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行動有素,殺勢迅猛的黑衣人們,倒是像極了以前刺殺妖異之人的那批黑衣人。
長玥瞳孔驟縮,冷眼觀望,卻也正待黑衣人們與侍衛們層層相交之際,一道繩索破空之聲再度突兀揚來,眨眼已是纏在了她的腰間,而後驀地一拉,長玥頓時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上而提,哪知抱著她的蕭意之卻是將她纏得極緊,此番隨著繩索的牽引之下,他也隨著她一道騰空而起,最後雙雙交.纏,朝不遠之地再度跌去。
一時,冷風獵獵,寒涼刺骨。
長玥滿目沉寂,面色麻木,瞳孔之中也毫無半許的慌亂,目光,也僅是麻木無波的盯著蕭意之,看著他滿面蒼白,眉宇緊蹙,似是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了幾分蒼涼卻又堅持之意。
正待二人將要跌落在地時,他再度極深極憂的朝她掃了一眼,而後一咬牙,再度抱著她騰空而翻,最後他再度以背觸地,滿身撞.擊,卻是徒留長玥再度跌趴在他身上,不曾受損分毫。
他嘴角已是溢了血,眼球上的血絲越發濃厚。
他並未再朝她觀望,反倒是略微緩慢的堅持著起了身,將她扶著坐在他身旁,奈何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卻是緊緊扣著長玥的手腕,不曾鬆懈一分一毫。
這人都這般模樣了,竟還如此扣留於她,只不過,此人心思倒也深沉,更也擅長煽情,若是這蕭意之企圖以兩番讓她免於摔地的舉措來蠱惑蒙惑於她,不得不說,不止毫無用處,更可嘆可笑。
心思如此,長玥僅是淡掃她一眼,並不言話。
正這時,蕭意之已是拴在長玥腰間的繩索另外一端望去,冷寂出聲,“既能明著傷人,卻又不敢現身,莫不是縮頭烏龜?”
這話一落,長玥神色微動,開始循著繩索的另外一端望去,入目的,卻盡是一方密集灌木,不曾看清分毫。
今日突生變故,她倒也想知曉這幕後之人是誰。畢竟,縱是大昭京都如今乃亂世,但蕭意之卻是權勢在握,不可小覷,而今有人竟膽敢在這大昭的地盤對蕭意之不利,不得不說,無論是那人的膽子還是實力,許是都不可小覷。
長玥正如此思量,心生猜忌,然而片刻之後,那密集的灌木叢內卻突然揚出了一道溫潤輕笑。
那笑聲不邪肆,不張揚,有的,僅是猶如山風和煦一般的清透與平和。
她心下頓時瞭然,凝在那灌木從上的目光也幾不可察的深了半許,隨即,片刻之後,那不遠處的灌木叢搖曳而動,一抹錦衣華袍的男子緩緩掀著周遭密集的灌木枝椏,悠然而出。
那人,滿身華意,墨發也一絲不茍的束著,身上的衣袍早無昨夜那般破爛髒膩,連帶面容,也如長玥意料中的那般朗潤俊美。
只不過,此人明明昨夜便與她分道揚鑣,而今再度出現,是爲何意?再者,此人來這大昭,本爲結盟,如今盟約不成,卻公然敵對蕭意之,莫不是此人昨夜欲要趁亂離開是假,要趁亂分一杯羹,坐收漁利纔是真?
越想,越覺思緒纏繞,深沉涼骨。
卻也正這時,那滿身溫潤的男子已是站定在了面前,一雙朗然的瞳孔先是居高臨下的掃了長玥一眼,而後,獨獨落在了蕭意之身上,溫潤而笑,“惠王這話倒是言過其實了。本殿方纔揮繩而出,並非傷人,而是爲了救人。”
說著,目光再度朝長玥落來,而後微微彎身,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微一伸,開始極爲溫和的解了纏在長玥腰間的繩子,而後目光又朝蕭意之扣在長玥手腕上的手凝了幾眼,再度出聲,“扶玉姑娘好歹是衍公子身邊的人,惠王這般扣著她,可是有悖禮數?”
這話一落,神色溫潤無波的朝蕭意之望來。
蕭意之冷眼凝他,滿目血絲,再加之滿面蒼白,脣角溢血,渾身上下的雪白衣袍也沾了不少塵泥,乍然觀望之下,卻是顯得極其狼狽。
只奈何,縱是如此,他目光卻極爲有力,陰沉之中還帶著幾分威儀,隨即,他脣瓣一啓,再度出聲,“她究竟是何人,想必太子定也清楚。若是不然,太子又何必在昨日趁夜跟蹤於她,又何必趁夜英雄救美,甚至到了現在,還以圖與本王爲敵,就爲帶走她?”
他嗓音極其冷冽,卻也極其直白。只是言語與話鋒,甚至面色與神情,都與常日的溫潤雅緻的姿態全然不符。
此際的他,滿目發紅,滿面蒼白陰沉,像極了渾身帶刺之人,想來自也是全然撕破了假面,呈現出了本來陰沉與冷冽的真面容。
長玥轉眸,冷沉無波的朝他打量,心底的冷嘲之意越發濃烈。
而那太子瑢倒是不以爲意,面色也是分毫不變,甚至還勾脣而笑,柔和平潤的喚道:“本殿自是知曉扶玉姑娘是誰。她乃衍公子身邊遭受惡待的人,也乃惠王的眼中釘,是以,本殿對她心有憐惜,便是跟蹤而來,甚至此際不惜與惠王爲敵,也的確是想帶走扶玉姑娘,讓她脫離危險。”
太子瑢的話,也是緩慢至極,只是這腔話道出,卻依舊是溫潤得近乎完美,卻也正是因爲幾近完美,才讓人心頭髮怵,無端的心生幾縷懷疑來。
“瑢太子願在本王面前裝糊塗,本王自是不可橫加干涉。但若你要帶走她,自得先問問本王是否同意。”蕭意之冷沉出聲,語氣威儀剛烈,縱是受了傷,嘴角溢血,竟也顯得堅持而又剛毅。
只奈何,他這番話剛脫口而出,那太子瑢則是笑得不輕。
他居高臨下的凝著蕭意之,繼續道:“王爺心有志氣,本殿倒也佩服。只不過,這世上最無奈之事,便是心有餘而力不從心。本殿若執意帶走扶玉姑娘,縱是王爺不答應,此際的你,有何本事阻攔?是靠王爺帶傷擊敗本殿,還是,用整個大昭江山來作爲交換,讓本殿自行離去?”
蕭意之面色也是分毫不變,冷眼凝他,“自打太子出訪大昭的第一日,本王便對殿下說過,殿下此番來意,若是要聯盟,以圖與大昭一統羣雄角逐,分羹天下,本王自是應答。但若是,殿下意在大昭江山,本王,定誓死而拒。”
太子瑢微微而笑,薄脣一啓,只道:“惠王如今之意,是覺扶玉姑娘比大
山重要?是以,本殿不動你大昭江山,惠王便會讓本殿帶走扶玉姑娘?”
蕭意之冷眼觀他,滿目陰沉,“大昭江山重要,待她更爲重要。我蕭意之既能誓死捍衛大昭,自也能誓死留住她。”
太子瑢神色終歸是稍稍變了幾許,溫潤的瞳孔之中,也稍稍增了幾分不曾掩飾的諷刺。
“惠王滿腔意願,怕也是徒勞。你要誓死留住扶玉姑娘,可有問過扶玉姑娘是否也願意留在你身邊?”待周遭氣氛微微沉寂片刻,太子瑢再度出聲。
蕭意之面色一變,突然間不曾言話。
太子瑢嘆息一聲,略微幽遠的道:“這世上,唯獨情誼不可勉強。惠王與其將扶玉姑娘強行留在身邊,讓其日日寡歡,還不如放手讓她遠走高飛。本殿此行大昭,的確是爲結盟而來,也的確無意與惠王撕破臉面。但本殿也是好事之人,有愛管閒事之性,此番本殿既是與扶玉姑娘相識一場,自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淪落於惠王身邊,日日抑鬱不歡。”
說著,他嗓音稍稍頓了片刻,神色也再度稍稍一動,繼續道:“而今,大昭京都已是大亂,惠王不在京中主持大局,卻在此處與本殿耗著。呵,而今瞧這形勢,惠王帶來的侍衛倒是不敵本殿的兵衛,而惠王如今的身子骨,怕也虛弱不力,難以與本殿交上幾手了。是以,無論如何,今日無論是惠王同意本殿帶走扶玉姑娘也好,不同意也罷,你如今在這裡,都無本事阻攔本殿之爲。再者,本殿此番來這大昭,對惠王也極爲欣賞,倒也不願與惠王真正撕破臉皮。而今,若惠王當真是聰明人的話,便該不再爲難扶玉姑娘,讓本殿帶她離開。”
冗長繁複的話語,說得,卻是溫潤而又緩慢,平逸之中,卻又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與威脅。
蕭意之冷眼觀他,並未立即言話,扣在長玥手腕的手也不曾鬆開半分,反倒是越握越緊,似是生怕失去一般。
待沉默片刻後,他才朝太子瑢冷沉無波的出聲道:“瑢太子所言雖是有禮,但你卻是不知,本王這人,歷來也任性。只要打算做何事,亦或是打算要留何人,那這人,定不能被旁人帶走了去。”
太子瑢面色分毫不變,似是早已料到他會這般言話,他僅是溫潤而笑,挑聲而問:“惠王如此言道,可是執意要留下扶玉姑娘,從而,不介意與本殿撕破臉了?”
蕭意之冷沉道:“雲蒼雖爲天下翹楚,但也僅是稍強罷了,但若是,大昭與其餘幾國聯盟,到時候,羣雄角逐而來,雲蒼也不見得能自保。瑢太子來這大昭,終歸是客,是以,太子若能安分回得雲蒼,日後大昭與雲蒼的締盟之事,自可順然,但若是,太子想要在這大昭之地生事,這後果,想必也非太子所喜。”
這話一出,太子瑢面上的笑意終歸是減了半許,“惠王這是在威脅本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