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彷佛是笑了一下,清冷的眸光中瀲灩出萬千風情,如寂夜裡灑落大地的星光般燦然,她福身柔婉道:“既是皇上開口,紅拂豈有不從?”
她說完擡手,露出原本藏在袖下的一節柔荑,如皓月白玉般溫婉動人。她的目光從始至終只注視著面容俊秀的溫柔帝王,輕輕摘下了面紗,露出一張天仙般的絕美面容。
當她摘下面紗的那一剎,滿殿寂然,每個人臉上皆是那樣驚訝而吃驚的神情。不是因爲紅拂的美貌,也不是因爲其他,只因爲她居然長得和紀芷湮有七八分的相似。
慕太后最先笑出聲來,目光輕蔑地橫掃了坐在身側的紀芷湮,不無譏諷道:“哀家說皇后今兒怎地這般好心百般維護一名素不相識的青樓女子呢,原來是爲的這般。說不準,這位紅拂姑娘還是皇后失散多年的姐妹呢,要不要來一場滴血認親呢?”
說罷嬌笑不止,心下覺得十分解氣。也是這一刻,她才明白了攝政王費心安排紅拂獻舞的用意。
若殿內所站之人是一位極有背景的世家千金,慕太后或許還不會這般毫不留情地奚落取笑,只可惜紅拂不過是一名微賤的青樓女子。自然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青樓女子,在倨傲如慕太后的眼中,便是如螻蟻般微賤的人,可任意侮辱。
紀芷湮在看見紅拂真容的那一瞬間,頭腦便嗡的一聲炸響,瞬間亂作一團。陡然間一個與自己長得這般相似的人站到了眼前,莫說她和自己毫無關係,紀芷湮都有些不信,更何況是旁人呢?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那位性情清傲的紅拂聽了慕太后的話竟也沒有生氣,反而眸帶疑惑地朝紀芷湮所坐的方向望了過來,眸心深處隱隱有絲期待。此情此景落在有心人士的眼中,自然便更多了幾分撲朔迷離。
好在紀芷湮足夠沉靜,無論是對於慕太后的冷嘲熱諷,還是紅拂莫名的目光,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她很
慶幸在這樣到底時刻,自己還能冷靜思考事情的前因後果,並在無意間對上攝政王意味深長的目光時心下透亮,明白了他是想借紅拂之事來警告自己一些東西。
她揚脣自嘲一笑,目光落在延陵澈的身上,終於在他溫柔似海的目光中找到了一絲溫暖和安慰。
“太后娘娘說笑了。莫說臣妾的母親只得臣妾一個女兒,便以紀家素來的家教嚴明,也絕不會有女兒流落在外之事。臣妾肯爲紅拂姑娘說話,不過是欣賞她出淤泥而不染,是個難得的有氣節的女子。如今舞也看過了,人也瞧完了,也該送紅拂姑娘出宮去了吧?”
攝政王微微一笑,彷佛是個極風流俊雅的公子哥般斟酒自飲,然而說出的話卻極霸道:“將人送出宮去?不不不,本王既將紅拂姑娘帶進宮來,便沒打算讓她出宮去?”
這句話,立時讓殿內的另兩個女子心頭揪緊,她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那你意欲如何?”
攝政王緩緩轉向身側沉默寡言的少年帝王,含笑道:“本王想將紅拂姑娘獻給皇上爲妃,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從始至終,紅拂只是一聲不吭地站在大殿中央,眸色沉靜如一灘死水,彷佛他們談論要送入後宮的人不是自己般。她的漠然以對,直到攝政王問詢延陵澈意見時纔有了一絲波瀾。
她輕輕擡首,似水溫柔的目光依依投落在男子身上,嬌美的臉龐泛著紅光,如美玉般無瑕動人,絲毫不加掩飾自己內心的期盼與柔情。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如此楚楚地凝望著自己,便是再鐵心石腸的人也會不忍心拒絕她的吧。
然而,延陵澈卻拒絕了。
他說的是:“攝政王叔的美意,朕本不該拒絕,只是朕而今已有了皇后,委實怕後院起火。且君子不奪人所愛,朕聽得出來王叔對紅拂姑娘亦十分讚許,既如此,何不帶回王府做個側妃,倒也是紅袖
添香的一樁美事。”
一席話,他說得委婉而詼諧,甚至不惜將人推給攝政王,看來的確是於紅拂無心。
紅拂眼中的耀眼光彩瞬間幻滅,只落下一片落寞蒼涼之色。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紀芷湮皎若梨花般的笑顏,她滿懷柔情喚一聲:“皇上。”
然而就在這一刻,就發生了一件令衆人都極意外的事情。紅拂竟不知從哪裡拔出了一把匕首橫在了自己的頸上,雙目瑩然含淚,話語悽切道:“皇上,紅拂有話想對您說。”
慕太后從未見過這般剛烈厚顏的女子,被人拒絕了竟還不肯死心,立時拍案而起厲聲道:“宮中護衛何在?沒見著這裡有個手持利刃的瘋女子麼,還不快派人將她拿下。”
守在門外的羽林郎不明所以,聽見了慕太后的聲音便按劍齊齊衝了進來,正待拔劍拿人之際,卻被攝政王給喝退。
“本王在此,誰敢對紅拂姑娘無禮!還不快退下。”
慕太后目光赤紅如血,爭鋒相對道:“可是攝政王,這女子是個瘋子!你難道沒瞧見麼,她手中持有利刃,對在場的諸位可都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攝政王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慢條斯理道:“紅拂手中的確持有兵刃,然而她並沒有將此對準本王和在場的諸位,而是對準了自己。紅拂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博自己終身的幸福,難道太后沒看出來麼?紅拂其心可憫,如此有膽子的奇女子,本王自然要成全她。”
慕太后低吼道:“這般厚顏無恥的女子,皇上是不會納入後宮來的。”
攝政王輕笑一聲,目光寒涼似雪,“皇上會否點頭答應,也須得等到紅拂陳情之後,纔會做出定奪。而在此之前,無論是太后、皇后,還是本王,說的都做不得數。”
言下之意,便是在紅拂將她要說的話說完之前,在場的各位都不得插嘴過問此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