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熄面前一角的蠟燭,在我進行這個過程的時候,周遭的五個人,都兩眼無神的盯著眼前那些蠟燭,像是一羣被攝去了魂魄的人,但是已經熟悉了我們的你會知道,我們有著最最堅韌的靈魂。
只是他們曾經四處遊蕩,找不到方向,現在也還是有些迷茫,可是就像一路走來的那樣,摸索著向前走,雖然瞧起來拖沓散漫,但是很堅定。
空氣裡有淡淡的燭火的味道,溫暖的氣息,像清晨第一縷陽光,觸碰到臉上有微妙的感覺。
我開始講我的故事。
四十·陰暗角落
雖然不像穆楚笙那樣掛在嘴邊,但是我也是一個恐怖愛好者。對於怪談之類的事情我總是秉持瞧熱鬧的心態有著旺盛的求知慾。
但是在輪到我講的時候,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瞧著還亮著的那些蠟燭許下心願,就讓我們像百物語剛開始的時候那樣一起睡過去吧。
但是那個躲藏在記憶陰暗角落裡的故事已經呼之欲出。
“上高中的時候,大家打著學習壓力大的旗號,總會找一些刺激的事情去嘗試。一開始,全班同學會傳閱恐怖小說和報紙上的恐怖專欄,上課的時候在後排小心翼翼的圍在一起瞧恐怖片。後來,大家不再滿足於這種隔著屏幕和文字上的恐怖,開始籌備親身經歷的恐怖體驗。
“班裡有一個女孩叫沈瓊,我們都管她叫靈媒,她會把很多恐怖專欄做成剪貼畫,瞧過的恐怖懸疑小說能有上千本,我們都覺得這很權威。那雙眼睛像被厲鬼附身了似的,帶著濃重黑眼圈的眼眶整個凹陷下去,可以說往那一站就是恐怖畫面,一動就是恐怖片,非常玄乎。
“我和她做了兩年半的同桌,因爲班裡沒有誰敢和她坐在一起,雖然他們總是說自己很有膽量天不怕地不怕的做人。但實際上,我和她並不會有什麼接觸。她知道只有我願意和她坐在一起,她又似乎不想總是一個人,所以刻意和我保持著距離,像是怕把我嚇跑似的。哈哈,實際上真不知道是誰會嚇跑誰呢。”我突然覺得最後一句話很像穆楚笙的調調,但是我們的區別是,我並不是虛張聲勢。
“接著突然有一天放學的時候,我剛要拿起書包離開,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死死地握著,那雙鬼一樣的眼睛瞧著我,我差點一衝動拿書包去砸她。
“‘幹嘛?’我問她。
“她遞給我一張黑色的請柬,上面用紅色的大字寫著‘地獄邀請函’。
“真的很可笑。我當時在心裡小氣地說。
“‘我希望你來。’她低著頭,接著放開了我的胳膊。
“我瞪著她瞧了一會兒,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我知道她的邀請函一定會邀請來很多人,但是這些人只是俗話說的來去匆匆的過客。當他們從驚悚的世界離開,生活中的她就像鬼魂一樣被忽略。當別人用異樣嫌棄甚至厭惡的目光瞧著她的時候,他們也會像完全不認識她一樣繼續和別人談笑風生。每當這個時候,只有我,靜靜地坐在她身邊,從來沒有和她聊過天,從來不試圖接近她,但是總會爲她隔開那些目光。就這樣,時間久了,成了朋友。
“我沒有去的打算,但是回到家裡卻什麼也做不進去,總覺得很不安。你們不要笑。我拿出紫外線的小燈,我有收藏燈的愛好,一有磕磕碰碰我就喜歡拿著紫外線照它。因爲日光照射瞧不到的傷痕在紫外線的照射下可以瞧到。別這麼瞧我,我不是神經病,我只是有點神經。當我擼起袖子讓紫外線照上去的時候,我先是困惑接著頭皮發麻。因爲我的胳膊上有兩隻手的手印,而另外一個和沈瓊的手印對比像是一隻手骨握出來的,我又仔細的辨認了一下,是不會錯的。也正因爲這樣,我覺得那晚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靈魂出竅的拿出那張請柬,順手翻開,接著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抓起外套和揹包就跑出去。
“因爲我只是一眼瞧到落款的地方,沈瓊用不知道是紅筆還是鮮血把自己的名字寫在畫出來的地獄之門裡。
“我打的去請柬上所寫的地址,跑到她所說的那棟樓的天臺。當我氣喘吁吁地從最後一級臺階上望向前面的時候,一時間分辨不出自己究竟瞧到了什麼。在我瞧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可以這麼勇敢的走過去而不是尖叫著跑開。
“天臺上除了我之外沒有站著的人,只有一個半搭在欄桿上滿臉是血和唾液的男生,我認不出他是誰。這就是那久違的濃烈的血腥味,浮動在這個城市上空,浮動在這個世界的陰暗角落。我愣愣的拿出手機按下110,接著愣愣的說出剛剛和司機說的請柬上的地址,只說了句,你們快過來吧,快點過來,瞧他們還有沒有救。接著自顧自的掛斷。
“沈瓊永遠穿著黑色的帽衫外面裹著黑色的外套,我憑藉著這一點找到她,我知道她還沒有死,雖然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粘稠的鮮血纏著她的頭髮,她的背影很好瞧。
‘沈瓊?’我叫她。
“她動了動,慢慢的轉過頭來瞧向我。我的冷汗順著脖子流淌,在濃烈的血腥味裡想要跑到一邊吐個痛快,但是我是可以承受的。
‘我知道你不會來。’她說,接著對著我微笑。
雖然她的半邊臉已經沒有了。
‘爲什麼要這樣?’一切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個問題顯得蒼白無力但是是我僅能說的。
她轉了轉頭瞧向欄桿之外燈火闌珊的世界。
‘這個世界不喜歡我,就像我不喜歡它。我那麼嚮往另一個世界,爲什麼不走向它呢。我不能像他們那樣,沉溺之後也可以生存,因爲實際上他們並不在乎。我想要一個人離開,但是我很孤獨。’
她似乎感覺不到痛楚,而我就像是在和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的她對話。
‘至少你還有我這個朋友。’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淌下來。
“當我擦了下眼淚再次擡起頭的時候,瞧到她側著頭在對我微笑。
“但是她已經死了。
“我透過他們搭建的地獄之門瞧向這個世界,在那個時候,它是很美的。爲什麼不是大家一起坐在這裡賞賞風景呢,儘管天亮以後我們還有很多事和煩惱,但是每天,都還有這樣的風景,陪伴在這裡。
“警察竟然很快就來了。地上一共有十八具屍體,死亡時間幾乎相同。我沒有和警察說與沈瓊最後的對話,因爲說了也沒有用,他們無法理解。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太狂妄了呢,去瞧瞧採訪他們的報道*潢色小說就知道爲什麼了。
“基本上都是一擊致命,他們的死沒有什麼痛苦,如果恐懼不歸於痛苦的話。兇器是類似於人手骨的東西,傷口上沒有任何殘留物。沒人知道那是什麼。
“如果她沒有因爲這個世界變成這個樣子,如果她沒有因爲變成這個樣子而遭身邊人的冷落,如果身邊的人沒有冷落她讓她覺得這麼孤獨,如果她沒有因爲孤獨不想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那些生命就不會在這麼年輕的時候消逝。這個世界,誰能說清呢。”
他們都默默地瞧著眼前的燭火。
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終於講完了。
“我聽說過這件事,雖然據說那所學校用盡力氣想要壓下來,但是這麼大的事情是很難壓住的,特別是還有我們這些好奇心旺盛的恐怖分子。”穆楚笙吐了下舌頭,“原來聽說的故事裡那個在現場不哭不害怕不說話的女孩就是你啊。”
我沒什麼可說的,站起來向門的方向走過去照鏡子。雖然鏡子的背面已經擦過了,但是我還是有點心驚膽戰。
我站在離鏡子稍遠一點的地方,蹲下瞧了自己一眼接著迅速站了起來,眼冒著金星往回走,途中差點栽到那堆蠟燭上。
坐下之後我覺得自己丟死人了,但是眼睛掃到高寒眉毛上橫七豎八的邦迪之後,我覺得我是對的。
屋子更暗了一些,李智吹熄了他那一角的蠟燭。
李智放下最後一根被熄滅的蠟燭。
屋子裡只有老人滄桑的臉最清晰。
“我要講的故事發生在很多年以前。那個時候我還在上初中,學校附近有一個很大的公園,我們午休的時候或者逃課的時候會到那裡去。”
我在心裡偷笑。
“冬天的時候,學校還是放學很晚,雖然已經說‘現在天黑的越來越早了,我們放學的時間會提前’,但我們還是披星星掛月亮的上學放學。
“有一天放學的時候,經常和我們一起走的一個應該是叫尚恩奇的女孩子突然說有事先走了,雖然現在想來她當時的確不太對勁,但我們誰都沒有注意。她是我們之中膽子最大的人,肖啓陽嘟囔著今天晚上沒她會少了很多‘驚喜’。我知道其實他想說的是驚嚇。
“我們一直是五個人一起走,三男兩女,另一個女孩我不記得姓什麼了,但是名字裡有一個琳字。那天是肖啓陽的生日,就是我們五個裡的一個男生,另一個叫御天。我們想要給她慶祝生日,但是又不想只用平常的方法慶祝。所以最後我們決定買上東西到公園去。現在瞧來是很傻的事情吧,但當時只是爲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