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素來得寵，連帶著她身邊的貼身宮人也是極威風的，何曾在人前受過唾面之辱這般大的委屈？
那個被雲意一頓呵斥折辱的宮女正是華妃陪嫁入宮的侍女錦繡，素來是最得華妃看重的，眼下她見著主子因皇后受罰，自己又被皇后的宮女折辱，心下一時恨到了極處，仰首滿目恨意地盯著雲意道：“你們這起子小人休要得意！我便在這裡看著，你們那位尊貴無比的皇后可真的還有命醒過來！我要眼睜睜地看著，她是如何遭報應失血而死的！”
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卻是凌月轉過身來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眸色陰寒道：“雲意，立馬派人去回了皇上，就說錦繡語出不敬，詛咒皇后，問他要如何發落？”
這一回，雲意步下生風，走得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快。
錦繡半跪坐在地上，捂著臉，猶自不敢相信地望著她道：“你，你竟敢打我？”
凌月微微而笑，眸光中冷意逼人，一字一頓道：“打你還是輕的了，我還敢殺了你，你信不信？”
“不，我是華妃娘娘最寵愛的侍女，是她的親信，你怎麼敢殺我？”
“她不敢，朕敢！來人，傳朕的旨意，侍婢錦繡，以下犯上，出語詛咒皇后，其罪當誅。朕姑且念在賤婢服侍過華妃一場的份上，賜白綾一條。你們即刻帶她下去上路吧。”
聖意一下，那便是無可轉圜的了。
錦繡的臉立時煞白一片，下意識地爬過去抓著華妃的衣袖哀聲喊道：“娘娘，娘娘救救奴婢，皇上要殺我，皇上要殺我啊。”
鬧了這樣大的一番動靜，便是華妃暈得再厲害，也不能不醒過來了，她幽幽睜開水眸，含淚護住如驚弓之鳥般的錦繡，悽聲道：“皇上果真如此絕情麼？好歹臣妾盡心服侍皇上一場，往日裡並無甚大的過錯。錦繡她是臣妾的陪嫁丫鬟，一直貼心解意，從無不周
到之處。便是今日言語上有得罪了皇后娘娘的地方，也請皇上念在她是無心之失，從輕發落纔是。便是皇上不肯看臣妾的薄面，那麼華家的臉面，皇上肯不肯顧惜呢？終究這次的圍獵，皇上大勝而歸，臣妾的母家和父親是出了力氣的。難不成一朝功成，皇上便這樣將咱們都拋開不顧了麼？如此，也未免太寒了忠臣的心啊。”
華妃前頭的話，延陵澈都可不放在心上，只是她後面的那一句寒了忠臣的心，卻是令他不得不忌諱的。此番爲了華妃闖帳的事，他已然掃了靖遠侯的面子，罰她跪在此處思過。若然此番再爲了幾句言語之失而殺了她的貼身婢女，怕是真的要寒了靖遠侯和華家的心了。
只看著男子默然不語，眉心緊蹙，幽沉的目光淡淡掃過她與錦繡的身上，華妃便知自己的話終究還是打動他了，遂趁熱打鐵道：“自然，此番之事，錦繡自有她的不是之處。臣妾保證，來日定將待她回去好生管教，斷不會從此草草放過，如此也當是給皇上和皇后一個交待了。到底，皇后娘娘眼下還在病中，不宜見血光。殺了一個錦繡事小，可衝撞了皇后的福氣便事大了。皇上以爲如何呢？”
延陵澈遲疑著道：“你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只是……”
話音未落之際，便聽得周遭響起拍掌聲，是凌月俏臉寒霜地拍手上前，冷笑道：“華妃娘娘好生伶俐的口齒，竟是教人有理也無處說了。誠然如娘娘所言，殺了一個小小的錦繡，會折損了皇后的福氣。那麼輕易放過她詛咒皇后一事，便不會損傷皇后的福氣麼？今日之事旁觀者甚多，若從此宮中之人皆以此爲例，仗著主子的寵愛不敬中宮之主，那麼奴婢斗膽問皇上和華妃娘娘一句，來日這般猖狂無視主上之勢又要如何遏制住？可憐皇后娘娘此刻還生死未定，皇上如此寬容詛咒她之人，可還盼著她醒來了麼？”
那些個刺心之語，一字字從凌月白
淨如貝的牙齒間迸射出來，每一句每一字都透著森然的殺意，一跳一跳的，聽得人腦仁心突突的直疼。
延陵澈眼中的神色一分分的漸冷下來，揚手決然道：“還愣著做什麼？將錦繡拉下去。往後宮中若還有人敢不敬皇后者，只看錦繡的例子罷。”
說罷，他也不肯再看含淚悽然的華妃一眼，便毅然轉身往帳內去了，甚至沒有赦免了她的罰跪。
御前的人，自是極伶俐的，只看眼前形勢的急轉而下，便知道聖意如何。誰是最該討好的正主，而誰卻是不該討好的。
“華妃娘娘，眼下您既自個兒醒來了，那倒也省得奴才再派人去請太醫來給您瞧了。只是皇上的意思，是要您跪到皇后娘娘醒來爲止。眼下皇后娘娘尚未轉醒，是以奴才斗膽，請您繼續昨兒個的罰跪。”
華妃惱怒轉身，指著內侍罵道：“你，你好大的膽子。”
那內侍依舊只是笑嘻嘻的，“娘娘息怒，奴才不敢冒犯娘娘，奴才……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娘娘責罵奴才不打緊，可若因此失了聖意，那可就不值當了。”
華妃輕咬下脣，眸光恨意瑩然，終究還是沒有扭過現實，緩緩屈身跪下，垂首間，依稀可瞧見她眼底濃冽的殺機與恨意。
紀芷湮，你此番若是死了倒好，若你命大不死，來日我與你之間必有一場不死不休的爭鬥！
倒是凌月經過她身邊時，心情頗好地側身含笑道：“華妃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有氣有恨，但也別表露得這樣明顯啊。便是想一雪前恥，也得等自己夠資格了不是？”
“你……”華妃氣得俏臉緋紅，眸光泠泠，便如刀子般割人，只是當著延陵澈的面前，到底沒有再發作，終究只是咬緊牙關忍下罷了。
她如此沉得住氣，倒是教凌月心中生了幾分戒備，當下也不再說些什麼，而是攜了雲意的手往帳內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