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頭的雲意彷佛能察知她的心意,低聲道:“小姐不要緊張,皇上就在前頭等著您呢。有皇上在,小姐什麼也不必擔心的。”
她聽了這話後靜心沉氣,好歹是讓自己鎮定了下來。只聽外頭鑾駕上的鈴鐺叮鈴搖晃了幾聲,忽然車駕便停了下來,而後聽見外頭宮人唱和道:“丹鳳門到,請皇后娘娘下車。”
紀芷湮猛地深吸一口氣,已有宮女一左一右地掀開了鑾駕的簾布,她便扶著雲意的手踩著腳踏緩緩下來。
彷佛是在夢中,又彷佛就在身邊,男子清越醇厚的聲音遙遙傳來:“皇后可真是教朕好等啊。”
衆人復又是一陣忙不迭地跪拜請安。
紀芷湮半蹲著身子,忽然就看見雲意退了開去,一雙蟠龍雲紋玄色鹿皮靴映入眼簾,手肘處一暖,卻是他親自來攙扶起了自己。隔著大紅喜帕,她仍能感受到男子含情脈脈的目光,臉上立時燙得跟什麼似的。
男子爽朗一笑,語意溫存:“朕的皇后千嬌百媚,步步生花,不輸昭君趙飛燕之流。來,且隨朕到大殿上去,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行禮拜堂,昭告天下,朕娶了一個多麼賢德溫良的皇后。”
衆人面前,她亦得柔語謙遜道:“是,臣妾遵旨。”
這一刻,當她的手被他緊緊握著,前方再遠的路忽然也變得無足輕重起來。因爲,再遠的路,只要有他陪著一起走,她便甘之如飴。
漢白玉鋪就的宮道上,一對璧人相攜而行,男的溫和俊秀,女的溫柔窈窕,正和天生一對、地設一雙。大紅嫁衣妖冶飛揚,染紅了大半壁宮牆,喜氣連天。
紅蓋頭下,她低眉斂目,溫順地扮演著他最端莊嫺靜的皇后。聽著一路走過,宮人們紛紛退避叩拜,山呼帝后大喜。
直到金鑾殿上,他和她並肩而立,底下烏壓壓地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
在司儀官的唱和聲中,她和他分別握著大紅綢布的兩頭,
面朝天地、祖宗靈位,進行著和世間所有男女結爲夫妻一樣的神聖儀式。
“皇上皇后,一拜天地。”
轉身,鞠躬,復起來。
“皇上皇后,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右側放著先帝靈位,左側則端坐著太后慕氏。
紅蓋頭下,她的目光輕轉,朝著延陵澈的方向略看了看,依舊彎身一拜,復緩緩起來。
“皇上皇后,夫妻對拜。禮成——”
早有宮女上前來收走了紅綢布,隔著紅蓋頭,隱約可見一個長身如玉的男子緩緩朝著自己走來。只見他長手驀地一翻,便將她頭上的紅蓋頭取下飛揚在空中。
今日的他一身大紅衣衫,五官俊秀毓致,眉宇間更見英氣勃發,只是望著她的眼神溫柔之中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他淡淡掃她一眼,轉首對衆人宣佈道:“朕宣佈,從即日起,尊皇太后慈諭,冊紀氏芷湮爲後,正位東宮,欽此。”
江山在側,萬丈榮光,攜君之手,與君同老,是多年前他曾許她的承諾。
底下的文武大臣俯首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金鑾殿,紅燭淚,宮人將斟滿的酒盞放在桃紅木盤上端來,笑盈盈道:“請皇上皇后滿飲此杯。”
帝后大婚,禮成之後,對飲合巹酒是必不可少的禮儀。
滿殿的披紅掛綵下,她眸色如春,舉起酒杯朝向面前溫柔多情的君王,羞澀道:“皇上請。”
延陵澈薄脣微抿,星眸半合,微紅的面龐噙了淡淡的笑意,舉起酒杯示意道:“朕願與皇后此情長久,天地不負。”
她含笑複道:“臣妾亦同此心。”
帝后雙手穿插而過,仰首飲盡杯中之酒,自是贏得了滿堂的喝彩。
拜堂之後,依著規矩是皇家賜宴滿朝文武,一併著還有許多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甚至還有各國使臣。而皇
後,則須到暖閣稍歇片刻,到了晚間再換一身喜服,偕同皇上一齊宴請衆人才是。
拜堂之後,紀芷湮屈身道:“皇上,容臣妾先行告退。”
慕太后眼看著心愛的男子娶了旁的女子,早已恨得銀牙發麻,此刻嬌笑出聲:“皇后不必操心,只管安心退下。此處有哀家幫著應酬,定不會教皇上累著的。皇上說是也不是?”
果然,延陵澈目光轉向她,略帶了絲暖意道:“太后向來能幹,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幫襯了朕不少,皇后的確可安心下去歇息。”
紀芷湮將他二人的曖昧看在眼底,心中自然亦不甚痛快,面上卻一徑維持著端莊的笑容,欠身道:“那臣妾的確該代皇上好好謝一謝太后娘娘。六宮諸事繁瑣,臣妾既來了,定當盡心竭力打理好一切,也好讓太后安享晚年清福。”
二女目光相接,火光四射,暗潮洶涌。一宮不容二凰,爲公爲私,爲情爲權,紀芷湮和慕太后之間的爭鬥都將勢不可免。
延陵澈舉著酒杯微微而笑,俊秀的面龐似有一絲玩味,湊近她耳畔低喃道:“皇后折騰了一天也該累了,早點下去歇息吧,今晚可還得侍駕呢。”
最後一句話帶著輕微的調笑意味,說得紀芷湮粉面含羞,卻教慕太后給氣煞了臉。
她所求的,不過是他真心以待,此刻他待她溫存體貼,便已足教她歡喜滿足,再無心顧及其他。便扶著雲意的手轉身離去,只是她走得那樣匆忙,滿心歡喜,卻渾然不見在她轉身之際,延陵澈默不作聲伸手在慕太后勾了勾她小指的輕佻曖昧。
而因了這樣的小動作,慕太后立時轉嗔爲喜,餘光瞥向紀芷湮離去的方向時滿是得意和冷厲。
早有宮女得了吩咐爲紀芷湮等人引路。
那宮女長得眉清目秀,亦是個嘴兒極甜的,一見了紀芷湮出來便滿臉堆笑地行禮:“奴婢黛雲給皇后娘娘請安,願娘娘萬福金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