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並不說話,只是餘光淡淡掃了她一眼,“雪兒,你若再這般冒冒失失,只怕便不適合再被本王委以重任了。”
慕太后立時收攝去了臉上不該有的神色,眸光冷酷一如某人,很快道:“姐夫,我不會了。”
攝政王的目光探尋地打量了一番,沉聲道:“嗯,但願你是真的能說到做到,不再爲情所縛?!?
慕太后擡頭看他一眼,眼中浮現出溫柔依戀的神色,“在這世上,我唯一可倚靠之人便只有姐夫一個,自然是不會爲了旁人而損傷了我與姐夫之間的情誼的?!?
見她話語說得柔軟,頗有幾分情真意切,攝政王望向她的神色便跟著緩和了許多,攜了她的手到殿內落座,寬和道:“你能這般想,本王便再寬慰不過的了?!?
慕太后臉上掛著溫婉乖巧的笑意,然而藏在袖中的手卻暗暗收緊,心中的恨意早已翻江倒海,不過是勉力忍耐罷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試探般地問道:“對了,方纔似乎聽姐夫提起,三妃的人選已確定?未知都定下了哪三家的千金小姐。”
攝政王斜看她一眼,反問一句:“不過是幾日的功夫,總有相見的時日,你便這般著急知道是誰?可知定是心裡一時間還放不下延陵澈那小子?!?
慕太后被他說中心事,臉上不禁一白,隨即嬌笑著道:“姓延陵的沒有良心,一面對雪兒說著甜言蜜語,一面卻又將別的女子捧在手上如珠似寶地疼著。雪兒如今知道他的真面目了,恨他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還對他餘情未了?姐夫便別拿這樣的事來和雪兒玩笑了。雪兒問這話,並非出自私心,可是爲了咱們的復仇大計。姐夫您想,自打皇上的第一任皇后開始,哪一次入宮爲後的世家女子不是由姐夫來擬定的?此番倒好,被旁人先取得了先機,姐夫自然要後發制人,也在其中安插一個咱們的人才好不是?”
她這番話,倒也說得合情合理,總算是打
消了攝政王對她的疑心。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肩頭,眸光湛亮,哈哈大笑:“瞧你這話說的,一竿子便想打翻一船人麼?本王和延陵澈那小子系出同宗,你罵姓延陵的沒有良心,豈不是將本王也給罵進去了?”
慕太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側首笑得狡黠,“我便是故意繞著將姐夫你也給罵進去的,誰叫你方纔對我那般兇?”
說到這裡,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似透著一股難過,“從前,姐夫待我極好,甚少這般疾言厲色的。我不比姐姐,人生得美,性情又是那樣的好,從小在家中便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哪個都千方百計地討好她。而我從小便在外頭流浪,與姐姐的皓月之姿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唯有姐夫不嫌棄我,將我帶回帝都,又肯一力提攜我,請人悉心教導我宮中禮儀規矩。我心裡,其實是很感激姐夫的。即便,即便我後來真的迷失了本心,對延陵澈生出了私情,也不過是因爲想從他身上找到一絲和姐夫似曾相識的感覺罷了。姐夫你又怎會知道,你今日對我說出那些話時,我心中是怎生的難過?”
這些話,很顯然對於攝政王而言是極大的衝擊,他似有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遲疑不定道:“雪兒,你,你……”
慕太后眸中迅速聚集起一層薄薄的水霧,淚墜雙頰,竟大膽地伸手覆住了攝政王擱在案上的手,緊緊握住,垂首哽聲道:“姐夫這樣聰明的人,當真一絲察覺也無麼?當年,雪兒心中喜歡的人明明就是姐夫你啊。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姐夫,是在一年前的雪夜。你抱著姐姐早已冰冷的身子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從今往後你會代替姐姐好好照顧我。雪兒自打出生便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從不知親情爲何物,是姐夫給了我一個家,給了我溫暖。姐夫你可知當時你的出現,對於雪兒是一個多大的震動!”
“……”
“我就在一旁看著姐夫親手葬的姐姐,看著姐
夫徹夜不眠守在姐姐的墳前吹簫,我甚至看見了那日雪夜裡姐夫滾滾滑落的眼淚。在我心中,姐夫是如同天神般尊貴的男子,卻會爲了心愛女子的逝去而傷情。即便,那個女子是我的同胞姐姐,我依然覺得妒忌。也是從那一刻起,我告訴自己,這一生定也要尋一個如姐夫這般偉岸不凡的男子爲夫。一度,我以爲姐夫會因爲我長了一張和姐姐一模一樣的臉,而漸漸喜歡上我的,然而事實終究是讓我失望了。姐夫的愛,並不曾因爲姐姐的辭世而中止,更加不會轉移到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我身上。宮中歲月艱辛,我漸漸對姐夫的愛不抱任何希望。而在這時,延陵澈對我百般殷勤討好,我便不自覺和他走近了。自然,或許姐夫會以爲我說這一切是爲了替自己砌詞狡辯,不肯相信我,然而我……”
“不,我相信你?!?
女子愕然擡首,淚猶在頰邊,她望著一臉認真的攝政王,恍如夢中。
攝政王繼續道:“雪兒,本王相信你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女子臉上一瞬間綻放出奪目的光彩,如沉靜驚世的美玉般風華瀲灩,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道:“真的麼?姐夫,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
攝政王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醉人的溫柔,他伸手,略有絲遲疑地覆在了女子的手上,語氣寵溺道:“傻丫頭。”
她低頭,怔怔望著那雙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一時間還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忽然,她狠狠地掐了自己面頰一記,直到熱辣辣的疼痛傳來時,她才確定眼前的這一切並不是夢。
而被她掐紅的地方,正被男子憐惜地輕揉著,嗔怪道:“傻丫頭,你這又是犯什麼傻呢?”
此刻的慕太后哪裡還能看出一絲平日裡的囂張跋扈,便如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般仰頭笑著回答他:“我怕是在做夢,只好狠狠掐自己一記好驗證了。原來不是在做夢,如此倒也算是痛有所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