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便是告訴如玥:喂,想請本皇后爲你辦事,可得拿出點誠意來才行。
如玥怔住,垂下目光半晌無語,彷佛是內心掙扎得厲害。
手中的翡翠玉杯碧綠欲滴,成色極好,便如初夏荷塘裡剛長成的荷葉般顏色喜人,望之心生清涼之意。然而此時此刻,紀芷湮的心情,著實清涼不起來,她慢聲道:“你若覺得猶豫,或是信不過本宮,那便回去再思量幾日也是使得的,本宮並不著急。”
這句話,卻是那一日如玥曾對她說過的話,而今她終於有機會將這番話如數奉還,心下立時一片快意。
女子目光輕擦過殿下女子青白相交的面龐,彷佛是自言自語地輕嘆道:“哎呀,只是可惜皇上,今兒恐怕又是白跑一趟了。如玥,若沒旁的事,你便退下罷。”
如玥卻並沒有依言離去,反而是重新擡起頭來道:“皇后娘娘,奴婢願意以一個秘密來換取娘娘的信任。”
她說完這話,目光便緊緊盯住座上女子的面龐,不肯放過分毫,只等她臉上稍露出歡喜急切之色,自己便可將此拿作籌碼來加以利用。誰知她等了半天,也沒見到自己所期望見到的一切,紀芷湮只是儀態閒閒地倚在榻上自顧下棋,彷佛渾然沒將方纔她的話放在心上。
如玥不覺有些茫然失措,她從未見過這樣不可捉摸的對手,竟是全然看不出對方的心思底細,她彷佛是對一切都毫不在意的。然而如玥卻也清楚,以如今宮中二後分庭對峙的局面,紀芷湮斷不可能無動於衷。
就在她思緒萬千之際,忽然聽見不鹹不淡的一句:“嗯?你不是說要用一個秘密來交換本宮的信任麼?怎麼纔開個頭,便不了了之了。如玥,你該不是成心來糊弄本宮玩兒的吧?”
那樣清冷深幽的目光,如刀鋒般凌厲,直教如玥心裡七上八下地沒個著落,她口齒不清道:“怎,怎麼會?縱給奴婢天大的膽子,也是不該對娘
娘無禮造次的。奴婢只是在想,該如何說起。”
對於她這番言不由衷的話,紀芷湮自是不信的,然而她卻也沒有揭穿她的意思,便淡淡瞥了她一眼:“那麼,你便回去慢慢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本宮罷。本宮坐了這一日,卻也有些乏了,想躺下歇一歇。哦,對了,你出去時記著告訴皇上,本宮今兒身子不爽,又不能見駕了。”
見她起身了便往晶簾後走,絲毫沒有猶豫之態,如玥立時急了,揚聲道:“皇后娘娘,難道您就不想知道從前那些位皇后娘娘是怎麼死的麼?”
紀芷湮背對著如玥,脣畔不覺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轉過身來卻又換上了一副極不耐煩的神情,冷淡道:“有話快說,本宮乏了,可沒那些個空閒功夫聽你廢話連篇。”
話雖說得如此,然而她一面卻伸出手來,分明是讓如玥過去攙扶她重新落座之意。
如玥素來眼色極好,自然沒有不明白的道理,當下便滿臉堆笑屁屁顛顛地過去扶她回來坐下。
紀芷湮以手扶額,眸子半瞇,光華暗細,“說罷。”
如玥再不敢裝模作樣地故作拖延,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地將事情的原委細細道來。
而在她的敘說中,紀芷湮的眉頭愈蹙愈緊,心內的震驚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萬萬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的。
“奴婢敢以性命擔保,方纔所言句句屬實,絕無一字虛假。慕太后素來心狠手辣,依仗著慕家的聲勢和皇上的寵愛,向來對與她爭寵的女子恨之入骨,恨不能殺之而後快。而這些年說來也奇,皇上不將統御六宮之權交給皇后,卻一直放在言不正名不順的慕太后手中。任憑她行事如何狠辣也從不過問,反而是勸誡皇后要尊重太后,凡事以太后爲先。而明面上,慕太后倒歷位先皇后也是極客氣的,只是背地裡使的陰狠手段,卻無人察知。從前那些個先皇后只是略分去了皇上的些許恩寵,便使得慕太
後妒意橫生,對她們痛下殺手,而今娘娘恩寵日盛,必將也爲慕太后所不容。與其來日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任人宰割,倒不如此刻娘娘先下手爲強,除去了慕太后這個心頭大患纔好。”
一番話如玥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彷佛她生來便是紀芷湮的人,全心全意爲她著想一般。
紀芷湮聽完微微一笑,忽然插了一句:“若本宮記得不錯的話,如玥你本是慕太后宮中的人吧?且還是家生的丫鬟,與慕太后主僕情誼非同一般。然而親厚如你,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果然是大義滅親,忠義可嘉啊!”
聽了前兩句,如玥的面色立時煞白如雪,直到後來才慢慢迴轉過來,討好地笑道:“良禽擇木而棲,慕氏陰狠狡詐,殘害無辜,其心可誅。奴婢,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好一句“替天行道”!紀芷湮暗自冷笑,如玥既能對當年之事知之甚詳,可知當年爲慕太后心腹之時,她手裡想必也沒少染血腥,幫著做下不少泯滅良心之事。而今時移世變,她爲了滿足一己私慾,卻能斷然背棄舊主,轉投自己,可見是個沒氣節的。此等小人,萬萬不可留在世上!
她心中明明對如玥這等小人鄙夷厭惡至極,面上卻笑得極親近,牽過她的手拍撫道:“說得好,可見你是個懂事的。只是如玥,你既有心投靠本宮,何以卻不肯將實情和盤托出呢?其實那些人,並不是慕太后殺死的吧?”
如玥便如見了鬼般的神情,竟失態地掙開了紀芷湮的手,語不成句道:“你,你……你說什麼?”
紀芷湮好整以暇一笑,實則心內十分淒涼,“喲,瞧瞧你這小臉白的,倒彷佛是白日見鬼一般。本宮不過白問一句,並沒什麼旁的意思,你沒的驚慌什麼?”
如玥定定望了她一陣,倒也很快鎮靜下來,眼中似有不甘忿恨之色,許久才嘆氣道:“與娘娘這樣的聰明人做買賣,奴婢委實有些不自量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