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
我的雙手第一時間被左右的高個士兵制住,另一個士兵手腳麻利地把我腰上的槍給下了。
面前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得意地笑。我望著小五,只見他正對著緩緩走進來的松下幸太郎點著頭,然後扭過頭來,冷冷地望著我。
我首先想到的卻不是我個人的安危,就目前情況看起來,我陷入了一個設計嚴密的陷阱。我被控制的同時,在九日研究所那兒的四哥和鄭大兵,他們豈不是也已被俘了?他們現在面對的,肯定也是黑糊糊的槍口。
松下幸太郎走到土肥身邊站定,肆無忌憚地大笑著。土肥清了清嗓子,用中文對我說道:“邵長官,想不到你們這羣支那人的本事還挺大,連武藏鬼雄都控制不住你們的計劃進展,只能放任你們走進基地內部了。”
我狠狠地瞪了小五一眼,小五連忙把臉別到了旁邊,往土肥原一郎身邊靠了過去。土肥繼續得意揚揚地說道:“邵長官,你不用怪武藏君。哦!我忘記了,你並不認識武藏君,你只知道他叫小五,對吧?現在請允許我隆重地向你介紹一下。武藏鬼雄,我們特高課最大的驕傲。中佐軍銜的高級特工,你們這羣愚蠢的支那人敗在他手上屬於正常,並不丟臉。”
我淡淡地笑了笑。“土肥先生,你們大費周章,就只是爲了抓捕我們嗎?你不覺得你們所做的這一切是多餘的,完全沒有意義嗎?”
土肥聳聳肩。“那你就錯了!邵長官,如果不費這麼大勁,我們怎麼能知道,中國政府對於遠山裡的九日機構瞭解多少呢?就目前情況看來,薛定諤之貓的計劃非常完美,你們背後隱藏的所有秘密被武藏君掌握後,我們會針對你們在中**隊裡的位置,再爲你們量身打造一個新的身份。比如你——邵德長官,一個月之後將駕馭你軀體走出遠山的會是我們特高課的一位優秀特務人員,然後,他在你的世界裡,將爲大日本帝國做出巨大的貢獻。你身邊的所有抵抗大日本鐵騎的力量,都會被連根拔起。而這一切,我們完全是仰仗你——邵德長官咯。”
說完,土肥原一郎得意地大笑起來。
土肥的話,讓我額頭上佈滿了汗珠。我本來以爲,今天的計劃失敗,我們的損失不過是犧牲生命,僅此而已。作爲本應該在沙場流血流汗的中**人,早死晚死沒有太多區別,只是犧牲能爲國家帶來的作用大小不同罷了。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們連各自的秘密也無法保留,我們的軀殼都將變成日本人殺害戰友的工具。
我望向小五,小五那張陌生的面孔也同樣在望著我。他面無表情,望著我的眼神依然很鎮定,也很深邃。我注意到他的身體正慢慢往土肥原一郎身後移動著,步子很小,很謹慎。
這一發現讓我感到欣喜,同時意識到我應該表現得更加激動,用以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剛纔土肥得意地對我宣佈小五的真實身份,但他並不知道小五早就把這一身份對我說起過了。如果按照這個邏輯推算下去,那麼小五隱瞞得多的,反而是對土肥這羣日本軍人。
意識到這一點,我鼓大了眼睛,狠狠地瞪著土肥原一郎,低吼道:“你做夢吧?我寧願死,也不會成爲你們能控制的傀儡!”
土肥哈哈大笑,拍了拍手,朝房間深處喊道:“李長官,古長官,你們兩位也出來跟邵德君見個面吧!以後你們幾位都有機會精誠合作的。”
他話一落音,從房間深處走出了兩個穿著中**裝昂首挺胸的中年男人。兩人年紀應該都是四十出頭,頭髮修剪得非常整齊,身上的軍裝也扣得嚴嚴實實的。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山洞撿到的紙條,心往下一沉,張口問道:“這……這是東北抗聯的李建宇將軍和國民政府的古至忠將軍?”
土肥非常得意地點了點頭,對這兩個中年男人揮了揮手。兩個男人點頭,畢恭畢敬地站到了一旁。土肥轉過身來,面對著我說道:“很驚訝吧!沒錯,這兩位都是你們中**隊的高級將領。在重慶和延安的中國人心裡,他們兩位都轟轟烈烈地犧牲在與天皇軍人作戰的戰場上。幾個月後,中**人會再次看到他們倆,不過那時的他們倆,都會是穿著我們日軍的軍裝,帶領著大和民族的軍隊,朝他們揮舞軍刀。邵長官,你去想想,當你們的士兵們目睹他們心目中如軍神一樣偉岸的兩位中**人,已經在爲我們大日本帝國效力時,他們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哈哈!包括他們兩位以前的下屬,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土肥得意忘形地笑著,身子往後仰著,完全放鬆了警惕。就在這個瞬間,小五已經移動到了他身後,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同時,小五的手槍不知道什麼時候握在了手裡,迅速地比在了土肥原一郎的太陽穴上。小五另一隻手如鐵鉗一般扣住了土肥原一郎的脖子,用中文低吼道:“好了!先生們,先放開邵德後,我們再好好談談。”
土肥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臉色一下變得鐵青。其他幾個高個士兵正準備上前。小五忙架著土肥往後退了兩步,沉聲說道:“我的手段大家都知道!不用我演示一次吧!松下君,這幾個士兵是不是聽不懂中文,我看還需要你給他們解釋一下。”
松下幸太郎的臉色也變了,他伸出雙手,攔住了其他士兵,然後對小五說道:“武藏君,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你瘋了?”
小五微微笑笑:“我早就瘋了,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說完小五擰著土肥喉結位置的手掌上青筋一鼓,土肥慘叫起來。小五繼續道:“我不是說了先鬆開邵德嗎?怎麼了?聽不明白?”
松下幸太郎恨得直咬牙,對抓著我的鬼子用日語說道:“放開他!”
士兵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才鬆開手。
我彎下腰,故意慢吞吞地從地上撿起我的手槍,然後藉著身體站起的力度,往松下幸太郎的方向衝了過去。這羣日本人沒意識到我會突然撲向松下,一下子都愣住了。就在這樣,我非常順利地扣住了松下的脖子,然後用槍比在了松下的腦袋上,繼而用日語低吼道:“全部站到旁邊五米之外,快!”
那些士兵頓時慌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松下幸太郎倒是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吼道:“支那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沒有吱聲,架著他往小五所站的位置移去。小五沉聲說道:“松下先生,邵德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你別忘記了,這裡還有我清楚你的身份——日本國最大財閥的領袖人物、天皇的好朋友。我相信就算毀了整個九日研究所,軍部也不會願意毀了你。”
小五說話這工夫,我已經退到了他身旁,和他並排站著。土肥原一郎和松下幸太郎如兩塊盾牌一樣,被我們頂在前面。我和小五對視了一眼,小五眼神中再次閃出我熟悉的光。
這時,那兩位中**官模樣的中年男人往前跨了一步,其中一個軍官用濃厚的東北口音對我們說道:“兩位,帶我們一起走!我是東北抗聯李建宇。”
說完,他手腳麻利地從旁邊的日本人身上搶了兩把槍,遞了一把給另一個軍人。然後背對著我和小五,把槍口對準了站到另一邊的日軍士兵們,往我和小五身邊退過來。
這一變故讓我一愣,小五應該也沒有反應過來,但他還是吼道:“站住!再動我就開槍了!”
那***軍官打扮的中年男人並沒有停步,其中一個人扭過頭來說:“我們是自己人!是中國人!我們現在還能夠控制住自己,帶我們一起走。”
我和小五不約而同地往後退去,這一變故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如果他們的話是真的,那麼他們自然是我們能夠信賴的戰友。可是呢?萬一他們早已迷失自己,如大刀劉之前一樣,變成了徹頭徹腦的鬼子呢?
就在緊要關頭,之前那個穿著白大褂叫做黃碧輝的男人,突然衝了出來。他的臉憋得血紅,雙手揮舞著,對著我們大聲吼道:“別相信他們!別相信他們!他們是日本人,他們是日本人!”
他的話剛落音,槍聲響了。開槍的是那***軍官打扮的男人,子彈準確地射中了黃碧輝的心臟位置,血迅速地染紅了他的白大褂。眼前的黃碧輝嘴角抽動著,身子卻還是往前扭動,最後緩慢地跪了下去。他望向我的眼神讓我感覺異常熟悉,卻又完全陌生。
黃碧輝嘴角流出了鮮紅的血,他似乎還不甘心,張了張嘴,吐出幾個字:“美雲、曹正!我……我來……”
他並沒有說完他想說的話,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往前撲了下去。
我和小五馬上反應過來,同時舉起了槍,對準距離我們只有一兩米遠的那兩位將軍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土肥原一郎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不!”小五扣著他喉結的手加了把勁,土肥頓時發不出聲音了。
那兩位將軍同時倒在了血泊裡。小五低聲對我說道:“走!退出去,救其他人。”
我“嗯”了一聲,將松下往鐵門外推去。小五背靠著我,拽著土肥,我們一行四人,往過道里移去。
退出鐵門後,小五指揮那兩個站在鐵門口的士兵,要他們把門重新關住。然後槍聲再次響起,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小五開槍把這兩個士兵也解決了。走廊裡顯得空蕩蕩的,我們移動的步子加快了。小五掐著土肥喉結的手應該放鬆了一些,土肥張口說話了:“武藏鬼雄,我希望聽到你叛國的理由,是什麼原因讓你把槍對住了我的腦袋。”
小五繼續往前走,一字一頓地回答道:“因爲雲子!可以嗎?”
土肥的笑聲從我身後傳來:“好的!這理由我接受。想不到如此縝密的計劃,居然敗在了兒女情長上。”
小五不再說話了,松下幸太郎冷哼了一聲。
土肥又說道:“那麼,武藏君,我們做一個交易吧!我可以既往不咎,就當今天發生的這一切沒有出現過。我讓你和邵德安全離開遠山,你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不再追究,如何?”
小五哼了一聲:“土肥長官,好像現在主動權都在我們手上,應該是我們來提出要求吧?”
土肥怒道:“武藏鬼雄,你不要以爲控制了我和松下君就能夠爲所欲爲!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會不會爲此妥協,這個你心裡有數!我勸你別白日做夢了,我土肥原一郎從軍開始,就準備好了犧牲的一天。”
“不會吧!”小五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土肥原一郎可以死,可是松下君呢?松下君可是皇族的大紅人!”
小五的話像是擊中了土肥的要害,他沉默了一下,接著說道:“好吧!我承認是我的失誤,我沒有想到像武藏君你這樣的高級軍官也會叛國。你們要什麼條件,說吧!”
說到這時,我們已經上了鐵樓梯,走到了走廊的另一頭的鐵門前。我遲疑了一下,在鐵門前停了下來,等候小五與土肥的談判結果。
小五也停住了腳步,冷笑道:“條件?想不到陸軍省高級將領土肥原一郎也會對我們這種小人物低頭,問我要什麼條件。”說完這話,小五的聲音居然哽咽起來:“我要求結束這場戰爭,這條件可能嗎?我要求讓南造雲子變回以前的模樣,這條件可能嗎?都不可能!你可以說這都是歷史滾滾的車輪,我與邵德現在做的都是螳臂當車的可笑舉動!土肥將軍,我曾經是你最虔誠的學生,戰前你對我們說過,這一切不過是爲了所有的亞洲人民翻身做主,不被西洋列強奴役。當年你是那麼慷慨激昂,揮舞著手告訴我,膚色不可能成爲我們被欺壓的理由。只有團結,才能讓有色人種真正站立在世界的舞臺上。可是呢?”
小五頓了頓又說:“可是現在呢?我們大和民族的子彈並沒有飛向欺壓亞洲人民的西方列強。那麼多中國人死在我們的槍口下,百姓是無辜的,落後不應該是他們被屠殺的理由。土肥長官,我背叛了自己的祖國,可是,我並沒有背叛我的信仰。我信仰的還是你當年灌輸的自強不息的亞洲人民大團結。”
小五說完這些,土肥嘆氣了:“武藏,這是一場戰爭。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不管戰爭的初衷是什麼,但是殘酷就是基本原則。”
小五粗暴地打斷了他:“原則?那羣無辜的嬰兒也是戰爭的原則?雲子被剝下的皮也是戰爭的原則?”
“夠了!”松下幸太郎吼道,“土肥君,和這個叛國的畜生說這麼多幹嗎?開門吧!武藏君,你不要以爲現在你就控制了局面,不要忘記了,你不過是軍部一顆普通的棋子。既然有你這顆棋子,那麼軍部也會還有其他的棋子。今天就算你們走出了九日研究所,你的明天也終將是死無葬身之地。”
聽了這話,我怒不可遏,用槍托重重地砸向松下幸太郎的頭:“松下君,請你也要明白,我們今天走入九日,根本就沒打算活著走出去,我現在不介意在你腦袋上開上一槍的。”
我把他的身子往下一按,讓他蹲到了地上,低吼道:“開門吧!”
松下遲疑了一下,然後把手指伸進鐵門下的機關。鐵門緩緩地往兩側移去。
小五架著土肥原一郎,朝前走了幾步,和我並排站到了鐵門前。外面巨大的操場慢慢地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果然,我們首先看到的是,包括鄭大兵和大刀劉在內的一百多箇中國人,已經被鬼子士兵用槍比著,跪在地上。
我心頭一熱,前方的鬼子們都是背對著我們,沒發現我和小五已經控制了土肥和松下出門。我舉起槍,對著頭頂開了一槍,然後用日語大吼道:“全部放下槍,否則我現在就動手了!”
鬼子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到我們,全都愣住了!
土肥扭動著身體叫道:“誰也不準放下槍!誰也不準……”說到這兒,小五又掐住了他的喉結。
就在鬼子們都被我們吸引的同時,本來跪在地上的鄭大兵和大刀劉也突然跳了起來,如猛虎般撲向了身邊的兩個鬼子兵。他們的速度非常快,鬼子兵沒有提防,被他們迅速搶了槍,並推倒在了地上。
其他鬼子兵一陣騷動,槍口再次對準了地上騷動的中國士兵,用日語吼道:“不許動!”
我趕緊對鄭大兵和大刀劉吼道:“先別動!過來!”
鄭大兵和大刀劉也意識到場面如果出現不可控,那將是一場多麼可怕的犧牲。
他倆提著槍,猶豫了一下,然後快速地朝著我們身邊跑過來。地上那一百個僞裝成戰俘的僞軍士兵們,臉上都浮出一絲喜色。包括跪在最前面的四哥,也咧開嘴衝我笑了笑,然後放肆地往後一坐。
鄭大兵和大刀劉來到了我與小五身邊,我的神經微微地放鬆了一點。畢竟就我和小五兩人,體能再強大,也只有兩雙眼睛,不但要控制著松下和土肥,還要兼顧前面的士兵與身後可能衝出的合體人。現在有他倆在左右,自然如虎添翼。
我繼續用日語吼道:“放下槍,全部放下槍!”
鬼子兵中間的一個士官也叫喊起來:“不能放下槍!放下槍更加危險。”
“砰”的一聲槍聲,在我身邊響起。是小五朝著土肥的肩膀扣動了扳機,土肥身子一顫,鮮血往前噴去。小五吼道:“下一槍我會朝哪裡開,你們想明白!”
也是小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掐著土肥喉結的手鬆了點,土肥慘叫了一聲,緊接著喊叫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放下槍!”
場面就此僵持下來。我們都知道,我們並不可能真的殺了用作籌碼的土肥與松下。那樣做的後果是,我們一百多個弟兄,今天就會全部死在這兒。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聽得見。
這時,在四哥身邊的一個僞軍士兵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是一個大鬍子男人,微笑著對他面前的鬼子士兵吼道:“狗日本,爺爺我現在起來了!誰敢動手不成?”
他的舉動讓鬼子兵下意識地集體倒退了幾步。大鬍子見鬼子並沒有其他動作,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他全身**著,身上的毛髮和他鬍子一樣濃密,挺直腰桿兒,朝著他前面的一個鬼子兵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