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芷湮聽得一頭霧水,“皇上,您究竟在說些什麼?臣妾怎麼一字也聽不懂?臣妾不過是愛護皇上送給臣妾的荷花,難道這也錯了?”
男子的聲音很快截斷了她的話頭,“自然錯了。朕瞧你是個極聰明的,可有時候犯起傻來卻也糊塗得緊。皇后只想想,若無那些宮人拼死攔著,你真的衝進雨中,那樣大的雷雨,萬一有個閃失,皇后的鳳體若有一星半點的損傷,便是保住了那些荷花又有何用?皇后也不想想,到底是荷花要緊,還是皇后自個兒的身子要緊?”
紀芷湮不是愚笨的人,自然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感動道:“原來,皇上是心疼臣妾。”
延陵澈淡淡的橫她一眼,語氣中是又愛又憐,“皇后愛惜那些荷花,自然是愛屋及烏,珍惜朕與你之間的情意,朕心中自然是極欣慰的。只是不過區區幾株荷花,若真的沒了,朕再命人從別處尋了好的移來未央宮便是,何苦你這樣捨命相護?往後可不許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她嘴角漫出澹澹的笑意,溫順地倚入男子懷中,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龍誕香氣,低聲道:“是,臣妾遵旨。”
紅燭搖曳,滿室春光融融。
美人溫香軟玉在懷,香氣如蘭。饒是延陵澈貴爲一朝天子,此時此刻,也不過如一個尋常男子般的心旌神馳,聲音中略帶了一絲沙啞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朕欠皇后一個洞房花燭夜,今日可斷斷不能再教佳人獨守空閨,白白辜負了這大好時光了。”
自打他踏進未央宮的那一刻,紀芷湮心中便含了一絲隱隱的期待,而今聽了他話中的暗示,便更是心如小鹿亂撞般的羞赧。她無聲地將身子愈發依偎得近了些,擡頭雙目瀲灩如玉,吐氣如蘭道:“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延陵澈眼中柔情愈濃,朗笑著起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踢開了門,在衆人的豔羨目光中,往西暖閣的方向行去
。
芙蓉帳暖,被翻紅浪,自是一番溫柔纏綿不提。
?玉華殿
慕太后正歪在榻上把玩著玉案上的各色珍玩珠寶,見了如玥從外頭回來,眼風斜挑,淡淡道:“哀家不過是讓你去打聽皇上今晚歇在了哪裡,怎麼竟去了這樣久?”
如玥靜一靜,聲音儘量柔緩道:“回太后,奴婢得令去了含章殿,問了守門的侍衛才知皇上今兒傍晚擺駕去了未央宮。奴婢便在未央宮外探了探,可等了許久,也未見御駕回宮的打算,想來今夜是要歇在未……”
哐啷一聲巨響,卻是慕太后眉目沉怒地將手中的玉麒麟給摔在了地上,玉碎一地,她的眸光如霜劍般凌厲,冷冷刮過如玥的面龐,罵道:“小蹄子,哀家又不是傻子,這樣明顯的事,還用得著你來告訴哀家麼?”
一面說著,卻又抓起手中的器皿一頓胡打胡摔,噼裡啪啦的聲響此起彼伏,很是駭人。
過了一會兒,她彷佛是摔打累了,眸色愈森寒,咬牙道:“哀家竟料錯了,未曾想紀氏那不要臉的賤人,被冷落了多日,非但沒有學乖安分,竟還有這等本事來勾引皇上!哀家倒是小覷了她。”
如錦立時上前去翻看她的手心,見無恙才放下心來,和聲謙卑道:“太后娘娘仔細手疼。只是紀氏入宮許久,而今才得皇上臨幸,想來也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如何也越不過太后去?太后不必爲了紀氏這樣不相干的人白白氣壞了身子。”
又見如玥端了茶上來,眉目溫順,全不見半點被訓斥的不滿,輕聲細語地勸道:“是啊,如今一切盡在太后掌握之中,紀氏絕翻不出什麼花樣。大抵是看在紀相的面上,少不得對紀氏敷衍一二罷了,絕起不了什麼亂子。”
被如玥如錦這麼一勸,慕太后的火氣倒消減了許多,端過茶來淺飲一口,鄭重道:“看好紀氏,哀家絕不許她在宮中翻出什麼花樣來。”
如玥、如錦神色一正,低頭道是。
待慕太后情緒平復些,如玥纔到外頭喚了宮人進來收拾這滿地的狼藉。便見三兩名宮女低眉斂目地進來,默不作聲地將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乾淨。待收拾好後便安靜退出,連半點聲響也不曾弄出,可知平日慕太后御下是極嚴厲的。
而在玉華殿中當差,頭一樣就是要習慣這位主子的喜怒無常,摔了東西事小,若她一個怒火波及,便要了奴才的性命也不是沒有先例的。是以在慕太后底下當差,最好的法子就是做個啞巴和聾子,不該看的不該問的不該聽的,一概不要去理會。
一場大雨過後,入夜便多了幾分寒涼。慕太后原是一心等著延陵澈來相會,爲著討他歡心,身上所著衣裳極豔麗妖嬈,卻單薄了些,此刻被風涼浸浸地撲在身上,少不得有些哆嗦。
如玥看一眼佇立窗前的女子,暗歎一聲,取了一件絳紅色雲錦鳳穿牡丹紋樣的披風過來,爲她繫上,柔聲道:“夜色已深,風霜露濃,太后何不早點歇息?仔細教風吹壞了鳳體。”
慕太后站在窗前仰首望月,聞言緩緩轉過頭來,嬌豔的面龐映著月華的光輝看來似有些清冷,眉心微顰。她揮一揮手,便見殿內侍女恭敬地道是,垂首規矩儼然地退出,只留瞭如玥、如錦二人在身旁伺候。
她並不說話,順勢扶著如玥的手坐回牀上,聲音中帶了一絲少見的悽惶:“如玥,你說今夜紀氏侍寢,皇上可會喜歡?”
這樣的問題來得突兀而尷尬,如玥一臉作難,只得道:“太后,皇上聖意難測,奴婢,奴婢實在不知。”
她便跟著嘆了聲氣,“是啊,皇上聖意難測,哀家問你倒真是糊塗了。就連哀家也不知道的事,你又怎會得知?”
如錦是個老實淳厚之人,對延陵澈與慕太后之事向來知道得不多。聽了她們的談話亦只是一知半解,難得的是她向來忠心爲主,從不肯多事。將牀被鋪好後,她便自顧到寢殿外守著了,素來近身伺候是如玥的事,倒不用她來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