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到哪裡不對,終於感覺到。
安靜的活一會兒不好嗎?我在心裡埋怨小丘,可是我知道,他總是對的。這是一個很難說清對錯的世界,但是他總是有辦法讓人感受到,他是爲了真正的價值而活,用勇氣和智慧架起不同與世人的標桿,他是對的。
但是就像我總是懦弱的在心裡說話一樣,人們不敢承認對錯,所以他們要麼毋庸置疑的說對錯,要麼說對錯永遠說不清。沒有真相。
不對。
他們完全不在意小丘是不是祭品。
他們不在意。
那他們是要做什麼呢?
我終於意識到,並不是我在替他隱瞞爲他操心,而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他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或者說最重要的事情沒有對我講我也沒有察覺。
小丘瞧著倒在地上停止了神經性抽搐的瘦小的男人,擡起頭的時候眼睛像能滴出血來。
也許在小丘的世界裡,關心他的人都會被傷害,已經成爲慣性了吧。這猛然的爆發,經歷了多麼漫長的忍耐和對人性的等待,但是最終,它讓我們失望了。
“都沒有用。”小丘從喉嚨裡像獸一樣吼了一聲,非常低沉,憤怒而且無力,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而人生再沒什麼希望了。
他像要殺了大塊頭一樣瞧著他,但是卻向後一仰倒了過去。
“都沒有用。”我聽到他像嘆息一樣的聲音。
他倒在地上,眼睛失神的瞧著天空。
還是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周圍的他們都做什麼了,我都不知道,我只清楚地記得小丘閉上眼睛的時候,一滴淚水滾落在他身後的土地上。
再沒有什麼,比那一滴淚水,更讓我痛心的了。”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非常突然的,在這十月的天氣,我覺得冷了。
身邊的人也都下意識的緊了緊衣服。
我皺著眉頭不太高興的瞧向窗外,心想回去的路有的走了,可是,竟然還打起了閃電。
我不再有心思思考這突如其來的秋雨和莫名其妙的閃電,我瞪大了眼睛,因爲在晃晃的幾秒閃電裡,我瞧到窗外有一個人影。
那個影子隨著閃電的熄滅消失了。
我瞧了瞧周圍的人,瞧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瞧到了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人影,如果那是人影的話。
接著我瞧到他們都直勾勾的瞧著窗外。
會是誰呢?我衝動的站了起來,我的腦子裡都是那個怪人,他殘忍地殺害了我的哥哥,還有,我的媽媽。
他毀掉了我的一切,毀掉了我,本來我的人生可以是另一種樣子,我可以一直是一個開朗愛笑的孩子,我不會和家人反目成仇,我不用這麼多年來盯著娃娃被縫的慘不忍賭的眼睛咬破嘴脣。
我都快忘了我可以,忘了我也能夠樂觀,我也可以優秀,可是悲傷如此讓人沉溺,我一度無法自拔。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
都是他的錯!
我瞧著漆黑窗外的眼睛快要瞪出血來。
李智站了起來,他默默地走過我們,拉開門,走出去瞧了瞧,接著回來聳了聳肩膀,什麼也沒說。
我們瞧起來都很不平靜。
剛剛這裡除了李智以外的所有人,都掙扎在自己排山倒海的思緒裡,一動不動。
我重又坐了下來,很堅定的瞧著監工老人。我們要弄清來龍去脈,儘管很多事情都已經無法挽回,但是我們一定要讓惡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很多石塊砸下去。”監工老人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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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沒有注意剛剛監工老人直愣愣的眼神,充滿了恐懼悲痛和憤怒,我說不清。
“什麼?”穆楚笙問。
“很多石塊向著小丘砸下去。我傻站著,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攔住那麼多人,他們嘴裡都念叨著什麼鑰匙,接著瘋了一樣的砸著,小丘沒發出一點聲音。”
“爲什麼?”穆楚笙問。“什麼鑰匙?”
“我不清楚…”監工老人變得有點奇怪,“山洞…什麼山洞…我記得當時…”
監工老人的思緒突然變得非常混亂。
李智在監工老人身後很嚴肅的望著他。
“鑰匙是做什麼的?”幽幽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她瞧著小丘前輩的弟弟。瞧著她的眼神,我覺得更冷了。
“是祖傳的鑰匙,傳給長子,*潢色小說我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想來是和活人祭有關。”
老人說。
穆楚笙站了起來,走到老人面前,把右手伸向了老人。
“剛剛我們把鑰匙都交給您了,現在您拿出來給大家瞧瞧吧。”穆楚笙說。
老人帶著奇怪的表情瞧著她,也許還是對剛剛催眠的事情耿耿於懷。
老人拿出鑰匙放到了我們大家面前的桌子上。
我們對著它們一籌莫展。
“唉,您剛剛說的山洞是什麼…”穆楚笙的話還沒說完,一聲巨雷就在我們頭頂炸開,我差點坐到地上,心裡一陣慌亂。
上一次巨雷在頭頂炸響的時候,我失去了我的媽媽,我只是想起了這件事而已,並沒覺得和現在有什麼關係,我不是一個喜歡胡亂聯想的人,儘管有的時候也會這樣做,只是,這閃電和雷聲的時間也隔的太遠了吧。
原諒我語無倫次的描述,這的確是一段很混亂的時間,這薄涼的秋天突然下起的暴雨,莫名其妙的閃電和雷聲,吸引了我不少的注意力。
而這些事情真的有那麼奇怪麼,人在陽光下沒有影子會覺得奇怪,突然改變的風向會覺得奇怪,瞬間失重的感覺會覺得奇怪,但是真正奇怪的是什麼?
爲什麼有些事情會變得理所應當呢?
是啊,這才應該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又一聲巨雷炸開。
屋子裡一片寂靜。
啪的一聲,燈泡滅了。
這纔是重點吧。
在這好像會無限漫長的寂靜之中,突然響起了比剛剛的雷聲還可怕的聲音,那聲音是從監工老人坐的地方傳來的。
“對了!我想起來,我想起來了,暴雨,對,就是暴雨。”我一時沒辨認出是監工老人的聲音,像在暴雨裡淋了一夜的人嘶啞的呼喊。
“暴雨沖刷了絕塵草下的泥土,沖走了滾滾流淌的血液,所以一切再重來。原來是這樣,是這樣。”
在黑暗裡,我不知所措的坐著,聽不懂老人在說什麼,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覺得監工老人衝進了暴雨裡,溼淋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我們剩下的人誰都沒有發出聲音,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腳步聲消失之後才從口袋裡翻出手機照了照彼此滿臉的迷茫。我按亮了手機,照到了幽幽冷冰冰的臉,我就知道會這樣。
反應慢半拍的我,終於不再糾結奇怪的秋雨雷鳴,因爲桌子上的三把鑰匙不見了。
我們這羣涉世未深的孩子,似乎被耍了呢。
可是老人坐在那裡沒動也沒說話。
老人從懷裡拿出三把鑰匙放在了大家面前的桌子上。
“這個家的鑰匙之所以現在纔回到這裡,都是因爲那個監工沒有早早送回來啊。我怎麼會信他呢。”老人嘆息著說。
“他又來到這裡,故事卻永遠說不到重點,我們怎麼會信他呢。”幽幽說。
老人想了想,接著拿起了桌上的兩把帶著黑色中國結的鑰匙對我們說:“你們跟我來吧。”
我們都站了起來,跟著老人向他的房間走去,我又回頭瞧了瞧窗外的暴雨,心裡突然一緊。
“暴雨沖刷了絕塵草下的泥土,沖走了滾滾流淌的血液,所以一切再重來。”
如果這不是監工老人的瘋話,那麼新的祭品又會是誰呢?
我向門口走去,門外衝撞進來強勁的清新的味道,也許和將要面對的挑戰阻撓相比,這暴雨要溫和得多呢。
“小莫。”
我聽到李智叫我的聲音。
他站在老人的房間門口內側,手扶著門像要關上或者敞開,手機在黑暗裡發出很明亮的光照著我的腳下。
“跟過來啊。”我感覺他微微的笑了笑。
可是那笑容在我的想象裡幻化的非常猙獰,我有點恐懼的瞧向那邊,他的手機屏保是璀璨的銀河系,緩緩的流動著,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們在等著我。
人爲的封閉空間,造成一種與世隔絕的假象。
我們都曾那麼用心的想要融入這個世界,和那模糊的人羣,希望能夠分享到哪怕一點點的溫暖,歡欣的拋開被擋住的陽光不顧,天真的以爲迎接自己的永遠會是溫柔的擁抱。
原來並不是這樣。
可是爲什麼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
爲什麼對我們這羣人來說從來都不是。
如果我們的命運或者說這個世界,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能有一點點仁慈,都不會讓我們殘留的微笑中最後的一點溫暖消逝。
如果你願意,如果你能夠,請相信我,我曾經是善良的。
這是此時,在我覺得沒有歸期的也許性如此大的時候,在你也許早就厭倦和已經忘記了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希望你能記住我最後的,也是無力的話。
我曾經是善良的。
我關上了門。
李智的手機光亮滅了下去。
我在黑暗裡走向這羣也許正預謀著如何放幹我的血的人們,也許他們正勸說自己寬容一點只是殺了我就好。
而我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靜。
因爲我似乎就應該朝著這個方向走,我們是一路人,一樣在這個世界縱橫交錯的網裡掙扎著被牽引和左右。
我可以逃離,但那不是我的方向。這就是給我選擇的機會的話,我選擇死在這裡。
心臟突然緊縮。
我的爸爸,失去一個個親人的爸爸。他還在等著我回去。所以,我一定…
“小莫。”幽幽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嚇了我一跳,聽到她的聲音,我又成了那個小心翼翼的神經質。
“你不過來嗎?”她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