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在這兒。
媽媽曾經對我說:“路走著走著都會覺得迷茫。”
那麼,接著呢?
她沒有機會再對我說。
不會所有的道理都會有人告訴,不是所有的道理都適合所有情況。
所以那些講道理的人最後都沒有路走了。
通常的情況,這個世界其實沒有什麼故事,大家總是讓自己放下過去,把向前瞧作爲第一真理,所以那些執著於真相的異己,被視爲傻瓜一類的存在。
所以,這些傻瓜們手拉著手轉過身,擡起頭也是向前瞧。
可是有些事情應該怎麼說,即使轉身,過去的路也已經不是過去的那條路。
沒有關係。
我們要的是方向。就是想知道,想知道而已。
你覺得呢?爲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踏回導致我們走上這條路的那條必然的路去一探究竟。
走過的路不是走過了就過去了而已哦,你不會知道什麼時候就真的有人來瞧你。
像從未來過又從未消逝。這不是玩笑話。
生命不止是存在過就消失了那麼簡單,每一條線每一個思緒,都組成了世界這張龐大的網。
傳奇之所以傳奇,是因爲之前的一切推進並且導致了它。
這個微妙的,可笑的,用所有的生命當零件運轉的世界。
掙扎顯得無力,蒼白,像被小丑踩著的皮球的彈性,對,就像那樣。
但這也是力量。
可以讓一切崩盤的力量。
瞧起來什麼都不是,但是還是一點一點的去改變和掙脫。
是很有希望的。
幽幽輕輕地靠在我們旁邊的一棵樹上,在瞧到那把鑰匙之後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微微地擡著頭瞧向天空,向她一直以來的樣子,或者說,我一直以來知道的樣子。
我突然想起她在被學院的院長邀請參加晚上的一個重要學術聚餐的時候,在同學們的各種目光裡只是平靜的說:“今天晚上想把瞧到一半的電影瞧完,所以就不去了。”
“電影以後再瞧嘛。”書記笑著圓場。
“以後還有以後想做的事。”
“年輕人,人不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一直沒有任何表達的院長終於說話。
“不是這樣的哦,只是有些人一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罷了。因爲想做,所以承受哪怕是不好的後果,這種勇氣,你這樣的人能理解麼?”
這種事我們總是想做,這種話我們也想說,但總是怕說不好,說不好感覺也許一輩子就毀掉了,她的這種勇氣,有誰能理解麼?
我們都見過太多的人,用最奢侈的詞說最廉價的話,他們在世人眼中是彷彿手握地球一般的存在,就是這樣的一個世界,我們弄錯了,世界不再任何人手中,所以自食其果。
可是有些人,很早就明白了一些人們用一生才能明白的道理,可是這樣的人,卻幾乎永遠不願意與他人爲伍,他們無法團結起來拼成真理的地圖,所以真理總是無法到達。
可是我說過也還在不斷對自己說,它就在哪兒。
那個領著孩子的女人已經匆匆帶著孩子走遠了,那個小男孩害怕又好奇的過來瞧,這個片段,讓我感覺似曾相識。
我記得…
在那個總是下雨的夏天裡一個不下雨的晚上,我的布娃娃掉了一隻眼睛,我帶著她跑到書房找爸爸,他的眼鏡幾乎滑到鼻翼上,接著他只是瞧了娃娃一眼接著說:“明天再買一個新的吧。”
我不想要一個新的,帶著兩隻陌生眼睛的娃娃。
我們都有得不到真的關心的時候吧。
我什麼都沒有說。
因爲我想,媽媽會幫我治好她。
我想她一會兒就會回來。
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轟隆隆的雷聲,接著窗外突然一閃,有雷在頭頂炸開。
但是我還是*潢色小說聽到混雜在雷聲裡的一聲尖叫,這是讓聽到的生物每一條神經都戰慄的人與自然的交響曲。
我爬到窗臺上,外面是我們都熟悉的夜晚的景象,漆黑模糊的一片,凌亂的樹枝我們總會形容它們張牙舞爪,沒有月亮的晚上你們都知道嗎,有的只是黑暗,黑暗中探尋又迷茫的眼睛,但是在這雙眼睛漸漸和黑暗相互點頭擁抱之後,世界的輪廓就會慢慢清晰起來。
我睜大了眼睛,接著跳下窗臺向樓下飛奔,我飛過樓梯,飛過地板,飛過臺階,飛進黑暗。
接著我瞧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靠在大門旁的鐵欄上,一動不動。
那個下班總是路過我們家門口的賣水果的阿姨幾乎連滾帶爬的跑開,一個小男孩直愣愣的瞧著我瞧不到的那個人影的臉,被應該是他媽媽的女人費力的抱起來走遠。
我至今不記得爲什麼當時能夠瞧清這些,因爲記憶力的世界只是一片黑暗,但是那些片段卻真實又清晰的印刻在我的腦子裡。
“媽媽?”我聲音顫抖的叫她。
她什麼反應也沒有,那條熟悉的藍色圍巾幻化成融入黑夜的暗淡顏色,在暴雨前的狂風裡像樹枝一樣,那叫什麼,張牙舞爪。
我走過去,接著終於瞧到了,那我一生都無法忘記或者淡去的景象。
我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把一根鐵欄掰彎成九十度的樣子,接著,接著媽媽的腦袋穿在上面,那根鐵欄穿過媽媽的右眼,但是她的左眼睜開著,帶著讓人窒息的眼神,鮮血像定格的瘋了的閃電一樣遍佈她的右臉,脖子和整個衣襟。
娃娃藕斷絲連的眼睛搭在我的手上,和媽媽被穿過的眼睛是一隻。
我不知道爸爸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沒在房子裡接著出來的,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報警接著讓他們把媽媽帶走的,我只是好像在狂風和暴雨裡和媽媽一起站了很久很久。
我被放在沙發上,爸爸告訴我好好呆在那兒。
我把娃娃放在對面瞧著她,接著不知過了多久,我站起來找出針線開始縫補她那隻快要掉落的眼睛。
一針一線的刺破了自己的手,一心一意的瞧著被染紅了臉的玩偶,眼淚真的劃破了臉,擦掉它的時候瞧到鮮紅的顏色。
娃娃的眼睛補好了,窗外的雨停了,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但是媽媽不會再回來。
就像娃娃臉上的血跡,不會褪去。
我瞧著手裡的鑰匙出神。
接著一雙蒼老的手帶走了它,像是讓它回到本來應該在的地方。
我擡起頭,回了回神,是剛剛留在車禍現場的那個老人。
他的眼窩深陷,眼睛非常非常的有神,和小丘前輩的弟弟眼裡的精明不一樣,是一種被叫做我們從不明說的真正的智慧一類的東西。
老人瞧著我們,說:“你們年輕人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他會以爲我們是來探險鬼城的一羣無聊的年輕人吧。
“來找人。”李智的語氣很尊敬但是並不友好。
老人臉上的肌肉組成讓人感覺他似乎並不常笑,眉間有一種凜冽的寒氣撲向他正直視的人和正直視他的人。
老人低頭瞧了一眼手裡的鑰匙,蒼老幹裂的指尖碰了碰那可平安扣。
“連這裡流傳最廣的傳說都不知道還來找什麼人?”老人不客氣的說,“快回去吧。”
我們堅定的瞧著老人,當然除了幽幽。
她只是眼裡出現了少有的好奇和探究。
“您認識這個人麼?”幽幽指著地上的屍體問。
“他不是鎮上的人,”老人瞧著她說,“每年死在這裡的人都不是鎮裡的人。”
“都是這種死法麼?”幽幽接著問。
“各種死法。”老人轉身要離開。
“您是要回鎮裡麼?”李智問。
老人點了點頭。
“我們也要去,有很多事情想要請教。”
“年輕人,回去好好過你們的人生,不要插手這裡的事了。”老人頭也沒回的說。
“我們已經插進來了。”穆楚生說。
老人搖了搖頭。
“能停的時候就停住,對你們沒什麼好處。世界上好山好水多的是,來這裡做什麼。”老人的聲音漸漸遙遠。
“那您爲什麼不離開?”我脫口而出。
老人突然停住。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只想生在哪裡死在哪裡,世界上我這樣的人有很多。”老人又要移動腳步。
“所以習慣了麼?”幽幽的聲音冰冷冰冷的,“所以即使身邊不斷的有人離奇的死去,只要因爲生在這裡可以不受到傷害,就不去追究緣由只這樣活下去麼?儘管死去的這些人也也許曾有過接觸或者交情,儘管他們再也不能回到出生的地方生活,不能在那裡死去,你也都可以不管不顧只這樣活下去麼?”幽幽注視著那個還沒來得及邁步就停住的背影,“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微微一震。
這個女孩子有敏銳的直覺,漫不經心又深刻的目光,她的眼神,話語,包括她本身,都像是匕首一樣,暗藏冰冷的鋒芒。
老人轉過身,臉上帶著笑。
非常非常慈祥又包容的笑。
笑容真的是有很大的力量,可以把那樣一張粗糙刻板的像巖石一樣的臉轉換的如此平和,這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
就像高冷的畫,屍體和死亡總是那麼突兀的出現,不知是喜還是悲。
“年輕人,你們活到我這個歲數就會明白,所有的真相都是明明白白在那裡的,但是我們永遠瞧不到。你要記住,永遠都不會瞧到,所以它叫真相。”
“爲什麼說永遠都不會瞧到?”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