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那片寫有字跡的樹葉,我和小五、振振張大了嘴,雖然振振被俘後與外界完全隔離了幾年,也是聽說過這兩位大人物事蹟的。我們通過樹葉傳遞的信息分析:李建宇與古至忠兩位將軍,目前也已經被俘,受困於遠山中的鬼子手裡。
大家緊蹙眉頭,之前已經鬆懈了二十幾天的我們,被樹葉上的幾句話重新拉回到嚴峻的現實中。我們三人心事重重地帶了些魚往山洞方向趕,迫切地想把這信息告訴大家。因爲這個發現,我一度忘記了關注手錶在這個有魚的山洞裡是否正常走動全文字小說。等我記起時才發現,手錶已經被我放在胸口的口袋裡了,指針並沒有絲毫變動。我的黑匣子是掛在腰上的,距離手錶比較遠,這一點我當時完全沒有注意到。
當我們回到那個山洞時,鄭大兵和海波、四哥早就已經回來了,正圍著火堆和死老頭及楊建啃果子閒談。見我們一臉陰霾地從洞口進來,便都疑惑地看著我們。
小五把那片寫有字的樹葉遞給大家,大夥輪流看了後,臉色也都變了。依舊沒有人發表意見,衆人都互相對望著,期待能有人拿出主意來。
許久之後,還是海波哥最先打破了沉寂的局面。他擡起頭來對我說:“邵長官,你是不是該給大夥說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不咱們幾個始終不明就裡,也沒法幫你們啊。”
我點點頭,扭頭望向獵鷹團裡的成員——小五、鄭大兵及四哥。不得不承認,所有的秘密始終都掌握在他們幾個人手裡,就算他們對我透露過一些事情,但我相信還是有更多不爲我所知的秘密,尤其是小五。
他們互相對望,看樣子有點兒爲難。最後海波哥嘆了口氣,說道:“我看,要不你們去那邊的角落裡商量決定吧!”話音裡對我們幾個人感到很失望。
小五點了點頭,拍了拍海波哥的肩膀,然後朝坦克走去。鄭大兵和四哥對視了一眼,也跟著他往那邊走去。我沒動彈,因爲我無法肯定,在他們心裡我到底算不算他們中的一員,或者我不過是小五在進入林子後爭取到的一個臨時幫手。
小五的喊話打消了我的顧慮,他站在坦克旁邊,扭頭衝我喊道:“邵德,你還愣著幹嗎?過來聊幾句?!?
鄭大兵和四哥也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我遲疑了一下,往回走幾步,和小五一樣拍了拍海波哥的肩膀,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一咬牙,也鑽進坦克裡。身後的楊建還衝我吼了一句:“有了結果就別瞞著大夥,弄得這麼彆扭,心裡難受死了好看的小說?!?
我衝他點點頭,目光在振振和死老頭臉上順便掠過,隨即進入坦克艙。
本來就不大的艙裡擠著四個大男人,顯得很擁擠。四哥最先說話:“繼續這麼瞞著大夥,真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們。”
小五反駁道:“可現在咱們又瞞著他們什麼了?包括我們幾個人有任務的這件事,都已經對他們說了,我總不能把大夥的背景都全盤告訴他們吧?”
鄭大兵用沙啞的聲音對小五說:“我覺得全部告訴他們也沒關係,我和老四的身份本就見得了光,沒什麼好隱瞞的,只是小五讓我們覺得有疑點。”
小五臉色一變,我連忙岔開話題:“扯這些沒意義的事幹什麼?先說說樹葉是什麼人扔給我們的吧,對方爲什麼要傳遞這信息給我們?”
大家又傻眼了,都沉默下來。半晌過後,還是我最先說話:“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留樹葉的人是和我們站在同樣立場的,應該是想借此告訴我們一些事情,或者是希望得到我們的幫助。”
鄭大兵擡起頭來?!吧鄣?,也不能這麼肯定,萬一是小鬼子這些天找不到咱們而設下的圈套呢?”
小五接話:“我看不像,如果是圈套,爲什麼要扯出營救兩位大名鼎鼎的將軍這種大事?再說了,如果是圈套,直接給我們弄個時間地點出來,這樣更方便我們進圈套。就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不太像小鬼子的陰謀或者詭計。”
鄭大兵不再反駁,低下頭繼續思考。我再次發問:“我們首先得分析是什麼人留下的樹葉。兵哥,你對林子熟悉點兒,有沒有發現還有第三股勢力存在?”
一直沒出聲的四哥卻在我話音剛落時說道:“難道是那些鬼娃娃?或者是那個你們說的無皮女人?”
大夥一愣,隨即又點點頭全文字小說。鄭大兵搖頭道:“除了鬼娃娃和無皮女人,還有一個人在這林子裡。”說完這話,他擡頭看著我和四哥,一字一頓地說:“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看到的在崖頂飛奔那個灰衣人?”
經大兵的提醒我們才發現,居然一直忘記了那個灰衣人的出現。小五之前也曾聽我們說起過,便也皺著眉問道:“那個灰衣人會是誰?”
鄭大兵臉色陰沉下來,我們也都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都看著他。鄭大兵沉默了半晌,最後衝我們一字一頓地說道:“那灰衣人叫曹正,是我和大刀劉親眼看著摔死的,也就是三年前隊伍中的漢奸。只是不明白他怎麼又活過來了。你們想想,當時我們走出山洞的時候,他就在我們頭頂的懸崖上面,如果他的出現不是巧合,那他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了。只是他毫無顧忌地撒腿往前跑,就不知道什麼意思了。難道是想故意引起我們的注意?”
我打斷了鄭大兵的話:“你的意思是,這個曹正想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
鄭大兵搖搖頭,說:“之前我也這麼想過,可後來覺得不像,如果他想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可爲什麼跑到半路就憑空消失了呢?”
小五說道:“如果曹正想要透露些什麼機密給我們,爲什麼他不直接下來找我們?”
鄭大兵“啪”的一拳頭砸在坦克的鐵壁上,吼道:“他敢下來嗎?三年前我們八個人生龍活虎地逃出戰俘營,被這畜生一鬆手就弄死五個。他敢下來嗎?我們非活劈了他不可!”
我靠著艙壁站著,腦子快速思考。目前林子裡我們所遇見的存活著的人,除了我們和日本人之外,還有鬼娃娃、無皮女以及鄭大兵所說的漢奸曹正。傳遞樹葉的人如果是日本鬼子,那這就是圈套。如果是鬼娃娃和無皮女人,那麼,我們之前在林子裡瞎轉了那麼久,他們始終圍繞在附近躲藏,如果想要告訴我們什麼,用不著這麼費勁。至於這個灰衣人曹正,我認爲嫌疑最大。首先他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吻合,明顯知道我們曾經在那個山洞裡待過;其次,他也知道鄭大兵對他恨之入骨,不敢面對我們,所以選擇留下樹葉提醒;最關鍵的一點是,就目前我們所知道的林子裡除了我們和鬼子以外的人裡面,他給我的感覺還是個正常人全文字小說。當然,這也僅僅是與另外一撥人——鬼娃娃和無皮女人相比較而言。
只是不知道,他傳遞這個信息有什麼目的。據鄭大兵咬牙的說法,他本就是一個狗漢奸,難道是他良心發現了?他如今衣衫襤褸,看起來狼狽不堪,如果他真是漢奸,那麼最起碼也能跟著鬼子喝口粥,混一身整齊點兒的衣服吧?
我望向大夥,說道:“我看樹葉的情報來源就沒必要追究了。至於情報的真假,大夥說幾句唄!”
話說到這兒,小五猛拍大腿,說:“對!我想起來了,去年我在瀋陽日軍司令部的時候,聽說過李建宇將軍被俘的事情,但都只是傳聞。也有風聲說李建宇和楊靖宇將軍在最後一次掃蕩中殉國,當時瀋陽城的老百姓們不知偷偷抹了多少眼淚。”
我也想起了些事情:“對!包括古至忠將軍也早在棗宜會戰中殉國。我記得當時鬼子的廣播裡還評論過古至忠將軍的死,說古至忠是中國絕世勇將,當時停止一切對古至忠靈柩護送回重慶路上的轟炸,以此證明大日本帝國對優秀對手的崇敬?!?
一直沒吱聲的四哥卻打斷了我的話:“用宣傳對手將領的英勇來證明大日本帝**官的無能嗎?邵德,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這裡面還真有些貓膩。兩軍相對,擊斃對方高級軍官本就是個鼓舞士氣的事,況且在亂糟糟的戰場上,是不是真滅掉了對方的高官,也都不能很肯定。一般來說,都是己方大概覺得可能真弄死了敵人的高級將領,然後不聲張,等待敵人的官方報道來證實。聽你這麼一說,我感覺好像鬼子比咱中國人先確定古至忠將軍的死,之後還大肆宣傳證明古至忠將軍犧牲的可信性。邵德,我看古至忠將軍可能真的沒死,日軍之所以停止對靈柩護送回重慶路線的轟炸,就是想要國民政府和老蔣親眼看到古至忠將軍的屍體?!?
小五一聽四哥這話,臉色也變了,說道:“鬼子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是爲了什麼呢?鬼子把古至忠和李建宇兩位將軍帶到遠山裡來,難道是爲了……”
小五臉都白了,死死地盯著鄭大兵和四哥:“難道鬼子想利用他們的身體?”
四哥和鄭大兵臉色頓變,眉頭緊蹙全文字小說。我不明就裡,連忙問道:“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利用他們的身體幹,幹什麼?”
小五扭過頭來對我說:“遠山機構裡保存了那麼多中國戰俘的身體,你記不記得之前我們潛入進去看到的那些泡在藥水裡的人?”
我點點頭。小五緊接著說道:“我們獵鷹團一直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些身體是將要用來轉換成爲日本人的。當然目前還沒有任何確鑿證據,一切都只是猜測。如果說這些猜測的來源——”小五看了看我,扭頭盯著鄭大兵,一字一頓地說道:“來源就是我和鄭大兵目前的狀態?!?
最後小五又扭過頭來,死死盯著我說:“還包括你現在的狀態……”
我這才反應過來,結合進入林子後我與雷子的經歷,再經小五的點撥,我立刻覺得背上冒冷汗。用小五剛纔的話來說,雖然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但是目前所有的線索綜合到一起,小五的結論還是可信的。
我有點兒慌了,背靠著坦克艙壁沉默著??吹贸觯∥搴推渌艘捕加羞^這種猜測,但結論被小五直接說出口,都感覺到巨大的恐懼和不可思議。
沉默了很久,我終於忍不住擡起頭來,衝著他們狠狠地說道:“看來,要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只有一個辦法了!”
大家一起望向我,問:“什麼辦法?”
我咬咬牙,一把抓住身邊的扶梯,挺身出了坦克艙,衝遠處的楊建喊道:“楊建,鬼子的巡邏兵一隊大概有多少人?”
楊建自然被我突然的喊話給驚得一愣,半晌才緩過神來回答:“八個人好看的小說。”
我點了點頭,跳上甲板,用力拍了拍坦克頂蓋,示意大家都出來。然後一起走到火堆邊,我長長吸了口氣,然後一字一頓地對大夥說道:“敢不敢滅掉鬼子的一個巡邏隊,逮一兩個活的小鬼子回來?”
大夥全都愣住了,小五甚至還嘀咕道:“邵德,你瘋了吧?”
振振和楊建卻帶頭歡呼。鄭大兵也咧著嘴笑,拍拍我的肩膀說道:“邵德,你絕對是條漢子!”
小五很快也爲我的計劃激動起來。整個隊伍裡的所有人,包括一直在戰俘營關押的鄭大兵幾個人,以及披著僞軍制服的我、小五和楊建,其實每個人的心裡始終有股無形的壓力,被鬼子壓迫著的壓力,可是在各自存活著的時間與環境裡,又無法去衝破這些壓力,不敢有所作爲。就算有著崇高的理想與目標,生命也是茍且的,尊嚴也是被拋棄的。可是作爲一個滿腔沸騰熱血的大老爺們兒,又有誰不期待著能夠放命一搏呢?身爲男人,又有誰不期待能站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爲自己所熱愛所保護著的國家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
大夥興奮得臉都紅了,全身發熱,甚至死老頭也搓著手嘟囔道:“總算有機會再擰死一兩個小鬼子……也好,也好,也算沒白活?!?
可興奮勁兒過了之後,大家卻又都沉默起來。真要和小鬼子真刀真槍地幹上一場,傷亡是避免不了的。我環視著大夥,感覺到大家顧慮重重。於是我最先坐下來,對他們說:“我們現在的優勢是在暗處,鬼子的巡邏兵是在明處?!闭f到這兒,我再次擡頭望向楊建問:“楊建兄弟,你能夠肯定小鬼子的巡邏兵每隊只有八個人吧?”
楊建重重地點點頭說:“不會錯,我不止一次看到過,都是八人一隊,由一個不戴帽子的大個子帶隊?!?
我“嗯”了聲,繼續道:“在人數上我們是沒什麼問題的,一對一好看的小說。武器咱現在也夠,一人兩把槍的存貨應該有?!?
四哥插了一句:“楊兄弟,咱手榴彈多不多?”
楊建呵呵地笑道:“四哥,用手榴彈的話,怕鬼子的其他隊伍會趕過來。要我說,能夠不用槍倒最好,只要槍一響,難保不驚動附近的鬼子。”
小五搖頭道:“那倒不一定,之前我和邵德跟著小鬼子混的時候,和那些鬼娃娃打過一仗,也沒見其他鬼子趕過去。估計鬼子也有紀律,各自管好負責的區域,免得攪亂大局?!?
我讚許地望著小五,然後問楊建:“你確定鬼子的巡邏兵到了晚上就不出來嗎?”
楊建再次點頭:“完全能確定,他們好像對林子裡有所忌諱,比如你們看到過的那個怪異村莊,天黑後小鬼子就趕緊鑽回地底下去了?!?
我“嗯”了一聲:“他們巡邏的路線你清楚嗎?”
楊建有點兒沮喪地說:“有段日子我找了個地方藏起來,想要看出他們的路線規律??墒沁@些鬼子像是約好了,毫無規律可循,似乎也害怕固定路線會暴露他們的行蹤,比如他們每天從哪裡出來,又回到哪裡去,都沒有規律?!?
四哥插話了:“那我們選個日子,想辦法拖住他們,讓鬼子在天黑之後回不去。既然他們沒有固定的回程路線,就說明他們每天返回基地的時間也不固定?,F在已經快入冬了,天黑得早,只要瞅準機會,拖延到天黑對他們下手最好。我覺得除非……嗯……”四哥說到這兒,硬生生地把接下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我和鄭大兵異口同聲地衝他問道:“除非什麼?”
四哥搖了搖頭:“還是不行,畢竟咱就這麼幾個弟兄在一起,我看還是算了……”
一直坐在他旁邊,激動得整張臉像打了雞血似的振振說道:“四哥,你的意思是得有個人把他們拖住,然後引過來是吧?”
四哥看了振振一眼,說:“是的,可太危險了全文字小說!”
振振“忽”地站了起來,說:“危險什麼?這樣吧,就讓我把鬼子引來好了!反正我這麼不死不活地窩囊了幾年,真他媽憋得慌!”
小五拂住他的肩膀?!昂眯值埽喴草啿坏侥?!”說完小五扭頭對四哥說道,“四哥,把你的想法完完整整地說出來,讓大夥研究一下。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爲了國家,爲了整個民族,沒有人會捨不得自己這一百多斤肉?!?
四哥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的想法是,找個合適的地方隱蔽起來,然後讓一個人回到林子裡,看能不能撞上鬼子。”
楊建突然插話進來:“我知道了,知道了,派一個兄弟到林子裡大吼大叫,鬼子自然很快就被吸引過來了?!?
四哥卻搖了搖頭:“那可不行,你以爲鬼子都是傻子,你一個大活人在林子裡明目張膽的,小鬼子也會起疑,認爲這是圈套。去吸引鬼子的人還得小心翼翼的,戲要演得像一點兒,好像害怕被鬼子發現,卻又稀裡糊塗暴露的樣子。要知道,這個人可不能直溜溜地帶著鬼子殺回來,還得儘量拖到天黑!”
大夥都點了點頭,我自然明白四哥之所以不想說出這個計劃,不是因爲我們目前的實力,和鬼子的八人巡邏隊打上一仗完全沒有勝算。而是因爲,鬼子少了一個巡邏隊,對於遠山裡的大部隊來說無關痛癢,但我們目前的隊伍,若是因此搭上一個弟兄的命,就少了一份的力量。當然如果能夠把鬼子引到埋伏圈裡,我們確實可以佔很大勝算,甚至有不傷一兵一卒就收拾了他們的可能。然而派出去吸引他們過來的那個人,能不能活著回來就很難說了。
我咬了咬牙,站起來對他們說道:“就這樣決定了,我過去吸引他們,我身手怎麼樣大夥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