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言巧語是每個人的權力。
只是,在真真假假的世界裡,總還夠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了,我要先回家瞧瞧。昨天家裡好像進賊了?!?
“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醫院裡?!?
“哪家醫院?”李智的音量突然擡高,嚇了我一跳。
“我也不知道?!鼻浦鵂楊^登記表上的白紙黑字說。
我現在不想見任何外人,他們只會讓我渴望安寧的世界越來越亂,*潢色小說真正能夠拯救我的人,真正能夠讓我從這一切污黑藻澤裡出來的人只有我自己。
電話那端的李智又沉默了。
我早就習慣對話裡有大段大段的空白,就像我習慣溫暖又潮溼的空氣,習慣窗外離我很遙遠的陽光,習慣雨夜裡瞧著街上狼狽奔跑的行人唱歌。
孤獨像一種家族傳染病一樣肆無忌憚的糾纏著家裡的每一個人,糾纏著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電話那端的李智突然咆哮起來。
我完全呆愣在牀上。
“沒有朋友的人是無法生存下去的,這句話是誰說的?我問你這句話是誰說的!”
我的手緊緊地握著電話。
那是在我的一本小說裡反覆出現的一句話。
那個時候,我依靠這句話小說才能夠堅持著寫下去,我也曾經因爲它熱血沸騰心腸澎湃,我最喜歡大家團結起來的故事,最喜歡以爲一切都沒有希望了接著誰誰出現了,堅定地擋在夥伴面前,死也不會放棄他,真的是死也不會。
我們都爲這樣的故事感動過,特別是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快樂,我們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因爲身邊有很多夥伴,大家打打鬧鬧,在那個簡單的世界裡,空氣都是清甜的。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不相信了呢。
那些清甜的空氣真的會因爲我們的呼吸而變渾濁麼。
還是我們的心,已經不再那麼清澈。
也許這個世界殘酷的連童年純真的快樂都不應該擁有的吧,如果沒有,它們就不會像一場夢一樣顯得我們現在的生活如此的悲涼。
其實那些感動我們的都不是故事,只是我們愚蠢的不相信它們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固執的把相信的人當做愚蠢的人。
我應該去相信,我需要讓我的人生堅持下去。
如果懷疑的話,爲什麼不自己去驗證呢,爲什麼要像個膽小鬼一樣躲起來,好像除了懷疑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我不想忘記,生命裡最快樂的記憶,那些屬於童年的,停留在那裡的,我以爲永遠不能再回來的,其實它們從不曾離開。難道就因爲它變成了回憶,我就是局外人了麼。
“我知道你只是心情很不好,”李智接著說,“發脾氣都是應該的,但是一定不要讓自己走到死角里接著不停的鑽牛角尖。好了,我知道你應該在離家最近的醫院,我現在也在這裡。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吧。”
“你也在醫院?是因爲那個管理員在這裡麼?”
“對,我正要過去。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
我說著,爸爸走了進來。
“醫生說可以出院了?!?
爸爸瞧著我,微笑著說。
“那爸你先回家吧,我要去瞧一個病人。你先回去瞧瞧咱家少沒少什麼東西?!?
“好吧,”爸爸說,“你自己小心點?!?
我問了李智的位置,接著穿好鞋,擡起頭髮現爸爸在瞧著我。
“我一點都沒發覺家裡進賊,所以他到底爲什麼要襲擊你,現在你最好不要到處亂跑,很不妥。”爸爸眼裡滿是擔憂。
“爸,你不用太緊張,要是有人想殺我我現在已經沒命了。”我瞧到爸爸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其蒼白,馬上又說,“你放心吧,我不會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會和朋友一起出去,你不要這麼緊張啊,你不是也對我說過,越擔心會出事就越容易出事麼?!?
我儘量讓自己笑的輕鬆一些。
雖然我的心裡還是有一點怕的,但是我不是一個人。
就算出什麼事了,我還是能夠有家可回。
這就足夠了。
我很認真的瞧著爸爸,“爸,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真相?!?
我知道,不論什麼時候,我還有你可以相信,還有你會相信我。
接著我走出了病房。
安靜的走廊,安靜的白色,它和外面那個喧囂的世界不同,在這裡,人們忘了那些物質的需求,黑色的慾望,人們只想健健康康的走出這裡,回家去。
突然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有醫生和護士從我旁邊匆匆走過。當然瞧都沒瞧我一眼。
我也瞧不到他們的表情。
我只瞧到他們的背影,白色的大褂像緊隨的靈魂,乾淨的,帶著人們內心的美好願望。
只有奔跑的人才會有。
接著我瞧到了穆楚苼。
她從我所在的走廊盡頭右側的拐角出現。
她披著長長的頭髮,慢慢向前走,一步一步低著頭很用心的走。
窗外的陽光很淡,像一層虛無的薄紗一樣。
她走在薄紗裡,又走進黑暗,身邊走過的人,都沒讓她有一絲反應。她像在另一個時空裡舉步行走。
左拐是電梯。
她在左拐角處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想她剛剛路過了一個靈魂昇天的地方。
或者說靈魂擺脫肉體束縛的現場。
遇見了就只是靜靜地望著,這是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有的時候正面走來,揮手微笑,眼睛像鏡頭一樣,接著很快忘記,那些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後面,是連當事人本身都不想親自面對的真實。
我們每天都在不斷的失去中收穫,特別是在這樣的地方。生命的降生和死去,人們的笑臉和淚水,都像是陽光和雨露,笑臉和淚水的背後,還是繼續碌碌的生活。
我們喜歡那些有故事的人,他們的眼神都經受過洗禮帶著不爲人知的幽暗的光。
我們希望自己在經歷過一切之後至少不要脫離曾經的期望,不知道明天會怎樣,瞧著身邊有人沉下去,還是想奮力的向上遊,不怕,等待著屍體多到我們可以站起來的時候…海水也會跟著一樣漲起來,所以幸災樂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詞,我們應該一起享受透過海面的陽光,一起享受哪怕幾秒,接著一起死去。
如果有誰有幸浮出海面,讓我們祝福他。
這是美麗的童話故事。
現實是如果有一天,我們能進化到去月亮上生活,那麼也會有一天,我們沒有留戀的拋棄曾經賴以生存的地球,接著還會有一天,我們用生命懷念地球上的生活。
這就是我們,我們叫自己人類。
我走到走廊盡頭,接著向左瞧,不見了穆楚苼的人影。
右邊,我遲遲沒有轉頭。
那是李智說他要去的地方,我想也是他現在所在的地方。
那聲撕心裂肺的嚎叫,是不是出自剛剛那個安靜離開的…
那個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眼裡沒有一滴淚水,和我還沒來得及一起吃一頓飯的,穆楚苼呢。
現在頭頂向前走的,是太陽。
接著會是月亮和星星們。
可是太陽不會孤單,他用自身發出的光照亮這個人間,他瞧著世界上最精彩的故事,他瞧著無數惹火上身的人們內心的焚身之苦,他是無法讓人直視的存在。
他總會把白天帶給我們,只是小的時候我希望他走得快一些,現在我希望他慢一些。
再慢一些。
別再走了。
我將要面對什麼,我不想知道。
“小莫?!?
我聽到李智叫我。
我才感覺時間又開始走了。
我可以動了,身邊開始有聲音,有色彩。
我也不用再逃避。
我轉過頭,李智瞧著我。
他身後是混亂的人羣,但是漸漸安靜下來了。
“出什麼事了麼?”我問。
“那個管理員死了?!崩钪钦f。他的眼裡很悲涼。
死亡一定要這麼頻繁的在我的生活裡出現麼?
“怎麼死的?”
“心肌梗塞?!?
我感覺自己都快心肌梗塞了。
這個世界擁擠著太多的人,巧合總是給人驚喜不斷,像遠處突然爆起的煙花,讓這個世界更精彩。
我轉身離開。
我想我需要回家,接著瞧情況想好自己應該做什麼。
李智在後面抓住我的手。
“你去哪兒?”
“回家?!?
他沒有鬆手。
“有什麼事情一起解決吧?!?
“那一起走吧。”
我現在的確不想一個人,我自己也說不清。
走了兩步,我突然停住,接著問李智:“剛剛那聲很痛苦的嚎叫是誰發出的?”
“那個管理員的女兒,已經走了。怎麼了?”
“那個女孩兒,是幽幽的朋友。高冷死的那天,她和我們在一起?!?
有些東西好像總是呼之欲出,但是就是被什麼卡住不能出來。
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交織在人與人之間的大網,雖然不能完全理清,但是用心的話總會有些眉目。
也也許,和我想知道的真相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也也許是某條發現真相的途徑。
我覺得,幽幽之中,有一種力量已經把我們編織在了一個故事裡,慢慢的,問題需要我們所有人的參與才能得到解答。
只是,就像我們所知道的那樣,真真假假,纔是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
清靜下來,我才終於開始好好去想自己一直感覺不對的地方。
我皺著眉頭問李智:“那封郵件你是什麼時候收到的?”
“我給你發短信的前一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