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間,皇后恃寵生嬌,爲了安昭儀承寵一事醋意大發(fā),惹怒了皇上的消息已迅速地傳遍了整個皇宮。
而事情,隨著延陵澈下令封鎖未央宮而達到了頂點。
芳茗和汪壽分明是未央宮中的掌事宮女和掌事太監(jiān),聽聞此等變故自然是要出來瞧一瞧的。
這一出來,果不其然便看見腰懸佩劍的羽林軍竟將未央宮裡三層外三層地給圍了起來,看樣子,竟是連只蒼蠅也別想飛出去了。芳茗和汪壽對看一眼,心裡已是一涼,還是芳茗陪著笑臉上前道:“各位大人,不知是出了什麼事?你們爲何要將我們未央宮給圍起來啊?”
腳纔要跨出門檻,便被羽林軍亮出的半截兵刃給逼了回去,那人十分不客氣道:“都給我們退回去。皇上有命,皇后嫉妒無德,御前頂撞,有失國母風範,責令其在未央宮中思過反省,非召不得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望各位不要爲難我們。若是有人抗旨不遵,妄想闖出宮去,那便休怪我們刀劍無眼,傷了各位了。”
只聽那人口氣如此強硬,便知不是在嚇唬人的,芳茗立時收回腳來,賠笑道:“是是是,各位大人也是職責所在,我們自當理解,這便回去了。”
說罷,她給一旁的汪壽使了個眼色,便帶著人折身返回去了。
而有些膽小的小宮女撞見如此情景,早已嚇得心神俱裂,一副快要哭出來的神情,拉著芳茗的衣袖道:“芳茗姑姑,這可怎麼辦?難道皇上是打算將咱們所有人困死在這裡麼?不要啊,我還想著等滿了年紀後能出宮和家人團聚的。姑姑,姑姑救我。”
芳茗原就心煩,此刻聽了小宮女的哭訴後便愈加心亂如麻,甩開她的手呵斥道:“沒用的東西,一點小陣仗就將你嚇成了這樣。皇上只是不許咱們出去,又有哪一句說了是要咱們的性命了?成日的自個兒嚇自個兒,嫌命長麼?”
汪壽見狀,忍不住出言勸了勸,沉吟片刻道:“事關重大,依我看,咱們還是去請皇后娘娘拿個主意罷。”
芳茗想了想,亦點頭道:“是這個理兒。說到底,
此事還是娘娘心中最清楚了。興許把話說開了,倒也好了呢。”
一聽這話,後頭的小宮女太監(jiān)們皆露出喜色,忙不迭地簇擁著芳茗和汪壽往西暖閣的方向行去。
而未央宮外,那些聞訊趕來看熱鬧的宮人眼看著未央宮中的芳茗與守在宮外的羽林軍交涉了幾次無果,一度還兵刃相見,愣生生將人給逼回宮裡去的情形後,心裡立時便透亮透亮的。她們終於可以確定,皇后此番的確是惹惱了皇帝,鬧得十分僵持。須知一旦被封宮,便如被打入冷宮般,算是徹底失寵了。想著風光盛極一時的皇后也有失寵的一日,衆(zhòng)人心中皆不免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而相比芳茗等人的心急如焚,紀芷湮的反應幾乎可稱得上是漠不關心。
雲(yún)意來回地踱步,終於忍不住問道:“小姐,你和皇上之間究竟是發(fā)生了什麼事?先來不是好好的麼,怎地此刻皇上竟下令封鎖未央宮呢?”
底下亦有些小宮女開始嘀咕起來:“是啊,自打咱們朱雀國建國以來,可從來沒有哪位皇后的寢宮被封宮的。如此,可不是要永不見天日了麼?”
“是啊,那可怎麼辦好呢?我可不想老死在這裡。”
“是啊,我家人還盼著我滿二十五歲之後出宮回家團聚的呢。”
因著事關重大,是以幾乎闔宮的太監(jiān)宮女侍衛(wèi)都召集在了一起,只等著他們的主子拿個主意,如何度過眼下的危機去。只是那些個太監(jiān)宮女多數(shù)是些沒主意的,一見眼下情形壞到了這樣的地步,皇后又遲遲不吭聲,便以爲是無計可施了,當下倒有些膽小的靠在一起低低啜泣起來。
“夠了!不就是封宮麼,並沒死人,你們這般哭哭啼啼的是要做什麼?還嫌宮中不夠亂的麼?”
紀芷湮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殿內衆(zhòng)人惶然的面龐,帶著一絲清醒的悲涼道:“此事皆因本宮一人而起,說到底終究於你們無關。你們若是有想請去的,此刻便走罷,本宮不會追究。只是此去,若再想回來,便是萬萬不能的了。”
此話一出,底下的那些個奴才的心思立時便活絡起來
。她們掂量了片刻,覺著以此番皇后的沒落,再想東山再起幾乎是不可能之事了,立時紛紛道:“皇后娘娘,奴婢想請去。”
“皇后娘娘,奴婢也想請去。”
“娘娘,奴才也想請去。”
“娘娘,奴才……”
一時間殿內充斥了太監(jiān)宮女們爭先恐後的請去聲,熱鬧之中,卻不免教人心底生出一股悲涼來。
紀芷湮沒有再說話,只是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並無半分挽留,亦無半句責難。
一時間,未央宮的宮人竟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殿內還站著那麼可憐的幾個,大有樹倒猢猻散的淒涼。
雲(yún)意性子直,不比凌月沉穩(wěn),早已忍不住含淚罵出聲來:“沒良心的東西,忘了平日小姐待他們的好了。此刻小姐一落難,他們便這般迫不及待地請去,真真是涼薄得很,良心都叫狗給吃了!”
紀芷湮的聲音聽來亦有幾分傷感:“夠了,雲(yún)意,人各有志,誰也不能強求。這世間,原本就是共富貴容易,共患難難。所幸,到了今時今日,本宮身畔仍有你們陪伴。”
寂靜之中,忽然傳來女子堅定的聲音:“娘娘不必心灰意冷,眼下的困境不過是一時的,終不會一直如此。奴婢相信,終有一日娘娘必能和皇上重歸舊好,東山再起。”
“奴婢也相信。”
“奴才也相信。”
稀稀落落的附和聲,終於讓紀芷湮冷淡的面龐起了一絲動容。她的目光依依掃過殿下還站著的幾人,哽聲道:“時至今日,本宮已然失寵,斷沒有再翻身的機會,你們爲何不和她們一齊走?”
芳茗、汪壽和餘下的幾名宮女太監(jiān)齊齊跪下,懇切道:“奴婢(奴才)等人生是娘娘的人,死也要做未央宮的鬼,斷不會做出棄主而去的不義之舉。奴婢(奴才)們願陪著娘娘,共度難關。”
紀芷湮眼中強忍多時的淚,終至滑落,而那顆冷徹如冰的心肝忽然又覺出一絲溫暖來。
到底,並沒有真的到了人人棄她而去的地步。到底,人間尚有真情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