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口,雖有羽林軍的護衛(wèi),但也架不住帝都百姓景仰天子的親近情切。再者,皇帝出宮狩獵是天大的消息,官府的人早早就在帝都的大街小巷張貼皇榜告知,是以老百姓們在一早得了皇帝今兒個會出城秋獵的消息。此刻擠在羽林軍的外圍一個個興奮地探著頭腦,見了延陵澈的車輦遠遠行來,便齊刷刷地跪下磕頭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震天,如海上的波浪般一陣陣襲來,倒也是頗爲令人震撼的。
延陵澈似乎也覺得這樣的場景極爲新鮮,如黑曜石般深邃的墨瞳裡散發(fā)著幽暗的光芒,索性也不拘束著,便撩開了簾子朝著周圍的民衆(zhòng)揮手,一面微微含笑。威儀之中,更不失親和,倒也博足了民心。
如此行了一陣,許是延陵澈的個人魅力太大了,圍觀的老百姓得了他的迴應後情緒竟變得激動起來,個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擠著要想上前來親近龍顏。他們?nèi)硕鄤菪\(zhòng),又是激情高昂,久而久之,羽林軍們竟也覺得吃力起來。
便派人來將情況稟明瞭延陵澈,延陵澈似乎也覺得自己太過招搖了,也怕場面一時失了控制,只是囑咐不許傷了老百姓,便也放下簾子,沒有再繼續(xù)去招攬民心了。
華妃從始至終只是在一旁含笑看著,見他轉(zhuǎn)過身來,便適時地遞上一盞茶,微笑道:“臣妾瞧著,老百姓們很是景仰皇上呢。這些年來,臣妾可從來沒見過哪一位皇上出巡,能得到老百姓如此擁戴的。”
延陵澈喝了茶,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心情大好道:“你這小東西,便這樣撿著好聽的話來哄著朕玩吧。”
華妃摸摸自己的鼻尖,頗有些委屈的神色,“臣妾沒有,臣妾說的都是發(fā)自肺腑的真心話。再者此刻外頭這樣壯觀的場面,也不是臣妾一人可捏造得來的。皇上自個兒不信,倒來誣賴起好人來。”
延陵澈自然知道她說的不是謊話,心下愉悅之際,忍不住攬了她到懷裡在臉頰上吻了一記,柔和道:“是是是,朕的華卿,是最善解人意的。”
得了心上人這樣的誇獎,
饒是矜持如華妃,也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顏,小鳥依人般地依偎在了男子懷中,一味的撒嬌耍癡。
頓了頓,她似有些遲疑地仰頭問道:“皇上,皇后娘娘今兒個可是有些惱了臣妾和二位妹妹麼?臣妾怎麼瞧著,皇后娘娘拒絕與皇上同車,是爲了臣妾們與皇上多玩笑了幾句的緣故。”
一提起這話,延陵澈臉上的笑意便收斂了許多,一面握著她的手輕撫著,一面淡聲道:“沒有的事,你多心了罷。你們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且皇后也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懷中,華妃微微仰首,紅脣如玫瑰般嬌豔動人,微微張著,似乎有話要說,卻被延陵澈給生生堵了回去。
“再者,朕近來並不大往皇后宮裡去,總是和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多些。她若是要惱,也不該今日才惱,只怕前一陣就該發(fā)作起來了吧。好了,華卿,朕與你在一起時,便兩個人好好的,總提起旁人做什麼呢?”
不爲別的,只爲“旁人”二字,華妃心中的嫌隙便盡數(shù)散去,只剩下無盡的歡愉,埋頭撲入男子懷裡,嬌笑道:“皇上。皇上也慣會說笑的,皇后娘娘是您的正室妻子,又是臣妾等的姐姐,如何算得上是旁人呢?”
此刻的她一心沉浸在延陵澈的甜言蜜語裡,全然失了防備和素日裡的理智,是以並沒有發(fā)覺男子此刻的臉上笑意一絲絲地消失殆盡,餘下的,不過是如寒冰的清冽淡漠而已。這樣冷酷冰寒的神色,卻能對著她說出世上最動人的情話,可見無情最是帝王家這話真真不假。
華妃等了許久,也沒聽見男子的迴應,她愣了一下,似也覺察出事情不對,脣邊的笑意漸有些沉重。她小心地退出男子的懷抱,忍不住小心地擡頭偷覷著男子的神色,柔聲細語道:“皇上怎麼忽然便不說話了?”
延陵澈只是淡淡掃她一眼,勾起如刀鋒般的薄脣,冷漠之餘,卻也有著一股奪人魂魄的美,“你總是願意這樣對著旁人的事揪著說個沒完,朕瞧你說得正在興頭上,便索性由著你說完就是。左右,朕與你在這樣的話頭上是無話可說的。”
華妃再
愚鈍不堪,也不會聽不出來延陵澈話中的冷淡意味,當下便再也笑不出來,只得垂下頭,牽著延陵澈的一幅衣襬,帶著幾分撒嬌的口吻道:“若皇上不喜歡,那臣妾不說便是了。臣妾終歸是年輕,偶爾行事總有不妥當之處,皇上若見著了便告訴臣妾一聲,臣妾一定改了好不好?皇上只要記得,臣妾一心總是在您身上的。”
延陵澈定定望了她許久,終究只是長嘆一聲,將她重新?lián)砣霊阎校掳晚斨哪X袋,低語道:“你對朕的用心,朕自然沒有不明白的。朕待你,又何嘗不是一樣的情意。只是有一樣你須得牢牢記住,無論朕如何地寵愛你與梅妃她們,終歸皇后纔是六宮之主,你們斷不許恃寵生嬌,頂撞了她,知道麼?”
這樣鄭重其事的囑咐,他不止一次地對著自己提醒,還對梅、蓮二妃也這樣說過。如此的周而復始,足見在他心中,皇后是何等珍貴重要的存在,絲毫不因了他寵愛誰而有絲毫的轉(zhuǎn)移。奈何她總是這樣的傻,遲遲不肯認清事實,總是要一次次地去試探,再一次次地難過失望。
見她許久不答,延陵澈輕哼一聲,捏著她雙肩的力道似加重了些,聲音中帶了一絲不悅道:“華妃,朕在與你說話。”
情好親暱之時,他素來是喚她華卿的,此刻卻這樣生疏地喚她華妃,可見是有些惱了。
華妃掩下心頭的絲絲苦澀,仰首綻出恭順柔美的笑顏,婉轉(zhuǎn)答他:“是,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向……便是很敬重皇后娘娘的。”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啞和沉重,眸光楚楚望入男子平靜無瀾的眼底,只盼能得他一絲憐惜。
許是看見了,許是故意視而不見,延陵澈只是捧著茶盞側(cè)首去看外頭的風景。此刻外頭被羽林軍阻隔得密不透風,並無甚好看的。他這般,只是不願迴應她的情意吧?
也是,深宮之中,帝王的真心和憐惜,原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華妃深深凝望了他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去看另一邊的風景,只是側(cè)首的一瞬,左邊臉頰一閃而過的冰涼泄露了她這一刻的失落與心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