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姐夫你怎麼了?”
身畔女子的呼聲將他的記憶喚回,他回過神來,悄然拭去眼角的殘淚,回首笑道:“本王沒事,只是想起了你姐姐,心中一時有些傷懷?!?
慕太后聽見他的話,眸色一黯,心有慼慼然道:“有姐夫這樣清貴無雙的男子惦記緬懷,姐姐這一生也算是了無遺憾。只是不知道來日我死了,可會有人也這樣地爲我傷心難過?”
攝政王見她如此,少不得要安慰一番:“這一年來,讓你在深宮之中生活,步步爲營,的確是委屈你了。姐夫答應你,待有一日姐夫報了你姐姐的仇,問鼎天下後,必定放你自由,讓你選一個如意郎君共度一生。若非如此,不足以告慰你姐姐在天之靈?!?
慕太后垂下頭去,掩下眼底的光芒,佯裝嬌羞道:“多謝姐夫?!?
後宮重地,外男到底不宜多做停留,是以攝政王安慰了她一陣便也走了。
出去的時候,他並不曾想會遇上那個人。
攝政王停下步子,略一拱手,不鹹不淡道:“皇后娘娘。”
而前方數步之遙,立著一個娥眉淡掃的宮裝女子,正是日前奉命在玉華殿侍疾的皇后紀芷湮。
紀芷湮面上掛著得宜的笑容,氣度雍容端雅,擺手道:“攝政王不必多禮。相請不如偶遇,既遇見了,本宮想請攝政王到偏殿稍坐片刻,未知攝政王可願賞臉?”
鎮定自持的背後,是微汗的忐忑,指尖幾不可察的輕顫,泄露了她的心事。
攝政王的眸光略往女子的臉上瞟了一眼,漫不經心道:“皇后誠心相邀,本王自然不能不賞臉?!?
紀芷湮側身道:“那麼,請?!?
如玥彷佛是想說些什麼,奈何這兩位皆是位高權重的主兒,非她一人之力所能阻攔,只得跺一跺腳,便往寢殿的方向行去。想來是去稟報她家主子去了。
待進了側殿,雲意早得了指示,命人備下上好的廬山雲霧,只因紀芷湮打聽到攝政王素喜此茶,只待人落座便可奉茶。
果然,攝政王揭開茶
帽,只聞了茶香便道:“皇后有心了。”
紀芷湮淡淡含笑,手指輕敲著桌面,意味深長道:“對待有心之人,自然得費些心思纔好?!?
攝政王並沒有喝茶,只是聞了聞便放下了,側首斜睨著她,淡淡道:“有什麼話,不妨開門見山地說,本王不喜與人拐彎抹角?!?
進了門連口茶都不肯喝,可見他心中對紀芷湮是防備到了極點,絲毫信任也無。
紀芷湮的話便如凌空而來的利劍般氣勢如虹,“一年前在醫谷門口求醫被拒的那個男子,是不是你?你費心安排了這一切,讓我回帝都入宮,都是爲了報復昔日我的見死不救,是不是?當年的那個女子早已死了,如今的慕太后是假冒的,是不是?”
她一口氣問了許多,待問完,倒似消耗了極大的力氣般微微喘息,心如擂鼓。這些問題困擾她心中已久,攸關生死,由不得她不關切在意。
問完之後,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住面前的男子,唯恐錯漏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攝政王閒閒一笑,若非眼底淌動的銳芒令人驚心動魄,幾乎要以爲他所說的話是真的了。
他說:“太后忽染重病,神智有些不清明,怎麼皇后也病了麼?竟說了這許多瘋瘋癲癲的胡話。這些話,本王姑且就當沒聽過,不與你計較。只是皇后也該收斂著些,若宣揚了出去,對皇后可沒半分好處。
說罷,他昂然起身,舉步便往門外走去。
“你站??!”是紀芷湮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攔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目光夾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似有懷疑,似有愧疚,更似有驚恐哀求,緩了緩,才道:“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人犯下,你要爲那女子報仇,只管衝著我來便是。我只求你,求你放過六哥,不要傷害他?!?
那一瞬間,從男子迸射而出的仇恨如烈火般炙熱,彷佛瞬間就能將人燃盡成灰。他忽地伸出手去捏住女子的肩膀,彎脣一笑,眼中卻是恨意濃重,他死死地盯住女子的面龐,咬牙一字字道:“今日,你也知道心中驚懼害怕了?那爲何
當日本王不惜下跪相求,你卻不肯救本王心愛之人一命呢?總有一日,你也會嚐到那種痛失所愛卻救不得的心痛!你欠下的,本王遲早會讓你如數奉還!”
說罷,他狠狠推開了她的身子,大步推開門走了出去。只見他深深地蹙著眉,面色森寒如煉獄羅剎,任誰也不敢前來阻攔他的去路。
走了幾步,見到如玥扶著慕太后從裡面出來,濃眉一擰,立時呵斥一句:“回去好生安養,此間的事無須你操心。”
饒是強硬如慕太后,在他面前也如兔子般溫順,點了點頭,扶門止步,便在如玥的攙扶下緩緩回去了。
而紀芷湮踉蹌跑出,扶著殿門也只瞥見男子決然凌冽的背影,頭一次覺得徹頭徹尾的心涼,不禁淚落滿面。
雲意和辦完差事的凌月一直守在外頭,並不知道里間所發生的事,只道是攝政王欺辱了她,不由得咬牙切齒道:“小師妹,你莫要傷心,我去找那攝政王替你報仇出氣!”
紀芷湮死死拉住了凌月的手,“大師姐,別去。咱們惹不起他,也原是我欠了他的,何苦再添仇怨?”
頓了頓,她臉上愈添悽苦之色,“只是,虧欠他的人只是我,如今卻要牽扯上六哥,我心中實在是難過。”
她的喃喃自語,雲意二人聽了只是一頭霧水。只是見她傷心得不成樣子,當下倒也顧不得去找攝政王算賬,只得先將她扶進屋裡,好生勸慰一番,將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了再說。
閉一閉眼,她的情緒彷佛平和了些,眸光投落在凌月身上,問道:“汪壽怎麼說?”
凌月彎脣一笑,眸光清冷,“小師妹放心。汪壽讓我轉告你,一切有他,你敬候佳音便是?!?
紀芷湮的面色便安定了些,只是無聲抓緊了被褥的手卻泄露了她內心的緊張,“好,那我便等著瞧了。是神是鬼,總有露出原形的一日?!?
汪壽武藝高強,又是昔日延陵澈身側的心腹,由他替紀芷湮去暗中調查一切,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然而,百密一疏,她終究是疏忽了一件最爲重要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