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鄭大兵和小五兩個人自告奮勇出去送他們一程。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放心金爺他們三個,叮囑小五他們兩個把金爺他們送出遠山再回來,路上自然也要小心,不要讓遠山裡的鬼子發現。畢竟我們離開戰俘營時候,已經留下了我們大部隊全部遇難的線索,讓鬼子以爲我們早就不在遠山。
他們五個人抓著營地裡那個水潭邊的山藤往上爬去,接著進入到那個狹長的縫隙,往上攀去。常遇春站在我身邊揚著頭望著他們漸漸消失的身影,對我沉聲說道:“可惜我和我的部下們不能在白晝離開營地,要不我派幾個人跟他們出去最好。”
我對他微微笑了笑:“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對吧?”
常遇春也笑了:“是的!”
接下來的一兩天時間,我儘量讓我的士兵們和常遇春的那些武士們多多熟悉,互相學習一下對方的本領。小五和鄭大兵當天也沒有回來,應該是直接把金爺他們送去了遠山外的縣鎮吧!
到第二天半夜,大夥都已經睡了,我和常遇春、邵統軍、楊建圍著一堆篝火還在說著話。阮美雲進到裡面那小洞裡陪孩子們去了。
站在水潭邊站崗的士兵就突然叫了:“邵長官,有人下來!”
我們幾個連忙衝了過去,擡起頭往那條縫裡望去,只見兩個黑色的身影正往下移動著。是小五和鄭大兵!
很快,他倆就跳進了水潭,接著快速地游到岸邊爬了上來。我忙指著火堆要他倆過去烤烤身上的衣服,小五一邊往那火堆走著,一邊壓低聲音對我小聲說道:“邵德,遠山外有情況。”
我一愣,接著快步跟他倆走到火堆邊坐下,左右望了望常遇春、邵統軍和楊建,然後對小五說道:“什麼情況直接說吧,反正這也沒什麼旁人。”
小五點了點頭,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伸到火堆上烤了起來:“我們這趟走得比較遠,一直把金爺和那兩個兵送到了遠山外面二十幾裡,隱約能看到公路了纔回來。我和鄭大兵兄弟兩個人一合計,反正出來了,不如在這外圍還偵察一下,看有沒有小鬼子的新營地或者新駐點。於是……”
正說到這,邵統軍猛的一扭頭,對著身後喊道:“誰?”
我們一起扭過了頭,只見張地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臉上包裹著的紗布髒兮兮的,兩隻小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眨巴地看著我們幾個。見我們盯著他,他哼哼了幾聲,然後小聲說道:“怪冷的,睡不著,看到小五兄弟和鄭兄弟回來了,就想過來聽聽你們聊些啥?”
我點了點頭,張地主見我們臉色都不太好看,便作勢轉身,嘴裡說道:“不方便的話我不聽就是了!”接著他小聲嘀咕道:“看來我死了也只是個糊塗鬼。”
我沒有管他,任由他掉頭走,可坐在我旁邊烤著衣服的小五卻對著張地主喊道:“張爺,睡不著就坐過來聽聽唄!反正您也不是外人。”
張地主“嘿嘿”一笑,接著三步兩步跨到了篝火邊,挨著小五坐了下來:“還是小五兄弟好。”
小五也笑了,接著對張地主問道:“對了,張爺你之前說的那掐死鬼的故事,還給大夥說說唄!”
張地主一愣,臉上具體是什麼表情我們自然看不到,那些髒兮兮的紗布攔住了。他想了一想,接著小聲說道:“之前不是和你們說過嗎?都是些迷信,你們年輕人信不信無所謂的,沒太多講究jinyong8。”
小五點了點頭,臉還是對著張地主,但兩隻手卻緩緩地放了下來,伸到身後的地上,撐著自己上半身往後仰著繼續道:“那張爺你說的那吊死鬼的事,也只說了半截沒說完,這一會給咱說說唄!”
張地主什麼時候給我們說過吊死鬼的事情啊?我心裡一個咯噔,可就在小五這話一落音,小五撐著自己身體挨著我的手輕輕地在我腰上勾了一下。我忙低下頭,假裝去撥弄火堆裡的枯柴,沒有露出馬腳來。坐在我對面的鄭大兵也正低著頭,和我一樣在撥弄著柴火,他眼珠往上一翻,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張地主沒有吭聲,好像在尋思著要怎麼回答小五這提問。小五嘿嘿笑了一下:“說說唄!張爺,那吊死鬼是什麼個情況。”
張地主說話了:“你看看你這小五兄弟,今晚上是怎麼了?問完掐死鬼又問我啥吊死鬼,我難道什麼時候專門給你們說過這些嗎?好像沒有吧?”
小五止住了笑,“嗯”了一聲,接著大夥都靜了下來,常遇春和邵統軍以及楊建也都隱隱地察覺到什麼不對來,都張大著眼睛望著小五。
我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小五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張地主這幾天一直和我們在一起,老頭話多,又是水龍王,又是掐死鬼什麼的,一路上沒有少嘰歪他的封建迷信那一套。可這吊死鬼卻是一直沒有聽他提起過,現在小五突然扯出一個什麼吊死鬼的事要他說道說道,難不成……難不成他在懷疑張地主之前和現在不是同一個人?故意拿話套他?
沉默了有兩三分鐘,小五再次笑了:“你看我這記性,張爺確實沒有說過吊死鬼的事情,是那個跟著張爺住地下的傻子提到過,我一下迷糊記錯了。”
張地主居然也笑了:“就是啊!我就說嗎?是那傻子提到過,我怎麼說過呢?”
我頭低得更低了,心裡一下亮堂了。傻子什麼時候說過吊死鬼啊?他壓根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張地主在說謊!可是……一個可怕的設想在我心裡產生:難道我們面前用紗布包著臉的張地主,和幾天前我們在戰俘營救出來的張地主不是同一個人了?
死老頭!消失了的死老頭!
“我去尿個尿。”鄭大兵站了起來,憨憨地說道。接著他朝著出這營地的水潭邊走去,坐在他身旁的邵統軍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去尿去!”說完追著鄭大兵往旁邊走去。
小五的手再次勾了一下我的腰,接著環視了大夥一圈:“我和鄭大兵送完金爺他們後,在外圍搜索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壓根就沒發現鬼子兵的營地……”說完這話,小五的目光停留在張地主臉上:“當然,也沒發現我們自己的軍隊。”
楊建插話了:“我們自己的軍隊?小五,我們自己也有軍隊在往這遠山裡趕嗎?”
我繼續低著頭,沒敢出聲,小五這些話裡透著玄乎,自然是故意說給張地主聽的,可是他提到“我們自己的軍隊”又是什麼意思呢?
小五“嗯”了一聲,面朝著楊建說道:“一直沒機會和你說道,我們自己的軍隊應該也是這一兩天要趕到遠山了,不知道有沒有重型武器過來。希望有吧!他們還不知道九日研究所是在山裡面,我估計最多也就擡了幾個迫擊炮什麼的。”說到這,小五拍了一下我的背:“對吧!邵德。”
我慢慢地擡起頭來,故意沒有望張地主,徑直對著楊建說道:“沒錯,之前小五和外面的軍隊約好了的,就等今年的雪一下,就開始往遠山趕,希望能在封山前端掉這個小鬼子的基地。”
楊建撓了撓後腦勺:“這是敵佔區啊,我們自己的軍隊怎麼進來啊?”
我吞了一口口水:“楊兄弟你迷糊了吧?東北抗聯啊,咱東北抗聯還有幾萬個兄弟四處散著,都是延安那邊統一管著,要集結起來雖然費勁一點,可這關係到民族存亡的大事,再費勁也要組織起來啊。”
楊建點了點頭:“那就希望他們儘快趕到吧!”
小五卻搖了搖頭:“別聽邵德瞎說,沒有我們的軍隊,我們的軍隊也不會趕過來。”
小五再次把目光移到了張地主臉上:“張爺,你臉上這紗布也裹了有三四天了,髒成這樣您老舒服嗎?要不我給你扯掉,看看裡面那刀疤好了沒?”
張地主那一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自顧自的出神。小五對他說完這話後,便站了起來,伸出手對著他臉上的紗布扯去。張地主連忙往後退去,雙手護著自己的臉:“還疼呢?別扯開了。”
小五一下變了臉:“張爺不願意我扯開紗布,難道臉上有什麼不能見光的東西不成?”
張地主忙搖頭:“有啥不能見光的啊,不就是一道疤嗎?”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站了起來,雙手往自己臉上的紗布扯去,先是把紮在耳朵邊上的結打開,然後吧紗布一圈一圈的往回繞,繞了幾圈後,他那光禿禿的腦袋就顯現出來,接著是額頭,眼睛,鼻子,嘴巴都一一呈現在我們眼前jinyong8。他鼻樑上那一道長長的刀疤分外明顯,五官和神色與之前我們所認識的張地主一模一樣。
我死死地盯著張地主這一系列動作,隨時準備著,萬一這古怪的老東西有啥異樣動作,就要朝著他撲上去。可張地主把紗布全部解開後,自己倒對著我們“嘿嘿”一下:“好了!看清楚了沒?有啥古怪啊?”
小五臉色還是陰著,眼睛依然死死盯著張地主:“張爺,古怪倒是沒啥?可是您老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你頭頂新長出的發渣,怎麼是黑色的?”
張地主臉色也一下變了,身體往後退了幾步。我也陰著臉站了起來,和小五兩個人一起朝著張地主湊了上去。說實話,張地主那光溜溜的腦袋上啥都沒有,壓根就沒有發渣,更別說什麼黑色。可就是小五這麼一說,張地主臉色這麼一變,這事八成就已經可以肯定了。面前這張地主不是之前滿頭白髮的張地主,而是……而是死老頭。
我和小五一起朝著張地主撲了上去,張地主嘴角往上一揚,一絲詭異的笑出現在他臉上。緊接著他身子一晃,好像個鬼魅一般往旁邊閃去。我和小五兩個人一下撲了個空,緊接著張地主身子再次一晃,朝著出水潭邊的藤條閃去。
就那麼一眨眼工夫,我們甚至看不清楚他是怎樣邁步,又是怎樣移動的,張地主那團黑影就閃到了藤條下面。
“找死!”鄭大兵的暴喝聲響起。他和邵統軍突然出現在張地主身邊,兩人一左一右地朝著張地主的身體抓了過去。老傢伙身手也還真詭異,在那瞬間,我們完全看不到他有彎腿起跳的細小動作,身體便徑直朝著上方如一顆炮彈般射出。可他動作再快,也不可能避開身邊鄭大兵和邵統軍啊!只見這老傢伙的兩隻腳被鄭大兵和邵統軍一人給抓住了一隻,他倆抓著腳一起往地上一甩。
更加詭異的事情出現了,他倆這麼一甩,竟然都甩了個空,一人手裡只剩下一隻二三十公分的離開了張地主身體的腳踝。張地主往上射出的身體仍然竄了出去,他的兩手穩穩地抓住了藤條,繼而快速地往上爬去。
我和小五也已經衝了過去,我一蹬腿,就要往上跳。可小五卻按住了我,我扭頭看他,只見他仰著頭望著頭頂張地主消失的縫隙,張嘴說道:“不用去追,我們都追不到的。忍術裡最拿手的就是逃跑,我們再快,也快不過他的。”
“你的意思是……”我皺著眉盯著他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就是服部川八?”
小五也扭過頭來:“是的!他應該就是服部川八。而且,他還是你們所熟悉的死老頭。只是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常將軍與那些小娃娃們都能感覺到外族人的氣味,可爲什麼偏偏察覺不到服部川八是日本人呢?”
常遇春也愣住了,他想了一想後反問道:“這外族人是不是與你等相處甚久?”
我點了點頭。常遇春沉默了一會再次說道:“如果這外族人與你等相處時間太長,可能身子上也薰染上了我輩氣息吧。”
站在我們身邊的鄭大兵連忙說道:“死老頭在戰俘營生活了快十年,鬼子味道肯定磨沒了,不奇怪的。只是這死老頭……不!這什麼川八也夠狠啊!這腿可是硬生生斷了,造不了假的啊!”說完鄭大兵把他手裡的那半截腳踝遞到我面前,只見那腳踝的斷口處居然還往外滲著血,真是被齊著斬斷的。
我從他手裡接過那半截腳踝,常遇春也走到了我們身邊,從邵統軍手裡拿過了同樣的那半截腳踝衝我說道:“這外族人本事不小,如此瞬間,能斬斷自己雙腿保命,如是我輩同仁,自是我輩之喜。可惜是我輩敵手,誠然可怖!”
我點了點頭,抓著那隻腳踝往篝火處走去。楊建還站在那水潭邊,望著頭頂的縫對我喊道:“邵德兄弟,咱要趕緊離開這營地啊!這個鬼子肯定會第一時間把九日研究所的軍隊調集過來,咱在這下面豈不是……那成語怎麼說的,什麼中的王八來著?”
“甕中之鱉!”小五歪著頭瞟了楊建一眼,接著跟在我身後走到火堆邊。楊建追了上來:“小五,你和邵德這是咋回事?你們都不著急嗎?這張地主跑了,咱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了。”
常遇春手裡依然握著那半截腳踝,另一隻手搭上了楊建的肩膀:“這張地主跑不了太遠的,短期我等這營地還是安全的。”他說完後便望向小五:“小五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看不明白你等的舉動。”
小五低著頭,撥弄了幾下篝火,然後望向我:“邵德,我和鄭大兵送完金爺後,在遠山裡還發現了一些情況……”
我忙追問道:“發現了啥?趕緊說說。”
小五點了點頭,接著對我們大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