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四以後,楊建大聲地罵了一句:“靠!背繩子的好幾個人都跟常將軍一起,他們……他們現在都沒了!”
我心裡盤算了一下,我們現在有七八十個人,就四捆繩子不知道夠不夠。接著我又大聲吼道:“有繩子的把繩子拿出來,所有人都找到繩子給我緊緊握著。我、小五、大兵兄弟還有……還有邵統軍都抓住繩子一頭。水漲得快,很快就會漲上來,到漲得差不多了,我們四個人便扯著繩頭游到瀑布那邊有光的位置,看能不能把那邊的洞壁給敲出個大洞來鑽進去。”
我話音剛落,陸旭就喊道:“能游過去嗎?水流那麼急?邵德,是不是還要想想其他辦法?”
我沒有搭理他,又大聲地喊道:“都別愣著,趕緊開始折騰上。”
黑暗中的人影晃動了起來,有繩子的士兵們大聲喊著:“我在這裡,大夥快過來。”
就說這麼幾句話的時間,水居然已經漫過了我們的膝蓋。我低聲對阮美雲說道:“跟緊我。”說完也朝著一個有繩子的士兵那邊摸了過去。黑暗中陸旭的聲音再次響起:“邵德,你人在哪裡?你給老子記好你答應我的事。”
黑暗中的我已經抓住了一根很粗的繩子,對著繩子一頭摸了過去,嘴裡大喊著:“老子沒忘,陸旭,你帶著你那寶貝來我這裡。”
很快,我就摸到了繩子的盡頭,陸旭也已經摸到了我身邊,他把他手裡抓著的一隻戴著手套的手遞到我手上,然後頓了頓:“一定給我保住他。”
我點了點頭,黑暗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我把這戴著手套的手往繩子上一搭,接著沉聲說道:“抓穩了,你就呆在我後面。”然後我把我另一隻手握著的阮美雲往繩子後面一推:“春梅,你和我夾著他,儘量不讓他死。”阮美雲“嗯”了一聲,鬆開了我的手。而陸旭,也應該摸到了繩子,往阮美雲身後閃去。
這麼一來一去折騰了十幾分鍾,身邊的人影也沒晃得那麼厲害了。我仰起頭,再次朝著透著光的前方望了一眼,水已經漫到了我胸口,我雙腿蹬了幾下,對著四周喊道:“抓著繩子的人別吭聲,沒抓到繩子的喊句話。”
黑暗中靜靜的,沒有人吱聲,應該是都已經抓緊了繩子。這時,不知道是誰沙啞的聲音在黑暗中喊道:“那邊是誰,過來抓著繩子啊?怎麼不吭聲啊?”
我朝著那邊望去,可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楚。接著從那邊傳來個怯生生有點生硬的聲音:“邵……邵長官,我……我謝謝你。”
是那個朝鮮老頭,那個被我救出了九日,最後又跟著我們回到了九日的朝鮮老頭。我有點生氣了,對著他說話的方向沒好氣的喊道:“謝條毛啊!趕緊過來。”
老頭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我不會游泳。”
“別廢話了!不會游泳有繩子拖著你,要不就都死,沒死就會拉著你逃出去。”楊建的大吼聲在不遠處響起。
黑暗中老頭似乎愣了一下,接著他聲音大了起來,感覺得到他說這話時候做出了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一般:“邵長官,我全家人都在這場戰爭裡死了,我……我沒意思啊!”話音一落,一記槍聲響了起來,聲音的方向就是老頭站著的位置。
黑暗中再次沉靜下來,我嘆了口氣,水位在繼續往上升,我的腳尖也只能勉強夠得到地面了。我咬了咬牙:“小五、大兵、還有爹,都沒問題了吧?”
他們三個的聲音也在黑暗中回答道:“沒問題了jinyong8。”
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走!”
說完我雙腳一蹬,朝著瀑布方向游去。水流因爲水位的上漲,反而流得沒有之前那麼急了,身後的其他人也都沒拖啥後腿,我揣著的繩子壓根不用使上勁。很快,我們就游到了那水潭瀑布的正下方,水面現在距離瀑布水流流出的位置還有七八米高。我朝著旁邊望去,只見幾個熟悉的人影也拉著身後一串黑影到了這洞壁邊。我苦中作樂地喊道:“要死咱也是死成一串咯!”
黑暗中士兵們都笑出聲了,各種口音的笑罵聲響了起來:“死就死球!值了!”
楊建那破嗓子聲音最大:“老子忘記點根菸了,藏著的最後一包煙現在也給泡溼了。”
大夥再次笑了起來。這時,我身後的那個陸旭說的日本人在我耳邊吱聲了,他的中文有點生硬:“這場戰爭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止住笑愣了一下,接著對他沉聲說道:“爲了某些人的所謂信仰和理想啊!”
日本人沒吭聲了。
大夥再次靜了下來,只聽見頭頂水流的聲音。大概過了有半個小時吧,水流出的位置終於就在我們頭頂了,我用力瞪著腳,伸長脖子往有著微光的洞壁位置望去,只見一整條狹長的縫隙出現在我視線裡,那白色的微光就是從裡面透出來的。
鄭大兵的吼聲傳來過來:“邵德,砸嗎?”
我咬了咬牙:“砸吧!”說完我鬆開了繩子,雙腳再次一蹬,讓上半身儘可能地擡高,然後一把摳進那條縫裡。我的手掌因爲之前摳那扇鐵門已經滿是傷痕,甚至有點麻木,可我還是能感覺得到我的手指觸摸到的巖石因爲長期流水的衝擊,變得有點點鬆垮。我心裡一陣竊喜,用力把其中石頭往旁邊一掰,石頭鬆動了一下,可沒有動彈。我有了點分寸,再次用力一掰,一塊有手掌大的石頭被我掰得掉落到水裡。
我整個身子朝前一撲,接著又推向另外一塊石頭,我的腦袋轉動時,藉著白光,看到了右邊三個我所熟悉的身影,也都和我一樣摳著縫隙努力著的戰友們。我心裡一暖,用盡全力朝著距離我最近的鄭大兵和我之間的一塊石頭,用拳頭狠狠地砸了上去。
鄭大兵也看到了我的動作,他也舉起了手,和我一起同時對著那塊石頭砸了過來。“啪”的一聲,石頭變得粉碎,我和他之間直接出現了一道有半個人高連在一起的縫。緊接著鄭大兵扭過了頭,又朝著他右邊小五的位置捶了過去。
我心裡舒了口氣,身子往前爬動了幾下,接著在那縫隙裡扭過身子。水裡那灰衣人連忙把繩頭對我遞了過來,我接過繩頭,用牙齒狠狠地咬住,然後把已經進入縫隙的一隻腳對著縫隙裡的一塊突出的石頭踹去。
石頭再次被我踹開,這一同時,鄭大兵和小五、邵統軍他們趴著的位置也都順利砸開了夠幾個人鑽進來的通道。我咬著繩子往前面望去,那白光比之前看到的亮了很多,可因爲我們在光源輻射的盡頭,無法看清楚前方的情況。身後的水又升高了,即將漫到這條縫隙,我心裡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咬著繩頭往前爬去,我不知道這條縫隙有多長,甚至也不清楚這條縫隙會不會就壓根沒有盡頭,有沒有通往另一個山洞。我只知道我不能停留,就算是水已經灌滿了這條縫隙,我也只能憋著一口氣往前行進。我想:如果註定了我們要死在這遠山,我希望最後我閤眼的剎那,也始終是在奔向最後一線生的機會的路上。
縫隙大概有四五十公分高,灌滿了身後房間的水流也終於往回漫了進來。也是因爲身後那山洞已經被灌滿,所以這一會水位升得非常快,到我與我身邊的鄭大兵、小五、邵統軍扯著繩子爬出了十幾米後,水位已經到了我們趴著的身體的手臂處。這時,身後傳來了士兵們在水裡咕嚕咕嚕的聲音,那一定是還沒有進入到這縫隙裡,依然浮在山洞裡的兄弟們垂死的掙扎。
我加快了速度,嘴裡咬著的繩子需要用上的力氣越來越重,我嘴裡鹹鹹的,自然是我牙齦正滲出的血。可與身後還在水裡的士兵比較起來,我這痛苦又算什麼呢?我旁邊的小五他們也沒吭聲,喘氣的聲音在縫隙裡重重地響起。再用力一點,再努力一些,我們就能讓身後越多的弟兄暫時安全。
就在這時,我們左右的洞壁突然晃了幾下,似乎身後的水裡出現了一次巨大的爆炸。緊接著,水流一下急了,快速地對著我們身後流去。我們最前面的四個人都愣了一下,緊接著身後楊建不知道在那個位置大聲地喊道:“是鬼子轟開了那扇鐵門!是鬼子轟開了那扇鐵門!水位在下降。”
我一陣竊喜,望了一眼我身邊緊緊挨著我的鄭大兵他們,他們表情也都浮出欣喜。接著又都扭過頭,對著前面努力地爬動起來。
因爲水流在肆無忌憚地把身後的士兵往後面扯,繩子上需要使上的力度更大了。終於,我身邊的鄭大兵停了下來,他和我一樣用牙齒緊緊咬著繩子,嘴裡全是血,接著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嘴裡很含糊地咕嚕了一句:“撐不住了。”
我忙反手握住了他那隻手臂,接著另一隻手往旁邊的石壁上抓去,摳住了一塊突出的石頭。緊接著鄭大兵身邊的小五也停了下來,他的聲音也很含糊:“撐過這一下,水位降下去就好了。”
我和其他三個拉繩頭的人都“嗯”了一聲,各自努力讓身體固定,也儘可能地幫旁邊的兄弟固定住身體。繩子後面的楊建也聽到了我們的說話,他略帶著哭腔的喊道:“大夥盡力往前,往前啊。”
幾分鐘後,水位徹底降下來了,而繩子上需要的力度也慢慢小了下來。這也意味著我們的人全部進入了這條縫隙。我鬆開了鄭大兵的手,然後把繩子從嘴裡拿了出來捏在手裡,咧著嘴苦笑著對身後的士兵們喊道:“死了多少個沒出息的啊?”
縫隙的最後方傳來幾個傢伙的叫喊聲:“我這沒少一個,我是最後一個。”
又一個傢伙喊道:“我也是最後一個,沒死。”
再接著是兩個士兵的叫喊聲傳了過來:“沖走了兩個!”“我這沖走了三四個。”
我心裡放下了一塊石頭,只是幾個人的傷亡現在看來還是不大,保證了大隊伍的安全。我瞟了一眼我身邊的小五和鄭大兵,以及最右邊的邵統軍,他們也都微微笑著,和我一樣,一個個嘴裡都是血,牙齒都被染成了紅色。我把繩子再次往嘴裡一咬,對著他們說道:“繼續吧!還沒死幾個嘞!”
他們應了一聲,接著我們四個排頭兵拉著後面的人串串,往前爬去。
前方的白色光線也越來越亮了,空間也越來越大。十幾分鍾後,我們甚至可以把身子立起來,弓著背朝前走動了。士兵們也都興奮起來,在後面不時笑罵著什麼。
這樣走了有大楷半個小時候,我們所呆著的空間終於變成了一個能直立行走的山洞,腳下的水還是朝著我們身後淌著,可是因爲空間變大,水不過只是在我們鞋面上流淌。前方那道白光也越發亮了,不過並沒有我們在之前那奇怪空間裡看到的刺眼,但也需要要陰著眼睛才行。
我們把繩子收了起來,交給幾個士兵背上。我和鄭大兵幾個塊頭大的,這一會還是要低著頭纔不會碰到頭頂的巖石。陸旭瞇著眼睛走到我身邊對我問道:“前面的光源位置有沒有危險啊?”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接著我搭著他的肩膀對他說道”陸旭,之前我對你態度不太好,別往心裡去。”
陸旭笑了:“是我小肚雞腸而已,你我是一起長大的異姓兄弟,哪裡有那麼多毛病呢?“陸旭又頓了頓,接著沉聲對我說道”邵德,你真的成長很快,如果你是在軍隊裡,一定是個所向披靡的猛將。”
我苦笑了一下,扭頭望了望身後的士兵們,接著對著大夥喊道:“光線太亮就撕塊布矇住臉。”
士兵們也都笑了,有個傢伙在隊伍後面對我喊道:“邵長官,還用撕嗎?身上都是布條條了。”
楊建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奶奶的,熬過這一會吧!老子一定給你們混套好點的行頭。”
大夥再次笑了,各自用布條纏在眼睛上。小五在我旁邊皺著眉,不知道思考著什麼,緊接著他突然扭過頭來,對著陸旭問道:“陸旭,陸司令知道你來遠山了嗎?”
陸旭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信息,不過,他也已經沒在剿匪司令部了,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安全抵達後方。”
一直沒出聲的阮美雲擡起頭來,問道:“陸伯伯暴露了嗎?”她的聲音有點微弱,我知道她是因爲鬼娃娃與常將軍的死,心情低落的緣故。
陸旭看了阮美雲一眼,接著疑惑地對我問道:“她是誰?她認識我爹嗎?”
我點了點頭,然後指著阮美雲對他說道:“她就是春梅,我的妻子。”
陸旭更迷糊了:“你媳婦不是死了嗎?”
我望了阮美雲一眼,她低著頭,我壓根看不到她的表情。我繼續對陸旭說道:“有些事說不清楚,大夥還是叫她阮姑娘吧。”說完我又指著走在我前面的邵統軍對陸旭介紹道:“這是我爹——邵統軍。”
陸旭眼睛一亮,三步兩步追上去握住了邵統軍的手:“邵叔叔,我是陸正海的兒子陸旭,以前就經常聽家父說起過你。”
邵統軍愣了一下,接著擠出笑來:“哦!都是自家人,甚好,甚好。”
我們正在這來回套著近乎的一會,走在最前面的鄭大兵突然對著我們喊道:“前面有個拐角,邵德!直接繞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