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帝都的這一路上,紀芷湮總是沉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起初,雲意只以爲是因爲紀芷湮身子虛弱的緣故,後來才知道原來是雪無傷有意爲之。
原來,哪怕是走到了今時今日,他仍舊擔心紀芷湮心中會放不下延陵澈和他們昔日的感情,忍不住回頭去找他。而這件事,恰恰是雪無傷斷斷無法接受的。
當雲意無意間發現了這點時,便有意尋了一次機會,在紀芷湮清醒,而雪無傷不在場時低聲將此事告知。
而面對雲意滿面的憂慮之色時,紀芷湮不過神情恍惚地淡淡一笑:“無妨,就這樣吧。或許雪師兄的顧慮是對的,畢竟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更何況是他呢?再者,這一次的事,我原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雲意心頭一緊,忍不住問道:“小姐要付出什麼代價?若有任何懲戒危險,雲意願以身代之!”
紀芷湮美麗而蒼白的臉龐上泛起淡淡的笑意,眸光卻不知遊移去了何處,“傻女子,有什麼事我自會承擔,何須你來替我?再者,有些事原就是任何人也無法代替你的。若說他日真有什麼爲難之處,我只求你答應我一件。”
“是什麼事?小姐只管說,雲意一定會答應你的。”
紀芷湮的目光緩緩移到雲意懇切而緋紅的面頰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輕而柔地微笑道:“若有一日,我忘記了一切,請你裝作若無其事,幫著我徹底永遠地忘記。”
語末,她語氣難掩哽咽,猶如琴絃撥動後在空氣中發出的顫動聲般,久久不去。
雲意心頭忽然又涌上了那股心酸而又痛楚的感受,死死咬著嘴脣,低咽吐出一字來:“好。”
說罷,她便將臉轉到一邊,眼角的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大顆大顆地砸下來。
而她的情緒異樣,紀芷湮未嘗不知道,只是也只能裝作沒看見,面色淡然地轉臉看向另一側,幾不可察地低嘆一聲,眼底的憂傷如一彎清河般流瀉。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男子低沉的聲音:“小師妹,你可梳洗好了麼?”
室內的二人皆驚了驚,還是紀芷湮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頭,柔聲答:“雪師兄,我好了,你進來吧。”
然後就在雪無傷進來時,雲意低頭退了出去,饒是一個輕輕的擦身而過,雲意仍能察覺到身側男子投遞而來目光中的冷意。她忽然便有了一種被人看穿的心涼感,當下不覺加快步子離去。
而紀芷湮閒閒倚在窗前的榻上,手壓著一個纏絲雲錦軟枕,明眸含笑眨了眨,“雪師兄,你似乎不喜歡雲意?”
當面對她時,雪無傷永遠是那個包容而溫柔的翩翩佳公子,優雅而無害。他掀袍在她身畔坐下,又將一側的白狐裘衣往她身上披了披,溫柔叮囑道:“這幾日天兒雖在轉暖,但你身子弱,一路舟車勞頓,還須多保養些。”
紀芷湮便牽住他的一幅衣袖,固執道:“雪師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爲什麼不喜歡雲意?”
雪無傷如畫般邪魅的眉宇略略蹙起,帶著一絲難得的孩子氣道:“她從前是服侍慣了你和……和那位的人,只怕心中視他總比待我親近些。我每每想到此處,心中總是不能痛快。再者,你的這位侍女也並不見得多喜歡我不是?湮兒,我身邊什麼都不缺,尤其是這樣可心可意的侍女,不如我爲你換一個人來……”
紀芷湮急忙阻斷他即將出口的話,軟聲道:“雪師兄,我不要別人,只要雲意。這些年來在那邊,除了她和已故的大師姐,我身邊並無第二個可倚賴的人了。再者她跟著我久了,對我的脾性喜好總是比旁人來得熟悉些,這些年來也一直服侍得體貼周到。你便不看別的,也該看我的情面上,便待她多幾分寬容好不好?”
雪無傷的眸光如春日裡最明媚絢爛的春花般密密投落在她的臉龐上,含笑答:“好,你的心意,我哪一次又違拗過了呢?”
紀芷湮便綻出安心的笑顏,望著他的眼中滿是感激之色,握住他的手認真道:“你也且放心,我素來重諾守信,此番你救我離開,又答允了救醒我孃親,那麼我答應你的事也絕不會反悔。待一切都了結後,我,願意嫁你爲妻。”
一室靜謐中,忽然響起男子低而憂愁的嘆息,他輕輕回握住女子的掌心,搖首道:“小師妹,婚姻不是兒戲,更不是交易。再者,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承諾,而是你的真心。”
紀芷湮心頭微微刺痛,垂下頭去,啞聲道:“可是,可是我已經是一個沒心的人了,如何能允你所求?”
耳畔響起男子堅定而深沉的回答:“那麼,我等。”
她愕然擡首:“你等?”
“不錯,我等你,無論是五年、十年、二十年,抑或是更長的時間,我都等你。或者,只要能這樣靜靜地守在你的身邊,我就會覺得滿足,就像從前那樣。沒有延陵澈,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你。那個時候,你不是也一樣覺得很快樂麼?”
紀芷湮被他的話勾起了往昔的回憶,不覺脫口道:“雪師兄,待我養好了身子,咱們一起回青山去好不好?我,我想師父他老人家,也想諸位師姐妹了。再者,我也想親自送大師姐回家。”
想到慘死帝都的凌月,紀芷湮眼中不由得又落下淚來,哽咽不能言。
而雪無傷亦是滿臉殺氣,摟住她的肩頭寬慰道:“你不要傷心,大師姐的仇,我是一定會報的。慕氏,還有那些曾經害死過她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紀芷湮卻搖了搖頭,重新擡起頭時,眼中的光彩卻變了變,帶著一絲悲憫與不忍道:“大師姐臨終前曾囑咐,不要你爲她報仇,她只是託我問你一句話。”
“哦,是什麼話?”
紀芷湮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咬著脣緩緩道:“大師姐讓我問你:若是沒有小師妹,你會不會愛上我?”
雪無傷的瞳仁驀地睜大,面容震動得厲害,整個人彷佛傻了一般。許久,他也沒有開口說話。
然而紀芷湮卻緊接著問了一句:“你,你從前到底知不知道大師姐她,
她對你的心意?可嘆我竟是個糊塗的,竟一點也沒有看出來。若我能真的看出來,或許,或許我會……”
“那麼你就會將我讓給旁人,也好成全了你們的師姐妹情深了,是也不是?”
面對雪無傷突如其來的怒氣,紀芷湮顯然有些無所適從,“雪師兄,你爲何這樣生氣,我,我……”
雪無傷深深地凝視著她,眸底滿是痛心之色,一字一句道:“你甚至不明白我爲什麼這樣生氣,是不是?你果然,果然是沒有心的!不,你只是將你的真心全給了延陵澈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我只問你,假若凌月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延陵澈,你也會想方設法去成全麼?”
“我……”紀芷湮發現自己竟不能回答他的問題,而她的表現愈發激怒了雪無傷。
或者說,是深深刺傷了他的心。
而看著這樣的雪無傷,紀芷湮滿臉愧色,唯有一句:“對不起。”
雪無傷緊緊握住她的雙肩,眸光如霜劍般冷冽而絕望,咬牙道:“可我並不想要你的對不起,湮兒,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和感激,我不要!你,你能不能忘記那個辜負你的男人,試著來喜歡一下我呢?”
可是,才問完話,他卻不等紀芷湮回答,便起身大步推開房門離去了。其後的幾天,他都選擇了與部屬騎馬而行,不再與她同車,也不再與她說話。這樣的一日,在兩人的特意下,一直維持到了雪影國的皇宮。
自打到了此處,雪無傷命人將紀芷湮下去安置後,整個人便徹底沒了蹤影。如此極端的冷漠,別說紀芷湮,就連雲意也覺察出了異樣。
在尋著了一個機會後,她終於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小姐,你那日和雪太子,你們是不是拌嘴了啊?爲何這些時日,他都不肯來見你了呢?奴婢瞧著,心裡總是有些不放心呢。”
紀芷湮的神色亦有些黯然,但卻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相反還讓雲意寬心,不礙事的。
雲意忍不住道:“小姐,你莫怪雲意多嘴,你曾說過,這世上能救你和夫人的人唯有雪太子。若你們關係繼續這樣惡化下去,會否會影響你們當初的約定呢?若他因此反悔,那小姐和夫人又該如何是好?奴婢瞧著這些天,小姐雖到了雪影國的皇宮,可雪太子並無安排小姐與相爺夫人相見的意思,奴婢私心揣度,或許雪太子他心中真的有了旁的打算也未可知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紀芷湮很快反應過來,對著雲意道:“雲意,你出去派人給雪太子遞話,就說我想見他。”
而紀芷湮的服軟,並沒有很快等來雪無傷的回心轉意,而是先迎來了雪影國的國主,這個國度中掌握最高權力的女子,也就是雪無傷的母親雪無雙。
“你便是紀芷湮?”
一個在衆人簇擁下光彩照人的麗人出現在紀芷湮面前,膚白勝雪,明眸善睞,周身氣度慵懶而嫵媚,看之不過三十許人。便說是雪無傷的姐姐,只怕外人也是相信的。
因了她的出現,紀芷湮不免多了幾分拘謹,行禮如儀道:“小女芷湮給國主請安,國主萬福。”
雪無雙許久也不曾喚起,只是拿那樣玄妙而倨傲的目光打量著她,瞧著竟是有些敵意的。許久,她許是有些看膩了,才揮手懶懶道:“南荒之地,可不比你們朱雀的規矩儼然,孤並不看重那些個繁文縟節,是以你也無須拘禮。只是孤瞧著,你倒也無甚出奇之處,長得那樣蒼白瘦弱,一個病歪歪的美人怏子,真不知道孤的皇兒究竟是喜歡你什麼?”
紀芷湮不好答話,只是尷尬地笑笑。
而好在雪無雙也並不計較她的失禮,沉吟片刻,便揮手讓所有的侍從下去,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雲意。
臨走前,雲意悄悄握了握紀芷湮袖下的手心,彷佛是暗示,又像是在擔憂。而紀芷湮不過暗暗回握了回去,告訴她不必擔心。
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眼下她既是到了別人的地頭上,自然不敢再如往日那般的清傲獨立,神態只是一味的謙恭安靜。
偌大的宮殿中,驀地響起雪無雙陰冷的聲音:“給孤跪下!”
紀芷湮一怔,才知道是在和她說話,咬一咬脣,雖覺得有些莫名委屈,但並不敢違拗她的心意,遂緩緩屈膝跪下。
“你可知,孤爲何對你生氣?”
紀芷湮怔了怔,搖首道:“小女不知。”
“很好,你既然說不知,那麼孤便告訴你個清楚明白!回來這幾日,孤的皇兒爲了你,日日困在殿中借酒消愁,意態蕭索。自打孤生下皇兒以來,從不曾見過他這樣失神落魄的模樣,如今竟爲了你一個殘花敗柳如此黯然神傷。而你倒好,仍舊悠然自得地坐在這裡,絲毫不關心皇兒的身子。紀芷湮,你可知孤天子一怒,是可以將你紀氏滿門抄斬的!”
那些帶著鄙夷字眼的話,便如一根根利刺般深深扎入紀芷湮心頭,可她只是一味低垂著頭,不敢露出一絲不滿的怨艾神色,只恐會越發激怒了眼前這個盛怒的女子,連累父母家人喪命。
“國主息怒,小女惶然,實在不知太子他竟會爲了日前之事如此消沉。只是此事不關小女爹孃的事,國主若是生氣,只管朝著小女來,千萬不要遷怒小女的家人。”
雪無雙半瞇著眸眼,似笑非笑道:“你以爲,你有和孤談條件的資格麼?”
說罷,她伸手抓起紀芷湮的臉龐,揚手便是狠狠兩記耳光,一左一右,打的是又狠又準。
紀芷湮原就病著,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當下腦冒金星,伏在地上半晌緩不過神來。饒是如此,雪無雙也並沒有給她耳根子的清靜。
“這兩記耳光,一個是替孤自己打的,一個則是替皇兒打的。爲的,便是要打醒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子!孤不知道你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又記掛著哪個男子,孤只知道自己的皇兒喜歡你喜歡得快要發狂了。當日一收到你的信,便不顧一切地要前往帝都迎你,且連自身性命也不顧地許下你承諾,答應要救你和你的母親!這個癡兒,癡兒啊!”
紀芷湮雖被打得極重,但並沒有因此而變傻,很快覺察出了她話語中的深意,反問道:“國主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雪……太子他救我和孃親,會危及他自身的性命麼?”
雪無雙緩緩蹲下身來睨著她,美豔絕倫的臉龐上佈滿沉怒陰冷之色,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爲何歷代雪影國的聖女們不敢輕易反叛?因爲她們心中清楚,若一旦違背誓言嫁了人,那麼唯一能救她們的只有雪影國皇室一脈最純正的陽剛之血。但若那人肯救她,必將折損自身十年的陽壽。而雪影國曆代以來一向是女者爲君者居多,甚少會有男帝。原因無他,只因雪影國一脈是曾被先人詛咒過的,若生女,則可長壽無憂;若生男,則命不過半百。如此巨大的代價,試問哪個傻子肯爲了一個叛國投敵的人去犧牲?可孤的皇兒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子,他居然爲了一個心中沒有他的女子,甘願折損自己二十年的陽壽!皇兒爲了你犧牲至此,卻不曾透露半分,你且說,他待你如此情深意重,你如此視若無睹,可對得住他?孤打你,可打錯了沒有?”
紀芷湮整個人立時傻在了那裡,眼淚奪眶而出,一邊痛罵一邊去打自己的臉,“國主打得對極了!我,我果真是罪大惡極,該狠狠地打!”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昔日信中的一諾,代價竟是要取雪無傷的半條性命。而那個傻子,她明明要的是他的命,他卻給得甘之如飴、心甘情願。
然而此刻她想懲戒自己時,雪無雙卻阻攔了下來,冷冷地望著她道:“夠了!孤來這裡,不是想看你把自己小命給折騰沒了的。你若尚有一絲良心,便即刻梳洗乾淨了去見孤的皇兒,好好地待他。至少,別讓孤再看見他傷心。”
紀芷湮伏地哀泣,低低哽咽道:“是,芷湮遵命。”
雪無雙臨走前,聽見身後女子幽幽的問話:“國主,你明知太子救我和我孃親會極大損傷自身,爲何你還肯答應?”
雪無雙眼中涌起酸澀的水汽,靜了靜,才答:“因爲孤心中很清楚,救了你們,他尚有十餘年可活。若是你死了,他只怕纔是真正的活不成。與其如此,孤寧可再多看見他十幾年。”
紀芷湮怔在那裡,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深深的感動。
這天底下,若論最偉大的女子,莫過於爲人孃親者了吧。
而紀芷湮的到來,果然讓頹廢多日的雪無傷欣喜不已,不但不再酗酒,相反還很快恢復了過來。連帶著,待她愈發殷勤體貼,只是兩人間倒似有了默契般,絕口不提帝都與延陵澈的事,這幾日歡聲笑語,倒也相宜。
且雪無傷極爲信守承諾,很快爲她和雪玲瓏治好了身上的蠱毒詛咒,只是這一來,他整個人便瞬間蒼老了許多,烏黑如墨的鬢邊竟隱隱有了白髮的痕跡。救醒了旁人,自己卻陷入了昏迷。
而紀芷湮守在他牀頭照料了幾日幾夜不眠不休,待他醒來,她說的第一句就是:“無傷,我們成親吧。”
男子素來風流俊雅的眼角處緩緩淌下一行淚水,脣畔卻揚起了無比歡欣的笑顏,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好。”
他怎會說不願意,等了一輩子,他才終於等來了這一日。能看她著鳳冠霞帔,踏著紅毯朝自己走來,龍鳳雙燭前三叩首,許下今生相守的承諾,結爲夫妻。這樣的場景,即便只是想一想,他都覺得滿心的歡喜和溫暖。
半月之後,雪無傷傷勢痊癒,婚禮如期舉行。
十里紅妝,華蓋滿京城,他要用一場最盛大的婚禮來迎娶自己心儀了多年的女子。
殿堂上,一對新人三拜首,他拿著喜棍挑開紅綢布,望著面前嬌豔欲滴的女子,眼中泛起溫柔的笑意,鄭重問:“湮兒,你可是真心願嫁我爲妻?若你不……”
他的話並無機會說完,便被女子的柔膩無骨的小手給掩住嘴脣,柔聲道:“呆子,都已經拜完堂了,你纔來問我這話不嫌太遲了麼?我只答你一句,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這一刻,雪無傷在她眼底只看到了柔情萬千,並無旁的東西,忐忑許久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忽而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大聲笑道:“我好快活!我好快活!我好快活!”
用半生的時光,等待自己最美的新娘,他的確該高興。只是不知爲何,這樣歡喜的時刻,卻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而同一日,延陵澈在千里之外的帝都城牆上遙望,手中緊緊捏著一封雪影國密探送來的信箋,想著她與旁人拜堂成親的喜慶場面,竟不知是氣惱,還是妒恨得渾身發抖,瞬間白了滿頭的青絲。
他愴然淚下,扶著城牆低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朕當初負了你,如今你竟要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割斷往日的情意。湮兒,你如何忍心?”
他們的這一生,還這樣長,但卻已離得那樣遠。他終於明白,自己這一次是永遠地失去她了。
自打那一日後,延陵澈的身子便每況愈下,終於在十年後,他以無所出爲由,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表弟端王延陵熙。自此,再無人知道他的去向。
而同年,失去心愛夫君的紀芷湮將自己年僅九歲的兒子雪念郎託付給國主雪無雙,隨即帶著貼身侍婢雲意離開雪影國皇宮重新回到青山醫谷靜養,從此再不問世事。
那一日,天朗氣清,透徹如一方美玉。萋萋芳草間,佳人一身青衣獨立山峰,忽然聽見身後似有隱隱的腳步聲傳來。
她驀然回首,便瞧見一個滿頭銀髮,面容卻極年輕的男子呆怔地站在那裡,滿眼的淚水,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她含蓄而梳理地微笑相問:“這位公子,咱們從前相識的麼?你爲何要看著我流淚?”
最初不相識,最後不相認。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這一生,他從來都錯了,只是這一次,命運可否再給他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呢?
於是,他脣畔揚起淡而溫暖的笑意答:“是,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她……是我這一生最心愛的女子。”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