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橫插一槓,便較延陵澈想打圓場也是不能的了,只得向紀芷湮投以安撫的目光,示意她多加忍耐。
紀芷湮嬌笑一聲,渾不在意道:“原來太后娘娘竟存了這樣的心思。”
慕太后眉間的褶皺復深了些,不悅道:“有話便直說,不必在這裡故弄玄虛,沒人吃你這一套。”
“臣妾可還什麼都沒說呢,太后娘娘就生氣了,若真的說出口了,太后娘娘豈不是要吃人?這也足見太后近來肝火旺盛到了何等地步,如此於身子可不好。臣妾勸太后,還是平心靜氣些的好。”
“皇后你——”
卻是攝政王插了一嘴,極有威嚴道:“皇后,你若想說些什麼便直說,不必在此盡扯些沒用的東西。”
紀芷湮衝著他綻出了一個明媚的笑顏,眸若寒星,燦若春華,整個宮殿霎時間彷佛亮堂了許多,她漫漫而談:“方纔臣妾說那話,原不是無緣無故的。攝政王明明問的皇上,可卻是太后娘娘代而答之,如此行徑難道不是因爲太后娘娘生出了效仿唐則天女帝的心思麼?臣妾素來知道太后是個心氣高傲的,端看底下調教出來的人便也可窺探一二,只是女主天下這樣的念頭,也未必太過高攀了些。眼下此處還坐著兩位正角兒呢,太后便這般口無遮攔,自然是不大好的,攝政王以爲呢?”
她口齒伶俐,又說得合情合理,倒彷佛慕太后真的生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般。
慕太后被她一頓話堵得無話可說,只是指著她罵道:“你胡說!哀家根本沒有這樣的心思!”
她淡淡掃了面紅耳赤的慕太后一眼,“太后既說沒有,那便是沒有罷。何苦生這樣大的氣,倒顯得做賊心虛。”
慕太后無端的便有些心慌,轉首望向延陵澈,只盼他能相信自己,開口爲自己說兩句話辯解。誰知延陵澈此時卻斂首自顧飲酒,絲毫沒領會到佳人的心思。
攝政王此前已一再開口爲慕太后說話,此番再說些什麼,倒顯得有些庇護太過,遂也只是沉著臉飲酒。
虧得此
時有伶俐的內侍上來請示攝政王的意思,可是即刻開宴,這纔給慕太后解了圍。攝政王點頭,那內侍輕輕拍手三下,便有準備妥當的舞姬魚貫而入,個個生得身姿輕盈,臉上蒙著輕紗,和樂踏步舞動時,纖腰盈盈不堪一握,雲袖舞動如靈蛇,只露出一雙嫵媚的水眸,端的是風情旖旎。
絲竹悅耳,美人踏歌,倒的確堪稱得上的一幅極賞心悅目的畫面。
然而此處不是尋常人家,而是最尊貴的紫禁之巔。皇宮之中多的是貌美的歌姬舞姬,攝政王今兒請來的,看著倒也普普通通,並無什麼過人之處。
一時間,宴席上觥籌交錯,語笑嫣然,只是靜下來時,各人臉上都有些意興闌珊。
攝政王極會察言觀色,見了衆人這等神情,便望向延陵澈問道:“本王看皇上、太后似乎都有些提不起興趣,可是覺得這些舞姬跳得不好?”
他的話語中故意漏掉了紀芷湮,可見是她之前對慕太后的出言冒犯略有不滿。
延陵澈舉杯笑著回了一句:“怎會?攝政王叔府裡請來的舞姬,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朕素來不愛看歌舞。”
慕太后亦無甚表情道:“哀家覺得這些舞姬委實太過尋常,未知攝政王可還安排了旁的助興節目,不如換了一個來看罷。”
也就是她,纔敢這般大膽地評點攝政王請來的舞姬不好,而那一位素來冷情的攝政王卻也不惱,只是淡淡付之一笑。
“太后言之有理,本王今兒請來的這些舞姬的確算不上好,資質十分平庸,然而本王今日將她們請來卻是有緣由的。”
其餘三人的目光齊聚於他的身上,皆表示疑惑,以及……靜待下文。
攝政王的目光依次劃過三人的臉龐,最後卻是停留在了慕太后身上的時間略久了些,眼中神色複雜,緩緩才道:“俗話說拋磚引玉、拋磚引玉,若無人拋磚在前,又怎能顯得後者的珠玉之質呢?”
延陵澈最先笑了起來,“看來攝政王叔今兒還留了一手,那還等什麼呢,快些將人請出來罷。”
攝政王的微笑顯得不疾不徐,幽深瀲灩的眸光此時也泛出了幾分柔和,“皇上莫急,今兒本王特地從宮外請來的這位舞姬卻是個大有來頭的。皇上和在座的兩位娘娘,難道就不想聽一聽她的事蹟麼?”
他既這般說了,衆人自然不好不賞臉,於是便紛紛出言表示對這位神秘的舞姬的好奇。
只是在座的諸位皆是皇室之中身份貴重之人,不說眼高於頂,然而對於一名小小的舞姬,只怕也是不甚看得起的。大多隻是口不應心,嘴上敷衍兩句罷了。
攝政王的目光一轉,舉起酒杯,便自有宮女上前來爲他斟酒,他將酒杯湊近鼻尖聞了聞,才輕緩道:“本王今兒請來的是帝都名氣最大的紅袖添香樓新晉的花魁娘子紅拂。”
慕太后立時便蹙緊了雙眉,語氣間不覺帶了絲輕蔑道:“什麼?攝政王不是開玩笑麼?你居然去請了一個青樓女子來爲哀家和皇上入宮表演助興?”
就連延陵澈臉上亦流露出了些微的驚訝之色,只是眉頭輕挑,終究什麼也沒說。
反而是紀芷湮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一名青樓女子,竟能得攝政王垂青,想必自有她的過人之處。本宮倒是很有興趣,攝政王不妨接著往下說。”
她說這話,一來是爲了氣慕太后,二來卻是真心爲那名舞姬說話的。若非身不由己,哪個好人家的清白女子甘願委身花街柳巷之地,倚樓賣笑,大多是些苦命的人兒罷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攝政王如此費心爲這位舞姬的出場造勢,必有所圖。她不過是順勢推他一把罷了。
攝政王挑眉看向她,眼中似有一絲欣賞之色,繼續道:“這名紅拂姑娘生得容色極美,舞藝傾城,雖出身青樓,卻是個極潔身自愛的。且是名清倌兒,賣藝不賣身,極有風骨。傳聞中,除非她心甘情願,京中的公子哥們即便是散盡千金,也未必能得佳人一見。煙花之地,竟能出此濁淤泥而不染的清傲女子,倒有些教本王意外而佩服。於是本王便親自去請了紅拂姑娘入宮,也教皇上和二位娘娘開開眼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