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得莫名,延陵澈也聽得莫名,但此刻見她哭得傷心,也不好細問,只得一味柔聲安撫著。
另一廂,因著華妃異乎尋常的哭聲,早已引來車外羽林軍首領的頗多矚目,延陵澈心下略感不適,便拍撫著她的後背,寬慰道:“好了好了,此刻不是在宮裡,在大街上你這樣的啼哭,是要全天下的百姓都來取笑朕不懂得憐香惜玉麼?”
華妃滿腹的傷心,都在他這一句苦悶的求饒裡全數(shù)消失殆盡,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見她好容易轉泣爲笑,延陵澈亦不覺大大鬆了口氣,撫著她的臉頰道:“瞧瞧你,真真像個孩子般,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你倒是舒坦了,倒教朕一陣手忙腳亂。”
華妃似乎也覺得自己方纔痛哭的情狀頗有些失態(tài),臉頰不禁熱了熱,聲音漸漸低下去道:“皇上……”頓了頓,她似有些羞赧地擡起頭來,望著他問,“臣妾哭起來的樣子一定是很難看的了,對麼?”
從來女衛(wèi)悅己者容,再愚蠢的男人,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回答錯。更何況延陵澈是皇帝,只要他願意,天底下的女子便可任意採擇,是以於揣度拿捏女子心思一事上,即便不能說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也絕非世間一般男子可比。
他微微一笑道:“不,朕的華卿哭起來時梨花帶雨,真真是美極了。只是這樣的美,委實教朕心疼得緊,心也跟著碎了一地。”
這樣好聽的情話,自然是人人都愛聽的,尤其華妃一向對這段感情無甚安全感,所能倚賴的,不過是延陵澈偶爾的駐足和憐惜罷了。
華妃如牡丹般雍容華美的臉龐上膚光勝雪,滿是情動的嬌羞慵怯,低著頭一味用手指去纏著手帕,嗔道:“皇上慣會取笑臣妾。”
延陵澈只是攬著她輕聲而笑,並沒有說什麼,眸光卻不自覺望向一道漸漸靠近車輦的暗影,微揚的脣角,竟帶著幾分嘲諷警惕之意。
果然,車輦外傳來漸行漸近的馬蹄聲,彷佛是有什麼人往車輦的方向來了。尋
常皇帝的車輦,爲了安全考慮,閒雜人等是不得靠近的,而能靠近的大半是權貴或是深得皇帝寵幸的臣子。此刻策馬而來的便是愛女心切的靖遠侯,因著聽人說了車內的動靜,他擔心著華妃的安好,便獨自一人上前來詢問:“皇上,您和娘娘可還安好麼?”
男子脣畔那樣冷峭譏諷的笑意,如一陣風般吹過雲(yún)層般很快了無痕跡,他低著頭,輕輕吻上女子霞飛兩靨的臉頰,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好與不好,想來朕一人說了你也不信,倒不如讓華妃親自答你一聲。華卿,靖遠侯此刻也被你驚動過來詢問了,你可還要鬧小孩子意氣麼?”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自然在馬車外的靖遠侯也是能聽見的,只是信與不信便不好說了。
這樣與心愛男子撒嬌耍癡的情景,居然被父親給撞破了,華妃一時間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但也曉得不能一味沉默,便頗爲僵硬地吐出一句:“爹爹,本宮方纔是和皇上鬧著玩兒呢,並沒有什麼事。您回去吧,不必擔心。”
片刻後,靖遠侯掩下嘴邊的苦笑,恭敬道:“是,既然皇上和娘娘安然無恙,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車輦內斷斷續(xù)續(xù)傳出男女嬉笑黯啞的呻吟喘息聲,急促而曖昧,略想一想便知道帝妃二人是在車內是那男歡女愛之事。奈何靖遠侯是臣子,沒有得到延陵澈的允準是不能私自離去的,便也只好硬著頭皮聽著。許久,車廂內才終於傳出一句:“唔,你去罷。”
靖遠侯這才如釋重負地策馬而去,倒有幾分落荒而逃的訕訕之色,想來短時間之內他是不肯輕易再來的了。
華妃掙扎了半日,此刻方纔尋得空子掙脫了男子的禁錮,滿面潮紅地問:“皇上這是做什麼,爹爹方纔還在外頭站著呢,教他老人家聽見了,像什麼話?”
她如何能想到,延陵澈是有意爲之呢。
延陵澈倒也不肯多加解釋,只是伸手撫著她的面頰,微笑道:“你是朕的愛妃,朕便與你做什麼,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哪個又敢說三道
四?再者,教靖遠侯瞧見了也不算是什麼壞事,至少也能教他知道朕並沒有虧待他的寶貝女兒不是?”
華妃怔了怔,臉上愈發(fā)滾燙起來,矯情地拂落了他的手,裝作生氣般道:“皇上也太狡猾了,明明是欺負了臣妾,卻說得彷佛是給了臣妾和父親多大的恩典般。臣妾不服。”
話才說到一半,誰知卻被人從身後給不由分說抱得後仰,倒不由得驚呼出聲:“啊!”
女子的驚呼只是短促的一瞬,便隨即湮沒在了男子纏綿的深吻裡。他是那樣的瞭解她,知道如何去挑撥起她的情、欲,如何令她身心俱軟,又如何牽引著她在越陷越深的漩渦中漸漸迷失自己,而後沉淪得忘記了自己是誰。
“說,你此刻還服不服氣了?”
“臣,臣妾……”
不待緩過氣來,又是另一個情迷意亂的深吻。
“嗯,你還覺得不服氣?”
“不,沒有,臣妾……服氣。”
帝后的車輦相距並不遠,便是真的離得遠,有些消息,也總是會有人想方設法遞到耳朵邊來。
例如此刻,紀芷湮歪在車廂的左側閉目小憩,可耳朵裡卻也不停鑽入右側慕太后意味深長的聲音:“如錦,打探清楚前頭皇上的車駕裡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麼?究竟是誰在哭鬧?”
如錦擡頭看了一眼紀芷湮的方向,才如常回答:“回太后,奴婢方纔去問了,據(jù)說是華妃在與皇上使小性子呢,只是鬧得大了些,倒也驚動了好些人。此事除了您,連在後頭的靖遠侯也給驚動了,特特趕上來隔著簾子問了一句,誰知卻討了個沒趣,訕訕地折回了。”
慕太后聽了,拖長了一個哦音,眸光有意無意間地停留在紀芷湮身上,忽地笑起來:“哎,哀家平日裡瞧著華妃倒也很是端莊穩(wěn)重,是個很知輕重的孩子,是以很放心她待在皇上身側服侍的,誰曾想?yún)s也個沉不住氣的。”
這個“也”字,聽在紀芷湮耳中便頗有些諷刺的意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