
我也緊緊地皺著眉頭,打斷了小五的話:“你的意思是昨天我們倆也有可能是看不到楊建的,就算是都在這一個山洞裡,他也是隱身的?”
小五無奈地搖搖頭:“我也說了只是我瞎猜的,要不這林子裡這麼多怪事,總要有個合理的解釋啊?目前看起來,這個解釋還馬馬虎虎說得過去。”
楊建倒抽了一口冷氣,說:“你剛纔不是還說這水就是交界,又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難道你覺得我三年前看著我下面那羣兔崽子死了後在水裡的半截身子消失,就是因爲到了另外一個不同的世界裡?”
小五點點頭,說:“大概是這個意思吧!我也說不清楚,不是給你們強調了幾次嗎?只是我瞎猜瞎分析的,作不了數。你們有啥想法也可以說說啊!”
我重重地靠到了背後的箱子上,小五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這可能似乎也太扯了吧?小五還是微微笑著,看著目瞪口呆的我和楊建。我咬咬牙,問道:“小五,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小五收住了笑,說道:“我再打個比方說吧。就好像我們昨天看見楊建,之前在我們的意識裡,楊建進到林子後,就沒有了蹤影。三年過去了,那麼楊建是生是死,咱外面的人是不知情的。那麼我和你邵德是不是可以理解楊建是死在了遠山裡呢?如果是這樣理解的,那楊建在我們意識裡就是死掉了,沒有了生命,我們也不可能看到他。可是我們心裡還有一個假設,那就是楊建並沒有死,只是逃出了遠山,在外面的世界好好地活著。於是,楊建便又是活的,最起碼在我們的意識裡是活著的。”
楊建大聲地打斷了小五的說教:“夠了,你少在這扯這些意識啊什麼的?老子一直就是活的!”說完楊建似乎有點兒不耐煩起來:“你倆繼續扯吧!老子要先睡會兒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不知道你要說些啥?”
說完楊建爬到他用箱子拼成的那個牀上,倒頭睡下。看得出小五的這些看似不靠譜的話,說得他心裡也亂哄哄的。
小五瞟了楊建一眼,扭頭對我說:“邵德,說說你的看法吧!這林子裡經歷的這些破事,總不可能說是叫正常吧?”
我腦子裡亂糟糟的,總覺得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並不是在我幾十年所接受的教育以及瞭解的常識所能夠解釋的。我嘆了口氣,對小五說道:“咱倆也還是睡一會兒吧!你看外面天都亮了,一直都這麼勞神勞心的,睡會兒看會不會清醒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