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有的時候是不可以分門別類的,因爲今天熊樣的誰明天也許就人模人樣了。
而今天就算死了也算是人的他明天也許就化作小盒裡的幾把灰燼。
生命只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而倒在地下的這個人,他是一個用生命追求死亡藝術的人。
他把生命瞧做什麼呢。
並不是說他只畫死人,而是他畫裡的人都是死的,有的時候他用最最鮮活的顏料佈景,卻在角落裡發現一具已經死去或者腐爛了的屍體,有的時候一整幅畫裡完全沒有生命氣息,比路過一片墳地還讓人覺得蕭索。
也許也正因爲如此,他的畫永遠讓人記憶猶新。
他是一個經常行走在陽光下的人。
他是一個總是徘徊在黑夜裡的人。
他總是一個人。
每一天,他的身上都散發著腐爛的味道,不論是在陽光下,還是黑夜裡。
他總是會突然出現,接著突然消失。他出現後留下的氣味很久才能消散。
他總是獨來獨往,也許他對活人都不感興趣。
可是這樣的人卻很會聊天。
我知道好的畫者都是可以瞧透人心的,他們是由內而外的作畫所以深入骨髓的挖掘。
他會突然出現在你身邊,有穩定的距離,讓人不會捏著鼻子跑開,用很乾淨的眼神瞧著你,你瞧到一個膚色蒼白眉目漆黑的男生,帶著讓人感覺心酸的帥氣。
他知道你的名字,打招呼,像能把你瞧穿一樣知道怎麼清除你的心理防線,接著問諸如“我想知道你對死亡的瞧法”之類不用問號卻犀利無比的問題。
接著在得到各種各樣的回答之後突然離開,他和任何人的交流都只有一次,我們這麼覺得。
人們通常在和一個人相處很長時間漸漸熟悉之後才發現這個人的獨特之處,可是有的人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偏離這個世界,他們像是生命的另一種形式。
而我們的世界,轉動著,轉動著,終於在人類演變的進程中像兩個相互交錯的齒輪一樣慢慢磨合,它終於再也沒有什麼類型不能接受。
它會旋轉成微笑的曲線,你是變態也好,嗜血也好,不論你是信仰神還是魔鬼,不論你是神還是魔鬼,你都可以在這裡生存。
而我們終於扭曲著組成了這樣一個時代,我瞧得慣你,你就是對的。
所以像這樣一個如果出生在以前的年代都不知道會死的多悽慘的男生讓現如今的一些思想獨立行動獨立但也許經濟不獨立的女生們心跳不已,她們在心裡驚呼“Ohmygod,這就是我想要的他!”
她們憧憬著即使有一天自己倒在血泊中死去,也能有個男人爲她畫像,甚至會成爲曠世傑作,這是一件多麼浪漫的事。
學校的貼吧裡有無數無數這樣的帖子,每個帖子前都呈現著“死亡藝術家高冷”這樣的字眼。
我盯著的高冷的手機屏幕,就在它滅掉的時候,手機旁的高冷突然睜開眼睛猛地擡起頭和上身,雖然終究還是沒能坐起來,可是我卻已經腿一軟坐在了地上,雙腿麻的失去知覺。
一口血從他的嘴裡涌出來,我纔不得不瞧到他從肩膀到鎖骨又幾乎蔓延到胸前的傷口,深的像要裂開一樣,我甚至覺得他沒有嘎巴一聲從胸前斷開已經足夠讓牛頓從墳墓裡跳出來。
那絕對是我見過的最恐怖又令人作嘔的畫面,我真的寧願面對牛頓先生的屍骨此刻跳到我面前,也不想面對這樣的他。
他的喉嚨裡發出有點刺耳的喘息聲,那個樣子讓鐵石心腸的我也覺得心酸不已,他瞧著我的眼睛艱難的說:“……花園…想求…幫我——”
接著一頭倒了下去。
什麼。
遠處有幾個朝這邊不停張望的學生。
幽幽把我從冰冷的路面上拉了起來。
地上的鮮血已經蔓延了很大一片。我眼神空洞的望著那片血色和殘骸,覺得如果我可以,我會把它畫下來。
天上沒有星星,它們都閉上眼睛不望向這裡,這個悲歡離合的冷暖人間,有的人死去了,沒有人爲他流淚。
我們只爲自己掉眼淚,爲了內心的悲涼感受,出自自己身上的,由別人觸動的,但眼淚只爲自己而流。
風吹動樹葉在我耳邊唱著淒涼的歌。
我還可以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聽他和她,他們和它們唱自己的歌,還有那些沉睡著的人們的不平穩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