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就成了天大的事情?這個世界誰不是帶著痛苦生活下去。沒有人向你道歉,是因爲沒有人需要向你道歉。你一邊想要說這個世界人心都是一樣的,但是又想表現(xiàn)出自己的清醒爲自己開脫。你直接追求你想要的一切,別說得那麼好聽,你想要的什麼,你自己知道麼?你知道曾經(jīng)在這裡的一個畫家忍受著所有隻能自己承受的痛苦去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嗎?得到自己想要的是從自己身上舍棄而不是從別人身上獲得。
不要以爲拿人性做擋箭牌就不是藉口,不要以爲這個世界很多人都這樣那樣的活著就可以拿來做藉口,他們不是你瞧到的那樣,他們渴望得到哪怕一點點的幸福的心願一點也不卑微。這個世界的殘酷考驗著活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但是它給我們生存的條件,給我們星空,陽光,藍天,海洋,土地,它只是想讓我們知道想要的東西要自己去爭取,可我們還是在抱怨著事事不如意,我們抱怨想要的東西爲什麼沒有撲向我們的懷抱。而現(xiàn)在你站在這裡,絲毫沒有感謝自己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這個世界哪裡對不起你了,你憑什麼覺得有人需要向你道歉?”我指向頭頂,“天之上還有美妙的宇宙,但是你這樣的人永遠感受不到。”說完最後一句話,我像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轉(zhuǎn)身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這就是我和別人爭吵的技巧,總會想到很遠的地方,我讓她找不著北。
“你這是在耍我。”穆楚笙說。
因爲我想,她沒什麼別的可說了。我感覺周身順暢,那久違的小人得志的快感,讓我感謝上天賜予我四次元的思維模式。
也正因爲這樣,所有的爭吵到我這裡都可以結(jié)束。
“我們可以繼續(xù)的,”高寒說,“我沒有關係。”他臉上的血已經(jīng)擦乾淨了。
“但是重點是,”高寒轉(zhuǎn)過頭瞧向穆楚笙,“你不要再玩這種把戲。”他手裡拿著碎掉的玻璃說。
“我怎麼了?”穆楚生問。
“蠟燭燃燒產(chǎn)生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在鏡子背面的物質(zhì)反應下凝結(jié)成乾冰,乾冰汽化吸收熱量,所以最終鏡子碎掉。這是你帶來的鏡子吧。爲了有足夠的時間讓乾冰汽化吸熱,而你又不會在不確定的破碎時間受到傷害,所以纔要第一個講故事的,對吧?”
“你想說我?guī)е〇|西來和你們玩百物語就是爲了讓鏡子碎掉傷到你們中的誰麼?”穆楚笙生氣的瞪大眼睛,“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如果我想傷到你們,要麼直接上刀砍,要麼你至死都不會知道是我乾的,我也是研究各種殺人方法研究了很多年的人。”穆楚笙傲嬌的說。
“是我乾的。”幽幽說。
我們的目光瞧向她。
“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就承認了。”她平靜地說,“只是冒著會有人受傷的風險。”
我在心裡感嘆她的每一次行動都那麼準確有力地擊中錯誤的目標。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老人問她。
幽幽沉默著。
如果說上次襲擊了我爸爸還算情有可原的話,這次她的舉動真不像曾經(jīng)在我的生活中活的像個神仙一樣的幽幽。
我腦子裡的每一條神經(jīng)都緊緊地繃著。
難道幽幽轉(zhuǎn)到了另一個人格?
幽幽終於擡起頭開口了。
“這個鎮(zhèn)子不應該存在,”幽幽瞧著老人的眼睛說,“我們也不應該存在。”
“所以呢?”我順口接道。
“和你沒有直接關係。我說的是我們,這個鎮(zhèn)子的人。”幽幽說,“做過太多的錯事,應該有人來償還。就在我們這一代結(jié)束吧。”
“你想滅了這個鎮(zhèn)子?”我問。
幽幽瞧了我一眼。
“這個鎮(zhèn)子的人。”她一字一頓地說。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想她不是沒有怨恨的,她不是兩袖清風的,她只是在等待回來的這一刻,把所有囚禁在心裡的怨恨一併發(fā)泄出來。
她和穆楚笙不同,她想報復的不只是某個人,而是整個村子,她把前因後果都連起來,接著做了這個決定。
“你想單槍匹馬的滅了整個鎮(zhèn)子的人?”我不敢相信的反覆確認。
“當然不是單槍匹馬,我有我的方式。”
這是不對的。誰在滅鎮(zhèn)子前還會告知大家,我要殺你們,我不是一個人,我有我的方式。
這簡直太奇怪了。
如果只是奇怪也就罷了,她才只炸碎了一面鏡子,站在她這一邊的顯然不是戳穿了她的高寒。
該不會是她要和穆楚笙一起報復這個鎮(zhèn)子吧。
不太也許。兩個女孩子做這種決定除非穆楚笙也瘋了,雖然她也許不太正常,但是這種分寸還是有的,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虛張聲勢的毛孩子罷了,沒瞧出有真膽識。
接著我打了個冷戰(zhàn),腦袋裡冒出了讓我快要窒息的猜想。
如果,如果幽幽和那個怪人聯(lián)起手的話…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古怪的想法。
“你要怎麼做?”我問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反正和你沒什麼關係。當然你要是想死的話我也不會干涉。”
真讓人無語,誰會和這種人合作啊。
“孩子,我們鎮(zhèn)上的人一直堅持做著一件錯事不假,但是你現(xiàn)在做的也是錯的。鎮(zhèn)上的人之所以一直堅持活人祭的傳統(tǒng),是爲了生存下去,或者說一代代更好的生存下去。人們不是爲了養(yǎng)出終結(jié)一切的後代,人們是希望後代過更好的生活。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人們都堅持著自以爲對的規(guī)則和習慣,並不真正去想這一切究竟帶來了什麼。如果你終結(jié)了這個鎮(zhèn)子,當你的靈魂昇天俯瞰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它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老人平靜的說。
“你還太年輕,沒有經(jīng)歷太多的事情。因爲遇到了一些坎坷就屏蔽了自己之外的世界,所以你瞧不到,當你還能有心思憤世嫉俗的時候,當這個世界讓你覺得的自己還有權(quán)利反擊和抵抗的時候,這就是好的世界。你不要用太美好的標準去要求它。
“而且這個世界不需要任何人來審判,人們每時每刻承擔著自己所作所爲的後果。極端的作法往往事與願違,就像祖輩的活人祭,希望得到好的生活卻給後輩帶來如此大的痛苦,甚至讓他們不惜和這一切同歸於盡。世界自有它的因果,孩子,你應該慢慢的老去,接著對你的孩子說你想說的話,而不是在這裡就結(jié)束了生命。你要珍惜。”
我覺得這一刻很感人。
幽幽閉上了眼睛。
“我覺得我想和我孩子說的話,當他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會對他說:‘孩子,你不要來到這個世界。’”
接著她突然笑起來,在燭光裡有一種虛幻的美。
“你們會勸說每一個不正常生活的人,你們會說我們太極端,不懂得享受生活或者說不懂得生活。你們想感化我教導我說服我不要毀了這個鎮(zhèn)子,不論生活在這裡的人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你們想要阻止這種瞧似慘劇實則希望的事情,那就用自己的本事逃脫掉毀滅的命運啊。
“大家好像總會說自己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但是做起事情來卻不會按照自己的想法,總要有人真的去做。就像很多人忍受著別人做錯的很過分的事情,想要衝鋒陷陣糾正錯誤,但也會在衆(zhòng)人的勸說下慢慢熄火,人們會說‘不要衝動,不要理他們,我們要寬容’,最後自己都分辨不清是非對錯。你們有時間來勸我,不如去勸說那些犯了真正錯誤的人,如果他們能夠及時改正,我也不會有什麼極端*潢色小說的行動。”
瞧似對一切都不聞不問的幽幽,心裡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她一直如此冷靜理智地生活,是因爲她的世界只有這兩種顏色。
我突然意識到,她說的同謀,也許也包括我。雖然她說著“和你沒什麼關係”之類的話,但是這明顯就是要麼鎮(zhèn)上人死要麼鎮(zhèn)外人亡的事情。
我也許能夠逃離,但是我能保證我的孩子不會來這裡麼。
不知道媽媽有沒有想到有這樣的一天,我來到她死去那天離開的鎮(zhèn)子,來這裡做“l(fā)iveordie,m*eyourchoice”的抉擇。
那就用自己的本事逃脫掉毀滅的命運啊。
幽幽挑釁的聲音迴盪在我的腦海裡。
穆楚笙,李智,高寒,都瞧著幽幽,我想他們此刻的心情一定都非常複雜。他們會在心裡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但是幽幽會回答他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好了,”我無力的說,“先把眼前的事解決吧,這個遊戲怎麼結(jié)尾?”
“我們繼續(xù)啊。”穆楚笙擦乾淨鏡子的背面,接著坐回到自己剛剛的位置。
“好。”我爽快地說著走過去。
想盡快逃離眼前的一切,想浮出水面喘一口氣,想讓我們都冷靜冷靜接著再戰(zhàn)他個三百回合。
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地方。
真希望當一切都結(jié)束的時候,我們也能就這樣靜靜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