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無路,危機四伏。
長玥冷沉的心底,終歸是開始狂跳起來。
渾身上下,衣裙破爛,滿身瘡痍,再加之滿身疲倦,足下也略微的開始厚重無力,卻是片刻,腳下頓時踢到了橫亙在地的藤蔓,長玥猝不及防的暗驚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子已是不受控制的朝前跌去。
瞬時,骨骼再度撞於地面,猶如散架般疼痛。
長玥著實是太累太累,本是想急忙掙扎起身,奈何渾身疲憊乏力,幾番掙扎,卻是怎麼都站不起來。
一時,心下嘆息哀涼,鬱郁惱怒。
身後不遠,厚重的腳步聲速速而來,聲勢迅猛。
長玥頹然趴在地上,手指與面容,皆沾了泥土。她稍稍側(cè)了側(cè)頭,毫無生氣的合了合眸,所有情緒驟然在心底層層交織與噴薄,頹然,盛怒,卻又在凌亂哀涼之中,脣瓣一勾,陰冷如鬼的勾出了一抹寒涼徹骨的笑容。
身後的腳步聲,越發(fā)靠近,彷彿就在幾米開外。
長玥脣上陰冷的笑容,也越發(fā)濃烈。
“王爺,在那兒。”正這時,有侍衛(wèi)似是發(fā)覺了長玥,驚呼一聲。
嗓音剛落,身後厚重而來的腳步聲再度加快。
長玥終歸是如鬼如魔的冷笑出聲,撕心裂肺似的笑。
而身後那些厚重而來的腳步聲,卻突然戛然而止。
待片刻過後,獨獨有一道略微輕緩卻又遲疑的腳步聲逐步而來,一點一點靠近。猶如厲鬼一般,一點一點的逼近。
長玥睜了眼,笑得滿眼頹然蒼涼,心底深處那些複雜交織的心緒,卻在這一刻,全數(shù)化爲了麻木。
逃命不得,而今,似是便只能接受被這蕭意之捉住的命運了,今生今世,她慕容長玥幾番都敗在此人手裡,不得不說,著實是哀涼憤慨了些。
不多時,視線一側(cè),映入了一雙微沾泥屑的長靴。
長玥冷掃一眼,便稍稍合眸,兀自沉寂。
隨即,身旁有衣袂的簌簌聲響起,淡淡墨香浮動之中,一雙略微有禮的手,逐漸探上了她的胳膊。
“王爺不可!公主手中有劍,切莫傷著了王爺。”正這時,有侍衛(wèi)急促而呼。
身旁之人則是未作一詞,也未縮回手去,反倒是指尖稍稍用力,將長玥扶著坐了起來。
長玥滿面麻木,渾身乏力,然而待坐穩(wěn)之後,她終歸是再度掀眸,而後薄脣一勾,森然冷笑的望他,陰沉沉的嘶啞出聲,“世上有言,禍害遺千里,倒是果然不錯。而今王爺這陰險小人,便是經(jīng)歷兩次亂世都還能屹立不倒,倒是佩服。”
他面色蒼白,神色略微無力,儼然呈現(xiàn)出幾許掩飾不住的病態(tài)。
待長玥這話一落,他眉心也再度蹙了起來,目光也僅是靜靜的盯著長玥,不曾言話。
待半晌後,他才極深極深的嘆息一聲,低問,“禍害遺千年。玥兒,你當真是如此想我的?”
長玥冷笑,“王爺好歹也非思緒錯亂的瘋子,怎會連人都識別不輕?長玥公主早已亡故,而今你一次次的將我認作長玥公主,究竟何意?”
他垂眸下來,默了片刻,才道:“你我相處十幾載,青梅竹馬,日日相惜,連金縷都能一眼認出你來,我蕭意之,又豈會當真不識得你。這普天之下,倒也相傳有一些會得玄術(shù)的高手,是以,當日你屍首失竊,我便一直在期盼,老天自會有異數(shù)出現(xiàn),從而,再讓你站在我面前。”
說著,嗓音稍稍一沉,繼續(xù)道:“我知你恨我,但有些事,並非你想的那般簡單。先皇與先後待我恩重如山,縱是我心有怨意,也絕不會恩將仇報。我蕭意之品性如何,你與我相處十幾載,豈會不知。而今,一切的一切都將大定,縱是此際的京都城還未平息爭亂,但你且信我,跟我回去。只要你與我入得京都城,我便會讓你看得你怨恨的那些仇人是如何亡的,也會將這整個大昭江山,重新,捧回你面前。”
他言語極爲平和,厚重之中,染著幾分難以言到的厚重與複雜。
長玥沉寂而聞,奈何這話入耳,卻諷笑不止。
若說讓她看那些她所怨恨的人是如何亡的,那麼這蕭意之,可是要首當其衝,自亡在她面前?
冷眼冷冽無波的觀他,諷笑片刻,才麻木嘶啞的道:“王爺這謊言,倒是編造得密不透風,煽情卓然。只不過,扶玉並非慕容長玥,京中仇人也無。但若真要評出一個仇人來,倒也只有王爺與扶玉有過過結(jié),是以,依照王爺方纔之意,王爺本人,此際可是要先自絕在扶玉面前?”
他神色動了動,深眼望她,蒼白的面容終歸是漫出了幾分妥協(xié)與無奈。
“我?guī)追c你好生言談,而今,你除了想要我亡之外,便對我再無其餘之情?”他默了片刻,低沉沉的問。
長玥勾脣而笑,眸色諷刺至極。
待笑完,她已是略微乾脆的合了眼,乾脆道:“扶玉再度落入王爺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若是王爺還想因別的目的而蠱惑扶玉,王爺還是收斂心思爲好。畢竟,道不同,不相爲謀。再者,扶玉對王爺這種忘恩負義,陰狠冷血之人,著實無合作甚至歸順的打算。”
這話,她說得極爲緩慢,嗓音也是冷冽麻木,冷情無波。
蕭意之未再言話。
縱是長玥閉眸靜候了半晌,他也不曾出聲。
一時,周遭氣氛頓時顯得沉寂開來,徒留冷風浮蕩,涼意浮生。
許久後,蕭意之再度伸手拉住了長玥胳膊。長玥心生恥辱,頓時拼力甩開。
他的手指頓時落空,待片刻,他再度嘆息一聲,低沉而又複雜無奈的嗓音終於打破了周遭壓抑沉寂的氣氛,“關(guān)於以前之事,我皆可向你詳細解釋,至於是非如何,想必你聽後,定會有所決斷。只是,如今,在一切還未徹底挑明之前,玥兒,我只問你,你以前曾說無論發(fā)生什麼皆會信我,而今你這話,可還算數(shù)?”
長玥冷笑,此際已是不願再多說什麼。
奈何,待這話一落,蕭意之便不再言話,無聲無息之中,似要執(zhí)意的等她回話。
許久,長玥才稍稍執(zhí)穩(wěn)了手中的劍柄,掀了眸,擡了眼,冷冽的目光直的朝他望來,而後嘶啞陰沉的出聲道:“長玥公主已亡,王爺既是這般想知曉她的答案,不若,下得陰曹地府裡親自去問她便好。”
這話一落,長玥執(zhí)劍的手驀地一動。
“王爺小心!”立在一旁的侍衛(wèi)再度驚呼。
只奈何,蕭意之不躲不避,他那修長的指尖,迎接而上,就這麼恰到好處的握住了長玥的劍。
以肉.搏劍,瞬時,一股鮮紅刺目的血自他掌心滑落。
長玥神色一滯,待目光朝他那掌心溢出的鮮血凝了片刻,一時之間,目光也莫名的變得癲狂。
“我蕭意之此生,除了敬重我父親母親之外,也敬重先帝先後。此生之中,我自問不曾做過什麼不仁不義之事,縱是心上之人,也獨你一人。而今,你既是對我再無情誼,甚至滿心殺意,我自是拿你無法,但若是能將你留在身邊,便是真正禁錮你,折斷你翅膀,我,也願意。只要,能將你留在我身邊便好。”
這話一落,未待長玥反應,他那支握著長劍風手驀地一動。
瞬時,長玥手指頓時脫力,掌心的劍柄頓時被蕭意之抽了出去,而後順勢扔遠。
她森冷麻木的望他,並無太大反應。
他那蒼白的面容也並未夾雜太多情緒,那雙靜靜落在長玥面上的目光,卻顯得沉寂複雜。
隨即,他分毫不顧一手的鮮血,當即伸手而來,極輕極輕的將長玥抱了起來。
周遭侍衛(wèi),皆神色大變,紛紛擔憂萬分的朝蕭意之望著,時而又戒備的朝長玥掃了幾眼,卻無一人敢出聲朝蕭意之勸慰。
長玥也毫無反應,滿身麻木,而待蕭意之抱著他稍稍走了幾步後,她驀地張嘴,咬住了蕭意之的肩膀。
他渾身幾不可察的顫了一下,足下也滯留半許,然而僅是片刻,他再度緩步往前,一言不發(fā)。
長玥下口極重,嘴裡已是有鮮血冒出,眼看就要咬掉他肩上的肉,不料正這時,一道銀針破空的聲音森然襲來,長玥下意識的鬆口並迅速循聲而望,奈何還未望見飛來的銀針,蕭意之則是突然悶.哼了一聲,身子也顫了幾許,而後頓時抱著長玥朝地上跌倒而去。
瞬時,眼見身子骨又要觸碰於地,長玥瞳孔驀地一縮,隨即當即閉眼,正要兀自承受即將而來的疼痛,奈何,蕭意之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再度用力,而後身子也驀地朝旁一轉(zhuǎn),長玥只覺天旋地轉(zhuǎn)了一番,待安穩(wěn)停下,自己已是趴在了蕭意之身上,而他則是滿面蒼白,脣齒緊咬,甚至連瞳孔之中都硬生生的積攢出了幾許突兀森然的血絲。
一時之間,周遭氣氛突然詭異的緘默起來。
卻也僅是片刻功夫,立在一旁的侍衛(wèi)們這才反應過來驚呼一聲,“王爺!”
話音未落,衆(zhòng)人正要速跑而上,奈何足下剛動,前方不遠之地,竟是突然襲出不少黑衣勁裝之人。
那些黑衣之人,皆手握長劍,神色陰狠,行動也是極爲迅速,轉(zhuǎn)眼便已是速然而近,揮劍便與蕭意之的侍衛(wèi)徹底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