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北菱向王曼衍請了兩天假,理由是她想回去看看姜琦的情況。王曼衍心裡有點不樂意,但是拒絕又顯得太不近人情,只好怏怏不樂地準假。
蘇耀忙著組織新任內閣成員的選拔考試,暫時也顧不上來煩她。首相具有內閣成員的選拔權,包括制定選拔標準、覈準考試試題等等,君主對於擬選定的內閣成員擁有一票否決權。王曼衍衷心地希望這回選拔的內閣成員可以不具有那麼明顯的政治傾向,或至少比賈思齊能聰明一點。
賈思齊死亡的真實情況被掩蓋了,媒體報道時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提及“突發意外情況不幸身亡”“家屬情緒穩定,善後工作正在進行”,實際上民間的流言已經傳得離譜了,比如說賈思齊是站錯了隊或得罪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而死於政治暗殺,就連內閣會議休息時間賈思齊和王曼衍那小小的衝突也不知怎麼流傳出去,被無限放大,有人言之鑿鑿地說內閣會議時王曼衍和賈思齊相互扭打,揪頭髮之類的全數上演;還有猜測他是被王曼衍失手殺死僞造了現場,甚至有傳言他和蘇耀關係不正常,死於情感糾葛……
王曼衍瀏覽完秘書給她的對於輿情的一些摘要後感到哭笑不得,心想這東西跟廁所讀物沒什麼兩樣,可以不開心的時候拿出來多讀讀。
蘇耀遞交上來的一份報名參與內閣新成員選拔的名單同樣可以當成廁所讀物。王曼衍沒想到現在內閣成員這份工作這麼吃香,幾乎什麼人都來報名,包括政府官員、各界知名人士、無黨派人士、無工作人士,甚至連安婭都報名了。估計初期的篩選就是一項大工程,王曼衍想起蘇耀雄心壯志說的新內閣成員上崗要比賈思齊的葬禮還要早,心內哂笑。
她坐在辦公桌前,上午安婭和她通過電話,彙報了開膛手傑克被殺案和賈思齊被殺案的進展情況。安婭說了很多,總結起來,可以概括爲四個字:
沒有進展。
所有發現的有用線索都會在調查過程中斷。比如開膛手傑克中發現的鑽石牌菸蒂,由於去向反而太有指向性,反而導致無法繼續查下去;再比如賈思齊被害案,因爲考慮到搶劫犯在得手會盡快將財物脫手,近兩天安婭派人查遍了嘉安市所有的二手電子商品市場和貴金屬市場,以期發現賈思齊被搶走的手機和鑽戒,但一無所獲。
不僅王曼衍覺得有點失望,安婭的語氣聽起來更是挫敗無比。王曼衍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會不會是偵查的方向有點不太對?”
安婭無奈地說:“開膛手傑克的案子,我們當然也懷疑過是前任特參做的案子,可是,我們總不能對皇宮下搜查令。我看這個案子,八成是要成懸案了。”
王曼衍沉吟了一下。如果是穆雅貢做的案,她當然不介意藉由這個契機,借首都警署的力量把穆雅貢掘地三尺也找出來,再通過她找到哥哥的下落。假設哥哥這時候已經看破紅塵出家爲僧,找到了又能怎樣?王曼衍再把國王的寶座讓給哥哥?
她嘆了一口氣,對安婭說:“繼續查吧。查不出來就按照懸案處理。賈思齊的案子是重點,這個案子可以先放放。”
安婭想了想,在電話那頭道:“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王曼衍估計也不是什麼讓她高興的話,於是回答:“那就別說了。”
安婭還在做最後的掙扎:“我們的偵破方向確實有問題,應該不是前任特參作案,如果是現任特參的話——”
王曼衍懶得聽她再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她想,假設開膛手傑克是穆雅貢殺的,她不懷疑穆雅貢有這樣的能力,儘管穆雅貢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露兩手”。她同樣不懷疑在必要的情況下,穆雅貢會殺人,儘管她更猜不透穆雅貢爲什麼要隱藏在首都中。神秘,這兩個字被高北菱用來形容穆雅貢的情人,但在王曼衍看來,形容穆雅貢也是極爲合適的。
一想起高北菱,王曼衍習慣性地探頭往秘書室裡看了一眼,纔想起來高北菱跟她請假的事情。
高北菱真的會把這兩天的時間用來和姜琦在一起嗎?王曼衍深深懷疑這一點。她不快地想,自己居然對一個已婚婦女這麼牽腸掛肚,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
下午的時候,王國的基礎電信運營商派工作人員前來皇宮進行例行的通信網絡檢查。本來這項檢查不是必須的,不過兩三年前,王歡衍在位的時候,有次在首都召開國際會議,來訪、參觀的國賓暴增,竟然導致皇宮網絡癱瘓,讓王歡衍大失面子,從那之後,網絡基礎工程的建設就被提到了案頭上。
王曼衍忽然想起內閣會議那天,看到高北菱在蘋果樹下打電話的事情。她找到運營商的工作人員,並以君主的身份要求調取高北菱的通話記錄。高北菱選擇的通話套餐服務是普通類,沒有保密等級,因此很快就被全部調取出來,王曼衍瀏覽著短短一張通話記錄單,有點不可置信。
高北菱幾乎很少打電話。而且通話記錄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她經常聯繫的人無非都是工作上有業務交集的人,偶爾會撥打幾個歸屬地是長敬城的號碼,可能是她父母。王曼衍想起來內閣會議那天是四月的最後一天,也就是四月三十日,她想看看高北菱到底給誰打了電話。
但是單子上的記錄十分清晰,一整天高北菱沒有撥出或者接到一個電話。這事兒就顯得很奇怪,王曼衍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她看到高北菱坐在草坪的長椅上打電話,難道是看錯了?
王曼衍雖然覺得不太對,不過不會把這種事放到心上。因爲晚飯時間,王曼衍連飯都沒吃完,安婭就領著一個更大的麻煩來拜訪她了。
王曼衍在餐廳接見安婭,順便心裡吐槽廚師做的水果沙拉越來越難吃。安婭風風火火地推開門席捲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實習警探。她第一句話就是:“陛下,我們搜查了高北菱的住處,高北菱有很大的問題。現在我向您申請對她的特別逮捕令。”
咯嘣一聲,王曼衍嚼碎了嘴裡的食物。不知道水果沙拉里面爲什麼會有胡蘿蔔,還很硬。她慢條斯理地把東西都嚥下去了才說:“特別逮捕令?逮捕誰?”
特別逮捕令,當且僅當君主批準之後,纔可執行逮捕。使用特別逮捕令的只有皇室成員和皇室的附庸,特參也在適用行列之內。王曼衍往四處看了看,考慮要不要叫個皇宮侍衛來把安婭和她的同伴給拖走。
“高北菱。”安婭一點沒有退卻的意思,“我們有證據,她涉嫌傷害她的丈夫姜琦。”
王曼衍嘩啦把餐盤一推,咬著牙問道:“怎麼回事?”
按照安婭的說法,她在調查案件中有些問題想要詢問高北菱(王曼衍心想這兩起案件和高北菱沒有絲毫關係,安婭一定是無端地懷疑高北菱),得知高北菱不在皇宮後,就來到她和姜琦投宿的首都酒店,並(安婭所說)禮貌地叩響了房門。沒有人應門,夫妻二人應該不在房間中。於是安婭申請了搜查令,破門而入。搜查令並非逮捕令,即使是特參的住所,也無需君主的特別批準,於是安婭大概兩分鐘就拿到了搜查令。
酒店房間裡面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沒有屍體,沒有兇器,沒有物證,只有高北菱和姜琦的行李和一些生活用品。這時候有警察在搜查廚房的時候,發現冰箱和櫥櫃之間的縫隙中,竟然有個人。
安婭將幾張拍立得拍攝的現場照片從餐桌對面推過來,王曼衍看了看,那個縫隙中的人正是姜琦,他穿著家居服,抱著膝蓋蜷縮在地上,後背緊緊貼著牆,一動不動,眼睛卻睜著,神情呆滯,看似對外界的刺激毫無反應,卻還有意識。
從照片上來看,黑暗一片的廚房之中,一個人這麼一動不動地擠在縫隙裡,對外界的刺激沒有任何反應,確實是挺詭異的事情。
“所以你們就確定這是高北菱蓄意傷害?”王曼衍不動聲色地慢慢將照片看完,實際上內心深感不安。她見姜琦的時候,就覺得這人精神狀態有點問題,似乎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也不奇怪。但真的和高北菱有關係嗎……
“她的嫌疑最大。”安婭激動地說,“姜琦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我們叫他、推他,他都沒有反應,但也沒有昏厥。”
王曼衍又把照片拿起來看了看。姜琦的情況看起來並不妙,完全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過照片中看不出來他的身上有任何的傷痕或血跡,衣著也算乾淨整潔,更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或是嗑藥磕嗨了。
“所以你認爲是高北菱把他打成這個樣子更有可能,還是他吸毒過量更有可能?”王曼衍站起身,準備客氣地送客。
“我們已經把姜琦送到醫院了,至於是怎麼回事,隨後醫生會診就能出結果。但我需要特別逮捕令,哪怕能證明高北菱跟這個沒有關係。”安婭堅持著。
“我不會批準對高北菱的逮捕令。”王曼衍轉身向餐廳外走去,“除非你拿到確鑿的證據。”
“陛下,”安婭仍然不肯放棄,她追了過來,“高北菱就職還不到一個月,您難道已經這麼信任她了嗎?如果您知道,我們認爲,殺了開膛手傑克的,很有可能是高北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