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鬧了一場，自然不能不驚動人。依著慕太后的意思，是要選太醫進宮來給如錦治傷的。只是如錦的意思，卻是不要宣太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過去了。

如此，慕太后自然是愈發稱讚她的乖巧懂事，只是如錦如此打算，未嘗就沒有她自己的思量。她私心裡，總是不希望讓外面的人知道自己曾與慕太后鬧過彆扭的。畢竟這兩年來，慕太后在後宮得勢，內宮之中想進玉華殿的新人不計其數，無一不是費盡心思想討了慕太后的好，一步登天的。

而但凡能進宮者，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而新人之中，亦有心思靈巧的?？上教笏貋硎莻€心思重的，等閒的人就連接近她也困難，更別提是重用了。自然，新人無法出頭，亦有如錦的一分暗中使力。無論如何，她都要維持自己是慕太后身邊第一人的地位，斷不許任何人動搖半分。

面對慕太后略有憂色的眸眼，如錦不過微微一笑，憨然道：“太后不必如此掛心，奴婢皮糙肉厚的，便是傷著磕著了哪裡都不打緊，只須悉心養上幾日也就好了。若勞煩太后爲奴婢一點子小傷煩憂，豈不多添奴婢身上的罪孽麼？”

慕太后望了她片刻，終掌不住笑了，撫著她的手嘆氣道：“你呀，面上看著是個最穩重老實的，偏嘴上這樣伶俐，最是能哄哀家歡心?！?

如錦亦笑了笑，只是眸底卻閃過一抹莫名的憂傷之色，“太后過譽了。奴婢本是粗笨之人，不過是跟著主子久了，才能學著精明強幹些。再者，太后福澤深厚非常人所能及，這宮中便有不計其數的人想來討您的好，若奴婢再不精心些，可不就是要無地可容身了麼?！?

如此隱晦的表明自己的忠心與擔憂，是最切合如錦的心性，也最合慕太后心意的。

果然，慕太后聽了這話抿脣笑得溫和無比，略加使力在她的手背上捏了捏，才道：“你且放心，不論從前還是往後，哀家心中最倚重的人

只有一個，那便是如錦你。除你之外，旁的人哀家斷斷不肯收爲己用的。且哀家應承你，只要你忠心辦事，來日哀家心願得償，也必會圓你心願。”

如錦的面頰似飛上一抹不尋常的嫣紅，低低喚：“太后，沒的說這些做什麼？奴婢一生不嫁人，情願在宮中常伴太后?！?

慕太后笑得花容亂顫，半晌才止住，正色道：“好了，說笑了半天，哀家此刻有一樁正事要與你說?！?

如錦不敢輕慢，當即道：“是，但請太后吩咐。”

不知是從哪裡吹來了一陣風，將半晌開的窗戶吃開，嘎吱作響，菱花剪紙的窗戶在朦朧的月色掩映下如鮮活一般栩栩動人。而在這樣清幽的景緻下，慕太后的聲音聽來也很有幾分恍然：“如錦，你不是外人，是以哀家也不需要瞞你。這些年來，自打哀家入宮，便可謂是春風得意，無人堪爲哀家的敵手，除了一人。而那個人，便是皇后紀氏。此番哀家去未央宮，並非心血來潮，其實……是受人所託。”

如錦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哦，太后是受何人所託？”

許是她的反應太過熱切，是以慕太后輕輕睇了她一眼，很快繼續了方纔的話題：“那人其實你也認識，便是從前曾被哀家秘密送出宮去的雪影國太子雪無傷。哀家倒是看不出來，紀氏那個賤人竟有這樣大的能耐，事隔經年竟還能讓雪無傷那個無形浪蕩貴公子記掛心上，一心只盼著她回心轉意回到他的身邊去。而如今，能幫助他實現心願的，也只有哀家一人。自然，哀家與他非親非故，是不必幫他的，只是這一次哀家與他各有所求，權當是在做一筆交易罷了。終歸紀氏一日不除，哀家心中便一日難安。既然皇上舍不得傷她性命，那麼哀家便令她心灰意冷自請離去便是。只要他們從今往後天南地北，再見無期，哀家相信再深的感情也會化作虛無的。二則，紀氏一心請去，那此事便與哀家沒有任何干繫了，皇上即便是難過，

也不能遷怒於哀家?！?

如錦聽後沉默許久，“太后也太委屈自己了。紀氏早已是一介廢人，如何還能影響太后和皇上的關係？再者皇上一向對太后關懷備至，雖則名分上的事一時改變不了，但宮中又有誰人不知太后纔是實際上的後宮之主？這一點，就連母家顯赫的華貴妃也不能改變，更逞論是紀氏一個久受冷落的皇后呢？太后爲了一個微賤之人費心籌謀，實在是不值許多?！?

慕太后冷哼兩聲，素來嬌豔如花的眸眼中亦泛起了淚光，“許多事，除了哀家，你們身在局外自是不會了解的。哀家只知道，紀氏只要在宮中一日，哀家便一日不能安心。既然不能殺她，那倒不如將她遠遠送走。如此，既全了哀家與皇上的情面，也能永絕後患，不可謂不是一舉雙得?！?

說罷，她的粉拳攥得緊緊的，彷佛恨不得砸在身邊的物件上才能解氣。見她如此情狀，如錦便知是不適宜再勸說下去了，便岔開了話頭，另尋了好話哄她開心纔算了。

三更天，素日莊嚴肅穆的宮闈寂然無聲，除了來往巡夜侍衛的腳步聲外，便再無旁的聲響。

夜裡風霜中，風聲吹著枝頭的樹葉沙沙作響，在滴答滴答的玉漏聲中，總是顯得這個夜格外悠長。

蒼茫夜色下，兩個頭罩風帽的女子行跡鬼祟地往未央宮的後門方向行去，行至門外，便伸手輕叩門扉三聲。只見得門扉立時離開，便有一個容色清秀的宮女走出來迎了那二人進去。

而順著月光的影子，依稀可見風帽吹開的瞬間，底下女子豔絕天下的容顏，竟是失寵避世已久的安昭儀。

安昭儀在未央宮宮女的引領下很快來到紀芷湮的寢殿，才脫下了頭上的罩衫，她第一句話便是：“皇后，你信中所言當真？你真的打算要放棄一切，離開這裡？”

【作者題外話】：馬上大結局了，難免會字句寫得斟酌一些，速度有點慢，請大家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