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華美的白玉殿閣內,悄無聲息,唯有那桃紅色的蠟染羅裙重重疊疊地在白玉的刻花地板上綻放開來,猶如一朵妖豔華貴的牡丹。
算算時間,如今的帝京也應該快下雪了吧,可是待煙國卻仍舊是酷暑難耐,整個皇宮,只有玉瀾宮還算清涼。
賞傾心躺在清涼入骨的地板上,仰望著屋頂的白玉吊飾說:“你們別吃太多,吃胖了飛不動會被抓住的!”
吊飾處傳來“唧”的一聲叫聲。
賞傾心不禁莞爾。
自從楚澈在中秋當晚不聲不響地趕去封地後,她便感覺這宮中越發冷清了,除了讓“玉”和“心”兩隻冰蚨回帝洲傳了一次信,她便再沒做過一件有用的事,而那次傳遞的信息內容很簡單,“趕來,死給你們看”。
一旦他們知道死的不是貴妃,定會再來查探,即使楚瀾並不一定能抓得住他們,她也絕不能讓他們毛線。
“你剛纔在跟誰說話?”
“自言自語唄!”賞傾心懶洋洋地瞄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楚瀾道:“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從你心裡!”
“不正經,你這段時間不是很忙嗎?怎麼又閒回來了?”
楚瀾也躺在了她身邊道:“今日了了一樁心事,顏兒,我對你總算是有個交代了!”
賞傾心不解,起身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賢妃住進了金囹軒。”
“什麼?”賞傾心愕然,“你把她打入冷宮了?你就不怕惹怒了丞相嗎?”
楚瀾滿臉笑意地拉起她的衣袖輕嗅著上面的幽香,“你在擔心我?”
“自作多情!”
“哎,顏兒,你真是傷透我的心了!”
賞傾心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哪裡學來的痞子相?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凌雲請旨去邊境戍守,如今禁軍統帥權到了我手中,就憑丞相和那些文臣能掀起什麼巨浪?”
“他?”賞傾心心中困惑,霍凌雲好好的禁軍統領不做,爲何要去邊陲戍守?
“顏兒,你的能耐可真大!”見她滿臉疑惑,楚瀾又道:“霍凌雲對你心存愛慕,好歹算他識相,趁早離去,否則……”
到底是爲什麼?禁軍統領並非芝麻小官,賞傾心不會忘記初見霍凌雲時,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意氣風發,他明明是心懷抱負的。
“他何時離京?我……我想去送他一程。”
楚瀾凝視她許久,板著臉問道:“捨不得?”
賞傾心無奈,這個男人的醋勁實在是大,“好歹兄妹一場,他也算待我不錯,對霍家,我總是心存愧疚。”
“你非去不可?”
“……嗯!”
楚瀾知道她脾氣倔,她認準的事情你若是不應允,她就會想方設法違揹你的意願,到時只怕又捅出什麼禍端,無奈,他只得應了她。
“讓影士送你去,速去速回,我怕你跟著他私奔。”他難得稚氣的話語換來她淺淺一笑,然而這何嘗不是他的真心話,這個女人,他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抓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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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凌雲隻身一人跨馬出城,原本疾馳的駿馬卻在快在郊外長亭時生生止步,只爲那碧柳亭中的藍衣曼影。
她竟然來了!
賞傾心上前,一如既往地喚他:“凌雲哥哥!”
“娘娘怎麼會來?”
“我聽說你要走,所以來相送。”她掃了眼霍凌雲身後,疑惑地問道:“沒人送你嗎?”
霍凌雲淡淡一笑,道:“我和父親鬧僵了。”
是因爲辭官之事吧!
賞傾心心中鬱結難舒,當初的決定,使得一把把羽箭搭弓上弦,如今縱然是猶猶豫豫地想收回,可那箭終究還是射出去了……
“你爲何要請旨離京?在宮中任職不是很好嗎?”
“我志在沙場建功,而不是在官場做違心之事。”他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你……心中可是裝著澈王爺?”
賞傾心不知他爲何有此一問,一臉的困惑。
霍凌雲似是明白她的顧慮,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對國主說的,我犯的錯,就由我親自去彌補!”
“你的話,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霍凌雲擡了擡手,卻又放了下去,他垂首道:“微臣該走了,請娘娘趕快回宮吧!”
“凌雲哥哥!”
在被她抱住的剎那,霍凌雲有一瞬間的驚訝,自己那一擡手的心思竟然都被她看透,她不僅美麗,還聰慧逼人,國主想將她囚在身邊,終究是不可能的。
“凌雲哥哥,謝謝你!”即使當初是他把她帶到了這裡,可是在宮中時,他畢竟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了幫助。
霍凌雲輕柔地回抱住她嬌軟的身子,輕聲道:“顏兒,你能來送我,我已知足了!”
駿馬揚塵,漸行漸遠,他回頭留戀著在遠方駐足遙望的佳人,突然想起了在帝洲流傳的那個堇後的故事,而她,就是一個像
堇後一樣的奇女子,讓人心甘情願地爲她獻出所有,即便是死,似乎也是一種幸福。
此一去,只爲成全她的心願。
“請貴妃娘娘上轎!”
賞傾心掃了眼兩旁隨行的影士,道:“反正都出來了,你們帶我去京都市集逛逛吧!”
“國主有命,請娘娘速回!”
面對這些機器人一般的傢伙,賞傾心無可奈何,只好氣沖沖地上了轎,而這一路上令賞傾心心中困惑不解的是,他們選的路大多都見不到行人,總覺得,像是在刻意地避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