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芷湮手中的摺扇輕輕敲打了她的腦袋一記,與凌月相視而笑道:“嗯,雲意丫頭總算是開竅了。”
凌月但笑不語,只是向雲意投以讚許鼓勵的目光。
雲意得了誇獎,心裡立時美滋滋的,忽然想起些什麼,道:“小姐,我險些給忘了,慕太后此番鳳顏大怒,似乎是要出手了。我方纔聽見她囑咐如錦,去給攝政王送信。”
紀芷湮神色一緊,追問道:“哦,這話她是當著你的面說的,還是揹著你說的?”
雲意道:“當著我的面說的。”
紀芷湮舒展眉頭,冷冷一笑,“慕太后倒是狡猾。看來,她並不信任你,此番是故作試探。”
“啊,怎麼會呢?”
紀芷湮看她一眼,緩緩道:“攝政王權傾朝野,後宮之中必定也遍佈著他的耳目。宮中但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會了如指掌,更何況是出了這樣的大事。以慕太后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箇中道理,又何須多此一舉去派人給攝政王送信?偏偏還是當著你的面說的呢。本宮猜想,她必定也沒言明是讓如錦去給誰送信,只是故弄玄虛地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引得你浮想翩翩吧。這隻能說明,她對你心存疑慮,藉機試探而已。若本宮有所行動,那麼慕太后首當其衝想到的人便是你,你將必死無疑!”
雲意不曾想一個看似尋常的事情,竟關聯著自己的生死,當下驚懼得手足俱涼,再也說不出話來。
紀芷湮見她如此頗爲不忍,忙伸手去搓著她的手背,安慰道:“現下不是沒事了麼?後宮之中,原本就是步步驚心,行差踏錯一步便可要了你的性命。但你放心,但凡本宮一息尚存,便會護著你們安然無恙。你若害怕,慕太后那兒你便不要再去了,左右此刻大勢已定,本宮不願見到你受到任何傷害。”
她的話既輕且柔,如百靈鳥般婉轉動聽,莫名地教人心中安定。
雲意擡首堅定道:“不,爲了小姐,雲意什麼也不害怕。
若這後宮之中明爭暗鬥註定不可避免,雲意寧可擋在小姐的前頭。”
紀芷湮卻沉下臉來,“這樣的話,往後不許再說了。身爲主子,至少要有一樣本事,那便是庇護底下的人不受傷害。更何況,本宮一向視你爲姐妹,又怎麼忍心教你爲我去以身犯險?”
雲意這次卻意外的堅持,“不,小姐,雲意卻有自己的想法。固然小姐疼惜雲意,不願我親身犯險,然而既陪了小姐入宮來,本身便入了險境,不是生便是死。既然這後宮步步爲營,明槍暗箭無數,防不勝防,那麼一味躲避是無用的,但不如讓自己強大起來。雲意不才,卻想做小姐身側最銳利的那把劍,爲小姐掃蕩荊棘,無往不利。”
不待紀芷湮反應,凌月已連聲誇讚起來:“好,所謂忠僕當如是!咱們既進來了,那便沒有獨善其身的道理。與其來日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倒不如先發制人!”
紀芷湮失笑,抖了抖身後的長髮,飄舞如絲,“雲意丫頭瞎胡鬧也就罷了,怎麼大師姐也要跟著起鬨麼?還是說,大師姐眼下已有了主意呢?”
凌月清秀的面頰透出一股耀眼的光芒,眸光堅定,竟是在不知不覺中起了某種變化,她微笑著慢聲道:“小師妹這話,可見是在考我了。不錯,我的想法的確是較從前有了極大的變化。從前陪你入宮,我一心只以爲陪伴在你身邊,護你周全即可,如今才知是我太過天真了。若我的醫術不能護你周全,那我又何妨去借它來做點旁的事情呢?”
如此鋒芒畢露的表態,的確是凌月素日的沉穩大相徑庭。而她的言下之意,雲意不明白,紀芷湮卻是懂得的。
眸光微動,她沉吟片刻才道:“若大師姐想清楚了,那便去做罷。既入了宮,便是趟定了這灘渾水,誰也不能妄想再做什麼善心好人了!只是到底,還是我虧欠了大師姐。”
凌月淡淡一笑,眸光如月光般柔和,“你我同門師姐妹,又說什麼虧欠不虧欠的話,沒的生分了。我也
是爲了自己的安心罷了。當初我答應了師父,也答應了二師弟,便是拼卻了自己的性命,我也會保得你平安的。凌月一生重諾,又豈能食言!”
提及舊人,紀芷湮臉上閃過一絲悵惘,心中驚痛不定,嘆息道:“也不知雪師兄此刻身在何處,可還活在這世上。他原是一片好心爲我而來,卻不知是得罪了誰,竟下得那樣的狠手。終究是我對不起他!”
凌月的眸光動了動,欲言而止,也只是嘆了聲氣作罷。
靜默之際,復有人輕叩殿門三聲,想來是爲了如玥的事而來。
紀芷湮斂去悲色,淡聲道:“什麼事,講。”
片刻後,殿外傳來小宮女猶豫的聲音:“啓稟皇后娘娘,如玥救醒了。只是她口口聲聲喊著要見您,不然死也不能甘心。事關重大,奴婢做不得主,只好來求您的示下。”
殿內彷佛是有人冷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扔來一句:“你很會當差。本宮只是吩咐你去將人弄醒,何曾讓你去問如玥的意思?可你倒好,本宮囑咐你的差事沒辦好,倒想替人做起說客來了,果真好心得很啊。”
這話,不輕不重,然而安的罪名卻不小。辦事不利,輕則挨罰,重則卻是會被打發出去的。
那小宮女抖得如風中的落葉般,軟倒在地,顫聲道:“奴婢,奴婢該死,不該擅自做主拿這事來擾了娘娘的清靜。奴婢,奴婢這就去將如玥驅離,求娘娘姑且念在奴婢初犯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回罷。”
“哼,你愈發會辦事了!將人驅離,本宮方纔是這樣吩咐你的麼?”
殿外那小宮女語無倫次,又是一通請罪,聲音中透著無盡的顫抖,倒真是怕極了紀芷湮會因此發落她。
紀芷湮雖入宮之後,不得不讓自己的心堅硬起來,但說到底還是心軟,聽不得人這般可憐,便道:“罷了罷了,你也不必怕成這樣。且回去將本宮的話告訴她,本宮此刻懶怠見她,她願走願留,悉聽尊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