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紀芷湮臉上流露出深深的動容,沉吟片刻,遂決定將自己與攝政王之間的私怨全盤托出。只是不知爲何,她有意隱瞞了慕太后與當年那求醫的女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事情。
而隨著她的敘述,紀昀晟素來鎮定的面容越來越沉重,到了最後,已是滿頭大汗。他不曾親眼目睹當年的情景,但以他對攝政王的瞭解,此人心思毒辣,殺伐果斷,若紀芷湮當真與他有著這樣深重的仇怨,只怕是難以善了了。
尤其,當他聽見紀芷湮告訴自己,她剛進宮那日宮中的酒水中有人下了劇毒,他便覺得此番之事,或許真的與這位攝政王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那一日的毒酒,並非是真的要她性命,而是示警罷了。或者說,當他一力促成紀氏和皇室的聯姻時,這一場報復便已無聲無息地鋪展開來了。這樣大費周折的安排,若說他沒有暗藏禍心,只怕誰也不能相信。
“先前爲免爹爹擔心,本宮一直未將此事言明。只是此番事情來得蹊蹺,本宮一人實在難以承擔,不得已才請了爹爹入宮商議對策。”
紀昀晟此刻已是面色鐵青,怒聲道:“糊塗!這樣大的事情,你居然一直瞞著爲父!你可知那攝政王是什麼樣的人,且不說他曾是在千軍萬馬的殺戮中走來的人,手上沾染的血腥不在少數。便是他昔日對付保皇一派中人的手段,便足教人不寒而慄。而你,和他有了這樣深重的仇怨,竟還妄想一力承擔!湮兒,你簡直是胡鬧!”
紀芷湮便知道坦誠一切之後,定會招來紀昀晟一陣訓斥,遂也做好了乖乖受教的心理準備。只是任他罵完了,消了氣後,她才賠笑道:“爹爹,此刻不是責罵的時候,本宮此番請爹爹進宮,是想請爹爹幫一幫我。”
紀昀晟面色一正,“你要爹爹如何幫你,你只管說。”
生死攸關的大事,作爲父親,他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紀芷湮微微一笑,語出驚人,“爹
爹,紀氏一門枝繁葉茂,能歷經兩朝屹立不倒,想必必有所恃。而本宮想要的,便是紀家在宮中的眼線名單,也好爲本宮所用。”
紀昀晟好整以暇一笑,眼中彷彿有一絲讚賞之色,“哦,你便篤定爲父手中有這麼一張名單麼?你是知道的,紀家在這些皇權爭鬥中一直是保持中立的,誰也不偏幫。如此,纔可明哲保身,即便龍椅上的人換了,也不致影響到咱們。”
紀芷湮暗暗一笑,便知道想讓他拿出這麼一份名單不是一件易事,說笑之餘,更多的是考驗自己。畢竟,這一張名單關乎著的是紀家多年來在宮中的籌謀,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而此刻,她、紀昀晟和紀家,誰也輸不起。
她眼波轉動如春水瀲灩,揚脣笑得狡黠,兩靨梨渦淺淺,賣乖道:“爹爹深謀遠慮,一時隱忍不動,不過是伺機而發,絕非庸碌無能之人。以爹爹的才氣謀略,怎會甘心做一個任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呢?爹爹心中的顧慮,本宮是知道的。不若這樣,爹爹不必給本宮所有眼線的名單,只須交出埋伏玉華殿中的眼線即可。因爲,本宮懷疑,這位慕太后和攝政王之間是有所勾結的。此番之事,十有八九是這位攝政王的手筆。”
紀昀晟卻搖了搖頭,“名單給你自是可以的。但此番之事,爲父覺得沒這麼簡單。依著攝政王的脾性,你得罪他這樣厲害,只怕他不肯就這樣輕易除了你去。再者,一個這樣的罪名,還不足以讓皇室殺了皇后。頂多,也就是冷落你一陣罷了。”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便不知道該不該當面告訴她了。若果真如此,只怕這樣的懲罰於紀芷湮而言,比死還要來得難受。
紀芷湮察覺出他面色的不對勁,不由出聲道:“爹爹,爹爹您怎麼了?怎地面色這般難看?”
紀昀晟回過神來,目光中猶有一絲恍惚,強撐笑顏道:“沒事,爲父只是覺得心驚而已。也不知道幕後之人佈下這麼一盤棋,究竟
用意何在?”
紀芷湮嘴角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還能用意何在,左不過就是不想讓本宮好過就是了。”
紀昀晟的嘴脣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終究忍住,重新道:“湮兒,雖說你和攝政王之間已結下了仇怨,但若非不得已,千萬不可主動去招惹他。眼下這件事,依爲父看,未必就與他有干係,或許手操黑白子的另有其人。”
紀芷湮從他隱晦的話語中似覺察出了什麼異樣,忍不住問道:“爹爹,您可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本宮?怎麼聽你的意思,彷佛是知道什麼人設下了這個局的。”
紀昀晟望著她微微一笑,目光中包含的情緒十分複雜,輕聲道:“若你願意清醒些去看待眼前的困局,或許你也會知道答案的。”
女子的眉頭不覺蹙到了一處,下意識地迴避這樣的話題,轉而道:“爹爹,攝政王的事暫且不提。本宮今日找你來,還爲了另一件事,便是前幾位離奇死去的先皇后的死因。”
紀昀晟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手指不是輕敲著桌面,倒看不出喜怒來。
紀芷湮想了想,大膽道:“爹爹,這段時日在玉華殿侍疾,爲了調查攝政王與慕太后之間的關係,本宮曾令手下的人夜探玉華殿數次。於宮人們的隻言片語中,本宮大膽猜測,那些位先皇后的死,絕對是有人特意爲之,絕非如欽天監所言是什麼皇上命中克妻。”
紀昀晟仍舊不爲所動,笑著反問一句:“那又如何?即便真如你所言,此事與咱們紀家也無甚干係不是?”
紀芷湮亦微微一笑,“爹爹,果真沒關係麼?您可別忘了,此刻您的女兒也正是這位傳說中‘克妻皇帝’的皇后。很有可能,下一個枉死的人,便是您自己的女兒呢。若再有什麼有心人藉著這樣的名頭來找本宮報仇雪恨,只怕您和紀家也只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吧。”
紀昀晟雙目一凜,喝道:“誰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