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救
我回到山洞時,孩子們都在好看的小說。從他們無比興奮的表情中可以判斷出,他們昨晚應該去山洞覓食了,所以現在還沒睡覺,聚集在門口迎接我。
我推開衝上來撒嬌的孩子,往山洞深處走去。疲憊的身體倒在地上,此刻,我實在沒有任何心思去答理撒嬌的孩子們。
我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半人半鬼的生活,這三年來實在壓抑得太久太久,很多東西都無法釋放,簡直要爆炸了。
奇怪的是,在經歷了這一切後,我並沒有失眠,我想可能是因爲太累了的緣故,閉上眼睛後便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外面又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雙手抱住雙膝,把頭埋在膝蓋之間,長長的頭髮蓋住了我的臉及視線。洞裡面很安靜,孩子們可能結伴出去覓食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叮囑孩子們出去覓食時儘量避開叢林裡的人,即便碰見,也不要正面發生衝突,能避則避。幸好,遠山的樹木高大茂盛,這爲我們隱藏行蹤提供了很多方便。再者,孩子們身體瘦小,緊急關頭可以鑽入地上長年累月堆積的落葉堆裡。
我也選擇了晝伏夜出,儘量避免與任何生物遇上。我漸漸麻木,迫切希望忘掉遠山外的一切,忘掉邵德,帶著孩子們在山林裡一直生活下去。
遠山裡也變得安靜下來。邵德以及他身邊的那羣人再也沒有出現過,甚至沒留下一絲痕跡,消失得非常徹底,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好看的小說。這樣平靜的生活持續了將近一個月,一直到那天傍晚。
那天天還沒黑,有幾個孩子用詢問的眼光望著我,意思是他們要出去覓食。那段時間一直很平靜,我就放鬆了警惕,點了點頭。
幾個孩子咧著嘴,牙齒閃著懾人的光,嬉笑著爬出了山洞。剩下的孩子圍在我身邊,聽我哼唱日本的童謠。
大概半個小時後,洞口傳來孩子的怪叫聲,叫聲很短促很尖銳,通常,他們只有在遇到意外情況時,纔會發出這種聲音。
我“忽”地站起,往洞口爬去。那幾個出去覓食的孩子正從洞外爬進來,慌慌張張地衝到我面前,表情非常怪異,不停地指手畫腳比畫著,還做出開槍的手勢,神情非常關切。
我愣住了,我們身處的山洞位於遠山裡的最頂端,如果底下叢林裡真有槍炮聲,我們這裡是能聽見的。可孩子們做的手勢,分明是告訴我有人正在扣動扳機。
我疑惑地看著他們,幾個孩子見我依然不明白,更加激動起來,上躥下跳著,有一個孩子還擺出一個匍匐的姿勢。
我開口問道:“有人躲著?”
孩子們也愣住了,半晌才明白什麼意思,紛紛焦急地點頭。我更加奇怪了,按理說,叢林裡的日本人對孩子們曾經有過那麼多次傷害,孩子們肯定非常懼怕日本人,就算看到了也會躲起來,不可能會流露出這種關切的眼神。
我試探性地問道:“是九日要傷害別人?”孩子對於“九日”這兩個字非常敏感,在他們看來,遠山裡的所有日本人都可以用“九日”這個名詞替代,所以我故意說到“九日”這個詞,目的就是指向遠山裡的日軍士兵。
孩子們頻頻搖頭,依然張大嘴怪叫著。
眼見孩子們如此關切,我決定下去看看,於是便站了起來,對孩子們說道:“帶我去看看全文字小說!”
那幾個孩子聽懂了這句話,轉身往外面爬去。其他孩子也跟在我身後,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可神情卻非常激動,一邊爬動著,一邊興奮地齜牙咧嘴。
我心裡浮出一絲涼意,孩子們時不時流露出來的這種嗜血的獸性,始終讓我擔心。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趕緊跟在那幾個孩子身後,爬出了山洞。
夜色正慢慢來臨,我們快速地離開顯眼的山崖,衝進了樹林,在樹上快速行進著。那晚有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這對於我們來說是再好不過了,是我們行進時最好的掩護。
很快,一片空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裡,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空地後面的樹林裡衝了出來。
是邵德身邊出現過的那個男人——那個讓我感覺非常熟悉的男人。
只見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從樹林裡閃出後,用閃電般的速度衝向那塊空地。他的正前方是一個下坡,下坡前面是一片更加茂密的樹林。
一個速度和他一樣驚人的日軍憲兵跟在他身後。這憲兵剃著光頭,雙手各握著一把大砍刀,看情形是在追殺前面的男人。他魁梧的身體像一個冒著蒸汽的火車頭,即便遠遠地瞅著,也能感覺到一股可怕的殺氣。
孩子們在看見這個光頭後,變得異常激動。我相信,如果不是我在身邊,他們肯定已經朝前撲上去了。
我揮了揮手,示意孩子們都別動。我也貓在樹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就在前面那個男人衝到下坡處時,從樹林裡傳來一聲槍響,槍聲非常大,聽得出是狙擊槍!
那個男人中槍了,往前奔跑的身體往空中一彈,一股血從他胸口處噴射出去全文字小說。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下坡的暗影深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了。
沒想到那人是邵德!邵德彎著腰朝中槍的人撲去,他的速度也出奇地快,趁那個中槍者身體還沒摔到地面,邵德便已經抱住了對方,並就勢往地上一滾。
緊接著,那下坡處多出了幾個人影,同時朝前方握砍刀的光頭衝了過去。
我控制不住自己了,當看到心愛的男人遇到危險的這一時刻,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選擇平靜。我身子往前一撲,叫喊道:“上!”
孩子們早已摩拳擦掌多時,這下見我下了命令,迅速從我兩側向前方衝去。我繼續叫道:“殺死那個光頭!”
我的尖叫聲被再次傳來的狙擊槍槍聲蓋住了,我甚至不能確定孩子們有沒有聽見我的叫喊。
孩子們非常有默契地分成了兩隊,有七八個孩子朝著發出槍響的樹林裡衝了過去,其他孩子則撲向了邵德與光頭那羣人的方向。
我看到與邵德一起從下坡處衝出的人羣裡,又有一個人被第二聲槍響擊中了,撲倒在地上。另外一個高大的黑影卻突然舉起了槍,對準了跟他一起鑽出來的一個男人。
我不明就裡,往前撲去。孩子們已經在我之前衝到了那片空地,他們靈巧地隱藏在樹葉堆裡,往光頭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去。
我撲到了空地前的最後一棵樹上,就在這時,樹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應該是衝過去的孩子們撲倒了躲藏在裡面的狙擊手。
那個舉槍對著邵德隊伍裡的人的男人,以及那個光頭,也在同一時間被地下鑽出來的孩子們撲倒了。孩子們似乎能夠分辨得出敵我,準確無誤地襲向了光頭和舉槍男人。
我鬆了口氣好看的小說。整個局面瞬間被孩子們控制了,邵德及其那羣從黑暗中衝出來的人,愣在了原地。
我再次尖嘯起來,示意孩子們趕緊脫身。雖然孩子們幫助邵德控制了敵人,但我不敢保證邵德他們在見了孩子們恐怖的外形之後,會不會對孩子們動手,並且,我也無法肯定孩子們在攻擊完這幾個目標後,會不會選擇撲向其他人。
孩子們聽到我的尖嘯後,快速地跳回到了地上,往四周散去。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一直沒有動彈的邵德卻突然轉過身來,像是有預感一樣朝我的方向望了過來。我的目光與他的雙眼再次交會。
緊接著,他的身體突然抖了一下,如觸電般抽搐了一下。然後……
我轉過身,往叢林深處撲去。
我怎敢面對你?此生我最深愛的男人;我不過是一個叢林裡的山妖,一個遠山裡的魈魔而已。
夢一場
我發狂地在樹與樹之間跳躍著,樹木不斷地從我身後掠過,我的過去都只是一場夢,消失在我與邵德最後的那一次散步……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了,在陸府的我接到了特高課的電話。對方的聲音我非常熟悉,是負責特務工作調度的一個指揮官。他用很平靜的語氣對我說道:“是孫舞陽嗎?我是麗春舞廳的劉經理。你辭職這麼久了,有些東西卻還沒拿走,爲了防止偷盜現象,麻煩你回來整理帶走吧!”
我應了一聲,掛下電話。對方暗語的意思是:任務取消,最近要安排我離開陸府,離開藝名孫舞陽、真名李春梅的這小女人的世界。
夕陽透過玻璃窗照在我身上。我頭髮披散著,傻傻地發呆。我知道美麗的童話故事即將結束,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個美好的夢境,始終躲不過夢醒的一刻好看的小說。
晚飯時候,邵德如往日一樣,不停地往我碗裡夾菜,陸正海和姜阿姨微笑著看著我倆。我強裝無恙地笑著,飯菜在我嘴裡味同嚼蠟。我深知,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有著溫暖和無限親情的家庭了,將要和所有的幸福快樂告別。
吃完晚飯,我木然地上樓,對著梳妝檯化妝。我把頭髮盤好,從衣櫥中找出邵德最喜歡的一件旗袍穿上,然後披上一件大衣,提著手袋,往樓下餐廳走去。
邵德和陸正海坐在餐桌旁抽菸,和平時一樣閒聊。見我穿戴整齊地下樓,陸正海打趣道:“春梅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是有什麼喜事嗎?”
我靦腆地笑笑,然後對邵德說:“邵德,我們出去走走,看場電影吧!”
陸正海哈哈大笑:“小夫妻情趣還挺多哦!邵德!趕緊陪你媳婦出去吧,不用陪老頭子聊天啦。”
說完,陸正海便往樓上走去。邵德也站了起來,笑著對我說道:“要不要開車出去?”
我搖搖頭,說:“走走吧!”
邵德抓起旁邊凳子上的帽子,說:“走走也好!”說完便摟著我的肩膀,往門外走去。
此時正是深秋,略有些寒意,我們在瀋陽的街道上慢慢地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邵德似乎很開心,一個勁地笑著,我心裡非常悲傷,或許這會是我和邵德最後獨處的時刻,我多麼希望這一刻能夠靜止不動。
風有些冷,邵德緊緊地摟著我,我也抱著他,我們就這樣相互依偎地前行。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輛軍用卡車出現了,遠遠地跟在我們身後。
我的直覺讓我意識到:這應該是特高課的特工人員駕駛的車好看的小說。以往的任務結束時,機構慣用的手段就是製造一次意外,讓投入到任務的特務死於一場看似普通的事故。
我手心愈發冷了,邵德問道:“春梅你今天怎麼了?額頭上怎麼出汗了?”
我慌忙抹了一下額頭,強裝無恙地說道:“沒什麼!我很好。”
可能沒事嗎?邵德只是個陸正海身邊的心腹,他的存在對於瀋陽關東軍毫無益處。我不敢確定身後卡車接到的命令裡有沒有順便除掉邵德的這一任務,就算沒有,我也相信,如果我和邵德一起走到馬路中央,卡車肯定會不加選擇地撞過來。我自然會被車上的特務人員以送醫院爲名帶走然後宣佈死亡,因爲這種卡車的車頭都設計好了,只會把人撞飛,並不會出現真正的傷亡。
可是,如果邵德連帶著被撞倒了呢?那麼特務會不會順便碾過邵德的身體?
想到這兒,我越發擔心起來,於是便扭頭往馬路對面看去,對面有一家脂粉鋪正在打烊。我連忙對邵德說道:“邵德,你等等我,我過去對面買點胭脂。”
邵德微笑著說:“我陪你一起過去吧?”
我強顏歡笑,嬌嗔地說道:“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去脂粉鋪像什麼話?我還是自己去買吧!你在這兒等我。千萬別動哦!”說完,我轉過身,慢慢地往對面走去。
轉身的那一剎那,我的心如撕裂般地疼痛。我深知,這會是我和邵德最後的告別。
身後的卡車果然飛馳了過來,準確無誤地撞在了我身上。我摔倒在地,佯裝昏迷。邵德瘋狂地向我撲了過來,卻被卡車上跳下來的穿著軍裝的日本士兵架住。
一個軍官打扮的特務從駕駛室裡跳了出來,一把抱起了我,假裝非常焦急地往車上衝去。嘴裡用日語對著邵德喊道:“我是日軍司令部村邊寧次,我現在送這位女士去司令部醫院,救人要緊,這位長官你自己趕過去吧好看的小說!”
說完這話,特務發動了汽車,往街道盡頭飛快地駛去。
一個小時後,邵德在司令部醫院接到了我的死亡通知書。然後一個頂罪的日軍士兵,當著邵德的面被憲兵帶走,日軍軍官會找陸正海和邵德談話,聲明這完全是一次不幸的意外,日軍司令部表示非常生氣。同時也希望陸正海和邵德顧全大局,不要因爲這麼一次意外而否定了大和民族與中國人民的友誼。同時,這位軍官會發表申明,爲了不讓事件升級影響到中日感情,我——李春梅的屍體會在最快時間內火化,希望陸正海司令和邵德長官能理解!
邵德是如何接受這一結果的,我已經不得而知。我當晚就被送到了特高課位於瀋陽日軍司令部的地下辦公室,幾個日軍士兵把我送進了一個封閉的審訊室。
我換上了軍裝,心情還是異常沉重,坐在裡面發呆。每一個任務失敗的間諜都會被送到審訊室接受詢問,這一點我早就知情。當時時局混亂,特高課的軍人可以說是國家核心機密的掌握者,很多機密的事情需要調查及覈實清楚。當然還有其他的,對於任務失敗者而言,可以有千萬種理由,但是,大和民族不需要藉口,失敗了就是失敗。這場審訊需要的當然不是失敗的理由。特高課真正擔心的是,任務的參與者是否在任務中變節。
我安靜地坐在凳子上,這是我第一次作爲任務的失敗者接受這種審訊,白晃晃的燈管對著我,異常刺眼。幾分鐘後,幾個黑影出現在燈光背後。主審官是本次任務的指揮官藤原少佐。
藤原少佐冷哼了一聲:“南造雲子,我可以先給你一點時間,讓你考慮清楚,主動交代你在這次任務中對機構隱瞞的東西。”
我搖搖頭:“我什麼都沒有隱瞞,確實沒有發現陸旭有與中**隊接觸的證據。”
藤原少佐身邊一個老頭聽完我的話,搖了搖頭。我注意到他穿著憲兵的軍裝,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好看的小說。憲兵隊是不能插手特高課事務的,除非接受審查的人已經被確定爲有叛國叛軍的嫌疑。
可我確實沒有隱瞞。在我投入這個任務的幾個月裡,完全沒有與陸旭相關的任何消息進入陸府。如果非要說有隱瞞的話,那就只有我在陸正海書房裡的那些發現。
我咬了咬嘴脣,不再說話了。
藤原少佐拍了一下桌子:“南造雲子,你是特高課的高級特工,帝國對你寄予厚望。你多年來爲帝國的付出,軍部也都知道。你好好考慮考慮,不要忘記了你得到過的榮譽。帝國之花!軍部不希望你就此凋謝。”
我還是搖頭:“我確實沒有隱瞞。我承認任務失敗了,但是我沒有做對不起大和民族的事情。”
“沒有嗎?”藤原少佐冷笑道,“那麼我現在告訴你吧!你之前反饋的情報,說在陸正海書房的暗室裡沒有任何發現。機構本來已經相信了你的鬼話,可上頭有長官爲了保險起見,又安排了一個特務潛入到陸府,也進入了那個暗室。嘿嘿!南造雲子,你是軍部培養出來的精英,不會連一個低級特工人員也能發現的東西,你居然沒找到吧?”
我的心往下一沉,但是還抱著一絲僥倖道:“暗室裡是沒有異常的,除了牆上掛著一頂陸正海以前在清軍軍隊的帽子。”
藤原少佐怒喝道:“南造雲子,你還真不老實。這個發現你之前怎麼沒有對長官彙報呢?你不會告訴我們你沒看到帽子裡奇怪的番號,以及……”藤原少佐冷笑道:“以及這個吧!”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一個開關,一道光射向我背後的牆壁。我扭過頭去,只見牆上映射出一個投影,正是我在陸正海牀板夾層裡發現的那相片。
我注意到投影的邊緣有著相片與地板的交匯,所以可以確定這是另一個特工翻拍的,並不是原件。相片上酷似邵德的那男人依舊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