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慕氏那樣精明強幹的性子,即便是情緒失控,也不過是一瞬的事情。她很快就轉醒過來,微微抿著脣道:“你以爲拿捏住了哀家身份之謎的把柄,便很厲害了麼?只怕,你是有些高興得太早了吧。莫忘了,眼下攝政王下落不明,十有八九是遭遇了不測,若他死了,這世上還有人能指證哀家的身份?即便是你站出來說了,以紀氏如今的聲名狼藉,你一個罪臣之女,又有幾人會願意相信你呢?是皇上會信你,端王會信你,靖遠侯會信你,還是哀家的父親慕瑯會信你呢?”
不錯,攝政王的確纔是震懾慕太后最大的砝碼。眼下他的一敗塗地,的確也使得慕太后再無顧忌,從此高枕無憂。
紀芷湮臉色的蒼白,無疑是在昭告著慕太后此戰的勝利。她的臉上滿是志得意滿的笑顏,俯身緩緩道:“再者,你以爲哀家身份的真與假,就真的有那麼重要麼?不,那其實是不打緊的,只要澈願意相信哀家是真的慕吟霜,那麼哀家就是無可爭議的太后慕氏。而澈他,他其實是知道一切的。所有的秘密,哀家都親口告訴他了,可他心中並不介意,相反他很高興哀家是慕吟雪,而非原來的慕吟霜。你說,澈他待我,是不是真的很情深意重呢?”
願意幫著慕吟雪瞞天過海,給她至尊無上的地位,從某種意味上來說,的確是很“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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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的情深意重,未免會有些刺紀芷湮的心。尤其,慕吟雪還是她的敵人,她心愛的男子,竟是在幫著自己的敵人來對付自己麼?
姑且不論延陵澈此舉是有心還是無意,但他傷害了紀芷湮的感情,卻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自然,你此刻心中一定是在想,澈他明明對你深情不移,可怎會幫著哀家來對付你呢?呵呵,你果然和從前一樣的傻。若他心中真的有你,一切自然有些難以置信,可若是他心中從來無你呢?若他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你還覺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難以接受麼?”
慕太后的話,紀芷湮彷佛是聽進去了,又彷佛是什麼都沒有聽進去。她
身上一陣冷來一陣熱,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只覺得胸口的劍傷似乎有些復發,疼得厲害,一直疼到心底最深處去,漸漸擴散到五臟六腑。
許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沙啞粗噶得嚇人:“你不必再說那些話來刺激我,所有你說的這些,本宮一個字也不會相信。無論你說什麼,本宮都不會放在心裡,除非……除非是他當面親口對我說,否則,本宮只當一切都是你信口胡謅的。本宮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無論你是慕吟雪,還是慕吟霜,本宮從來都不關心,因爲本宮始終相信他的心中只有一個人,但那個人絕對不是你。”
慕太后站在那裡,眸光冰冷得嚇人,如寒冬臘月的冰雪般透著泠泠的幽光,陰沉道:“那麼哀家也答覆你一句,無論澈心中的那個人是不是哀家,但也絕不可能是你,因爲哀家絕不允許!”
說罷,她便冷然拂袖轉身離去。而即便是她離去了許久,身上那股濃重懾人的殺氣依舊縈繞不去。
耳畔,猶縈繞著慕太后臨去前的吩咐:“皇后此番堪堪才救回一條性命,實在是需要好生靜養,不適合被外間俗世紛爭打擾。你們且留在這裡一齊看護皇后,沒有哀家和皇上的旨意,不許任何人外出,也不許任何人入內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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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郎們齊聲回道:“是,屬下等謹遵太后懿旨。”
紀芷湮臥牀沉默不語,臉上早沒了方纔的鎮定沉靜,餘下的不過是惶然無措和忐忑不安的蒼白脆弱。無論方纔慕太后的話有幾分真假,但有一點總是不會錯的,紀氏和爹爹……只怕真的是不好了。
若果真如此,她心愛的男子要對付她最親的親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割捨了哪一方都是最痛徹心扉的。那麼她又該何去何從,又能如何抉擇呢?
眼前一片迷濛時,有人輕輕蹲在她身側,伸手溫柔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小師妹,不要難過,也不要害怕。無論發生了什麼,總有我們陪著你。”
進退維谷的關口,能有一個人這樣細語溫柔地安慰自己,的確是讓人很感動。
只是眼下,感動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需要的,不過溫柔的陪伴,而是有力的支持。
紀芷湮瑩然生色的眸光漸凝成一線,驀地伸手握住凌月的手,斬釘截鐵道:“大師姐,眼下我有一樁十分爲難的事要求你,只是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凌月嗔道:“傻丫頭,這些年來你但有所求,我哪一次又說過一個‘不’字了呢?從前既然沒有,如今和往後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爲難的事,你只管告訴我就是了。”
紀芷湮眼中滿是感動之色,略加用力回握住她的手,示意她附耳過來,低低囑咐了幾句。
凌月的臉色漸顯沉重,眼底甚至閃過憤然之色,低低道:“可惡!延陵澈那個白眼狼,你九死一生救下了他,而今你尚未轉醒,他便要轉過頭來對付你的父親和家族了麼?如此無情無義,實在是令人不齒!這樣的男人,你竟還肯相信他,竟讓我去尋他幫你救紀相和紀氏!小師妹,我原知道你對他用情甚深,是以偶爾總有些糊塗,但那總是不打緊的。而今看來,你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子了!”
紀芷湮低垂著頭,眼底滿是細碎的淚水,咬脣低聲道:“這一切,到底不過是慕氏一人之言,未必就是真的。我總相信,相信六哥他……他不至於這般絕情地待我。且眼下的事,的確除了他,我也沒有第二個可找尋的可信之人。”
凌月眸色冰寒,反問道:“可假若他當真如此狠心無情呢?”
紀芷湮的面色愈發蒼白,貝齒輕咬出下脣一絲褶痕,卻淡得無一絲血色,“若,若他果真如此絕情寡義,那便只當是我瞎了眼,從前白認識他了。”
凌月忍不住冷笑起來,眸光亮得驚人,她輕輕擡起紀芷湮的下頜,望入她眼底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要拿我和紀氏上下滿門的性命,來賭你和那個絕情寡義男人之間的最後一絲信任?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場賭局,你是否輸得起?我個人的生死自是不足惜,可你的父親和家族,上百條無辜的性命,難道也不值得你鄭重再三思量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