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芷湮冷笑,被她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激怒得渾身發抖,胸腔內心臟激烈跳動著,幾乎要按捺不住跳脫出來,“你終於承認了麼?是你暗中派人在本宮的殿中做了手腳,是你用那樣陰險狡詐的手段意欲謀害本宮腹中無辜的孩兒。既然你承認這一切是你做的,那麼隨之而後的後果,你也須得一併承擔起纔是。如何,本宮今兒備下送給你的幾份大禮,你可還覺得喜歡麼?”
安昭儀定定地望住她,眼中忽然滑落大顆大顆的淚水,露出少有的悽豔神色:“是,我是想害你的孩子,可終究也沒有害成不是?可你這樣的狠心,我不過是陰毒三分,你卻是陰毒到了極點。我不過是傷你皮毛,你卻整個摧毀了我的人生,我的一切!不要告訴我,那些糕點中大量的紅花不是你命人放進去的;你也不要告訴我,那些內嵌了腐蝕肌膚粉末的茶盞瓷盤不是你事先準備好了的。你一早佈下了天羅地網,算計好了我的每一步退路,然後埋伏好了火引子在那裡等我,只等著我入局踩中被炸得粉身碎骨,痛哭流涕不得。而今,我如你所願,失了我腹中僅一個月的孩子,也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甚至就連我引以爲傲的舞姿也再不可得!你可滿意了麼?紀芷湮,你可真的覺得稱心如意了麼!你這樣的好算計,這樣的心狠手辣,焉知有朝一日這樣的報應不會降臨到你的身上或是降臨到你腹中孩兒的身上,千百倍地奉還給你!”
這樣充滿怨念的惡毒詛咒,激得紀芷湮幾乎要跳起來。若只是詛咒她,那便也罷了,可安昭儀居然還一併詛咒上了她腹中的孩兒。這些日腹中的胎動不安,沒有人比她更有切膚的體會了。那個在她腹中的孩兒,他一日比一日的孱弱,一日比一日的痛苦,這樣的掙扎求生,令她這個初爲母親的人心痛如絞,然而卻什麼也不能做。不過,也就是將這樣的母子親情多聚一日便算一日罷了。
而今安昭儀這樣坦白而惡毒的詛咒
,實實將她給激怒到了極點,幾乎是被逼到了無法忍耐的地步。連帶著,就連她乍然聽聞安昭儀失去腹中孩子的愧疚,也在這一刻的暴怒中消失殆盡。
“住口!你一個勾欄出身的賤婢所生的孩子,如何能與本宮腹中的孩兒相提並論?你的孩子沒了,那是他福薄。或者說是因爲你這個母親太過陰毒,沒有給他積福積德,是以纔會導致他今日的慘死!可本宮腹中的孩兒是何其的無辜,他還那樣的小,那樣的脆弱,毫無任何抵禦傷害的能力。而本宮自復寵以來,也一直閉門不出,從沒有主動去傷害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爲何你們眼底心裡就這樣的容不下他?爲什麼要這樣咄咄逼人,逼著本宮不得不狠心對付你們!難道不陰謀算計,爾虞我詐,在這宮中就不能存活下去了麼?”
安昭儀目光兇狠地回視著她,冷笑連連道:“是,在這宮中,若不爭寵不算計,就只有死路一條!咱們可不比皇后你有帝寵三千,可呼風喚雨,摘星戴月,便是想要那天下,只怕皇上也是願意爲你雙手捧上的。只是可惜……皇上她這樣用心地待你,怕也只是枉費心思罷了。”
不知爲何,在聽到安昭儀說延陵澈爲了她,可將天下雙手奉上之時,心中會是那樣強烈的悸動,彷佛是從內心深處緩緩傳來一絲抽絲剝繭般的疼痛,一點點蔓延開來。隱痛之中,更潛伏著一股深深的不安。
紀芷湮驀然高聲道:“你住口!本宮與皇上之間的事,無須第三人妄言,尤其是你。”
“怎麼,皇后也有心虛氣短的一日麼?”
“本宮又沒有做任何有違天地良心之事,何須心虛氣短?倒是你,成日的信口雌黃,只怕你纔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吧。哦,不對,安昭儀你位分貴重,自然是不會有性命之虞的,然而你身邊最爲倚賴的侍婢雪魄,倒是未必了。你且放心,本宮不會這樣輕易了結你的性命的。本宮只會慢慢的,慢慢的將
你身邊的人剔除殆盡,直至你舉目無親,四面楚歌之時,纔將你慢慢困死在這座四面都是紅牆綠瓦的宮牆裡,終年不見天日。”
這樣陰森低沉的話語,再加上女子冷冽的笑顏,無端的便讓人覺得陰森憂怖,說不出來的心驚膽寒。
安昭儀不自覺抓緊了自己的衣襟,一面指著她道:“你,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紀芷湮眸色如血,加重語氣道:“是,本宮是瘋了,被你們給逼瘋的!什麼恩寵,什麼榮耀,本宮統統都不稀罕。本宮心中,唯一愛惜的只是這個未出世的孩兒罷了。誰知你們竟是這樣的殘忍,連這樣的一點希望也不肯留給本宮,硬是要將他從本宮身邊奪走!你們這樣的心思陰毒,無所不用其極,自然也怪不得本宮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滿殿寂然中,唯有兩個恨得發狂的女子目光無聲交戰,火花四溢。
許久,卻是安昭儀最先笑出聲來,她驟然失子,腳上又受了極重的傷,原是最孱弱不過的了。然而此刻卻如同癲狂了般,笑得那樣的不可抑制,滿面潮紅,眸光如晶石般瑩亮生輝,彷佛是得知了什麼天大的喜訊般,許久也不曾停下來。
她這樣的異樣,自然是被紀芷湮盡收眼底的。一開始,她只是站在那裡冷眼看著,時間一久,卻也忍不住生出幾分好奇來,冷冷問道:“你笑什麼?”
安昭儀倒是個收發自如的,一聽她問話,立時便止住了笑,只是眼中光芒大盛,一字一字道:“哼,我笑什麼?我笑報應來得竟這樣快,我才失了孩子,痛不欲生。沒曾想,皇后的孩子很快也要去陪我那可憐的孩兒了。如此算來,我那孩兒倒死得不算十分冤枉。”
紀芷湮的眼珠子恨得彷佛能沁出血來,死死地盯住她大聲吼道:“賤人,你胡說什麼?本宮的孩子好好的,又怎會有事?你不要自個兒失了孩子,便如個瘋婦般地攀誣別人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