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姐，你沒事吧？”

還不待紀芷湮說話，旁邊的人卻已炸開了鍋。

“你是誰，還不快放開我家小姐！”

而紀芷芙驚怔地望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半晌說不出話來，“你，你們……”

只一個轉念的功夫，紀芷湮已驚醒過來，強自掙扎著站起身來，扶過雲意的手，疏離道：“多謝慕公子。”

自打那一日分別後，慕錚日思夜想，盼的就是重逢的這一日，此刻得以和佳人親近，心下自是說不出的歡喜。他的眸光異常的明亮，紅著臉道：“紀小姐竟認得我？”

溶溶月色下，女子衣簡如素，側顏姣好，宛如月下仙女般清麗無塵。擡首莞爾一笑間，端的是光華傾世，她慢聲道：“慕公子對舍妹情深一片，連日來上門求親，鍥而不捨，相府之中無人不知公子的心意。芷湮雖是個不理俗世的人，卻也略有耳聞，是以才能猜得公子的身份。”

慕錚不意竟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不由怔住，很快分辯道：“不，是他們弄錯了。也不對，其實是我弄錯了。我想求娶的人其實是……”

“你該不會是想說，你想求娶的人是我三姐吧？慕錚，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她是誰？”

迎著紀芷芙異常憤怒的臉龐，他怔然道：“她，她是誰？”

紀芷芙竟緩緩笑了，眼中流露出幾分殘忍的意味，“你出身世家，總不會不知我爹爹統共只有兩個女兒吧。其中一個自然是尚待字閨中的我；另一個麼，卻是不日將入宮爲後的紀芷湮，也就是此刻站在你面前的這一位。你可別告訴我，你看上的是皇上的女人？”

慕錚的身形晃了晃，面色煞白，彷佛受了極大的打擊，他迫切地望向神色淡然的紀芷湮，啞聲道：“紀小姐，令妹說的可是真的？你，你真的是……真的是…

…”

雲意立時擋在紀芷湮身前，冷喝道：“大膽！我們家四小姐已和你說得一清二楚，難不成你還不明白？你若再敢靠近我家小姐，仔細我喊人來將你扔出去。”

那雙明亮的眸子深深望向她，漸漸凝起水光，滿臉的心碎與絕望，竟教紀芷湮生出幾分不忍來。她在心底暗歎一聲，淡聲道：“慕公子，我想你是認錯人了。我初到帝都，就連府門也未曾出過，怎麼可能與你相識？你家世優渥，又是滿腹詩華，何愁無賢妻？雲意，我們走。”

當她與自己錯身而過的時候，慕錚忍不住道：“紀小姐。”

紀芷湮停下了腳步，卻並未說話，只是那一凝眸的注視已給了他莫大的勇氣說完接下來的話。

他哽聲道：“我們見過的。如意客棧，小師妹。”

紀芷湮眉心一跳，不想那一日慕錚竟也在如意客棧內。她不覺緊握雙手，只恐他會再說出些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誰知他卻只是溫柔含笑，再不多言。

那一剎，她竟能讀懂他心中的話，微微頷首，是感謝亦是歉然。但下一瞬，她便收回目光，毫不留戀地扶著雲意的手緩緩離去。

慕錚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注視著佳人離開的身影，緩緩淌下兩行淚來。

初見，她與意中人相會，不想卻誤入了他的心。再見，他情深一片非卿不娶，誰知在她的心裡卻從無一點他的存在，只得錯身而過的遺憾。他曾在心底設想過千百種重逢的場景，卻未曾想過會是這樣的決絕無望。她的夫家竟是高不可攀的帝王家，而她絕世的風華，從此將再不可及。他所能做的，竟也只是告訴她，我們曾遇見過。

遇見了你的傾城，錯過了我的年華。

那樣巍然玉立的男子，竟在情滅的這一瞬間失去了身上所有的氣力，跌跪在地。

“慕公子！”

紀芷芙快步上前，順著他的手一齊滑下，蹲身看著他臉上猶未乾的淚痕，心頭大震，一時竟說不出那是怎樣一種難言的滋味。怔然間，兩頰冰涼一片，她竟也跟著落了淚。

嬋娟看了半晌，忍不住出聲道：“小姐，他這樣不識好歹，你還管他做什麼？咱們任他在這裡自生自滅就是了。”

慕錚亦道：“不錯，我咎由自取，你不必管我，自走你的便是。”

紀芷芙轉臉悄悄擦乾了淚，硬聲道：“你不許我管你，我倒偏要管到底了。嬋娟，你去喊人備一頂轎子，咱們送他回家去。”

一邊說著，她已伸手去攙扶起萎靡不振的慕錚，彷佛是有些吃力，但悄然爬上紅暈的臉頰卻泄露了她真正的心事。

嬋娟滿臉的不樂意，見主子如此，也只得道：“是，小姐。”

待他們都走遠了，靜謐黑暗的樹林後竟緩緩走出一男一女來。

“皇上，依您看，這慕錚和紀小姐間，可有什麼私情沒有？”

男子俊秀的臉上沉淡得看不出一絲悲喜，抿脣道：“慕錚麼，朕看倒無多大幹系，湮兒甚至連他是誰也想不起來。倒是別的人……”

“不就是一個慕錚麼，哪裡還有別的人？”

延陵澈狹長的眼眸中精光乍現，脣邊笑意冷峭，凝望著遠處：“依朕看，如意客棧倒別有一番文章。昭娘，你且先回去，今夜的事切不可透露出去。”

“是，奴婢明白。”

小師妹，那原是在青山時醫谷衆人對紀芷湮的稱謂。而今她遠在帝都之外，又怎會有人這樣喚她？除非……是有人不遠千里爲了伊人來到了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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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