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淵眸色微動,默了片刻,伸手朝不遠處的一艘畫舫指去,惜字如金的道:“那艘。”
長玥目光循著他的指尖觀望,卻見那畫舫雖小巧,但卻極爲精緻,裡面有絲竹與調笑聲揚出,顯然,定是哪家風.流公子正在畫舫內與女子作樂。
出口成禍,不得不說,那畫舫內的男子,倒也是倒黴。
“宮主讓扶玉姑娘一人去對付那嘲諷宮主之人?”正這時,扶淵低沉無波的嗓音再度揚起。
長玥這纔回神,目光朝扶淵一落,薄脣一勾,紅腫的面上毫不掩飾的卷著幾分冷嘲,“宮主既是要整蠱長玥,自是會讓長玥獨自前去。”
說著,眉頭微微一皺,嗓音也低沉了半許,“只是,就不知那艘畫舫內的人是否會武了,若是會武,扶玉怕是要吃虧。”
扶淵淡道:“憑那人的聲音,嬉然挑高,但卻並無半分內力,憑扶玉姑娘如今的身手,對付那人綽綽有餘。”
是嗎?
這扶淵,竟還能僅憑聲音而斷定那人是否會武?
長玥深眼凝他,不說話。
他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如鷹且剛毅的目光再度朝那畫舫落去,淡問:“扶玉姑娘準備何時行動?”
長玥心下微動,默了片刻,隨即又擡眸瞧了瞧天色,神色漸冷,淡道:“待天黑,鬥詩會大起時,我再行動。”
說著,嗓音微微一沉,“扶淵公子可否爲我備艘獨舟,也好讓我乘舟靠近那畫舫?”
扶淵轉眸朝她掃了一眼,點了頭。
天色逐漸暗淡,寒風習習,彷彿要將人凍成冰。
湖心的高臺,早已搭建完畢,有數十名男子正在臺子上急急忙碌,鋪紅毯,掛燈籠,擺矮桌,挪竹椅,急促卻又在井然有序的爲這鬥詩會做著最後的準備。
寒冬的天色黑得早,黃昏剛過,天色便徹底的黑沉了下來。
彼時,湖上的畫舫早已比下午之時多了幾倍,所有畫舫正朝那高臺匯攏圍繞而去,一時,竟如同長蛇繞龍,密密麻麻,場面極爲壯觀。
大昭京都的湖上鬥詩會,長玥以前聽過,卻從不曾真正參與,其一是這鬥詩會黃昏纔開始,時辰著實太晚,其二便是蕭意之不喜這種緊促密集之感,加之周遭人聲壓頂,似要壓抑窒息。
是以,這鬥詩會,她也僅是聽過,也只是認爲這鬥詩會不過就是熱鬧一些罷了,但而今真正身處此地,才覺這種壯觀的場面,彷彿全京都城的人都來湊熱鬧了,熱鬧非凡。
周遭熙熙攘攘,嘈雜聲思起。
不多時,那高臺之上,一列列燈籠全數被點燃,明如白晝,隨即,有名衣著絳色衣袍的年輕男子入了高臺,隨即在臺子正中站定。
一時,周遭嘈雜紛擾的聲音略微漸息,極爲難得的稍稍安靜了下來。
而臺上那男子,這纔開口出聲,言道的僅是一些詩會開場之詞,待言道完畢,他退至了一旁,隨即,便有數十名男子乘坐獨舟上得了高臺,而後一一在臺子上的矮桌旁分成兩列站定,開始鬥詩。
此次詩會,一共分五局,這數十名男子上臺,不過才第一句。先是從一人開始,即興的言詩作詞,評出一名魁首,如此往復,五局之後,皆會評出一名魁首,最終再由這五名魁首決戰一番,從而評出今夜的詩首。
長玥對這鬥詩會的規矩,並無興趣,只是待臺子上那十來人開始鬥詩,周遭觀戰之人激烈呼和時,她目光微轉,再度開始朝那不遠處的畫舫凝去。
天色漆黑,畫舫上的燈火星星點點。
而長玥目標的那艘畫舫,雖小,但卻不若其它畫舫那般僅點兩盞燈籠,反倒是畫舫周身掛了七八盞燈籠,著實將畫舫照得通明。
而那畫舫中的人,早已出得了船艙,仔細凝眼觀望,便見一名紫袍男子正一左一右擁著兩名女子正坐在畫舫夾板的軟榻上,一邊飲酒,嬉笑作樂,一邊若有無意的朝那高臺上的鬥詩之人掃上兩眼,著實是恣意暢快,奢醉糜爛。
如此做派,看來那畫舫中左擁右抱的男子,倒也並非什麼好人了。
長玥正如是想著,不遠處突然揚來了一道興味盎然的嗓音,“那男人,五官怪異,奇醜無比,矮胖不勻,甚至風.流如痞,這種男人,竟也惹得扶玉美人兒看入神了?”
懶散的嗓音,微挑的音調,柔膩興味的語氣,就這麼隨意懶散的言道了出來,著實像是沒事找事,卻又真正將那不遠處畫舫上左擁右抱的男子偏得一文不值。
長玥回眸,循聲觀望,毫不詫異的對上了那妖異之人異色的瞳孔。
此際,寒風冷浮,周遭嘈雜四起,而這妖異之人,便一身單薄,柔柔膩膩的負手站在她身後不遠,正興味盎然的觀著他。
這人不是與流蘇正站在夾板上觀詩會麼,怎突然獨自一人站在她身後了?
心思至此,長玥也未表露半分,她僅是稍稍斂神,淡道:“宮主既是要讓我對付那人,扶玉,自該朝那男子多打量幾眼。”
他笑得邪魅,目光略微輕蔑不屑的再度朝那畫舫上的男子掃了一眼,輕笑一聲,“縱是打量幾眼而已,又爲何瞧得入神,呵,扶玉美人兒就不怕那奇醜之人傷了你的眼?”
他一言一句都在懶散貶低,長玥縱是再怎麼愚昧,此際也聽出他的意思了。
這人,就是滿身的自信,甚至自戀,在他眼裡,怕是這全天下所有的男兒皆奇醜無比,就只有他一人,貌若神祗,驚爲天人,是以,即便他不喜她,她也不可在他面前太過關注別的男子了,如此一來,他自會覺得掃了他的面子。
心思至此,長玥心下止不住的暗歎。
這世上,怎會有這般男子,竟是自得自戀到了這種地步。
長玥默了片刻,順著他的意思道:“那人的確貌醜,怎比宮主的滿身風華,扶玉看他看得仔細,不過是想將他打量清楚點,免得等會兒動手時,傷錯了人。”
這話說得極爲淡然,並無半分的情緒,嗓音一落,見那妖異之人面色不變,並不相信,長玥也未再多做解釋,反倒是慢騰騰的轉移了話題,“此際鬥詩會正值精彩,宮主怎不陪流蘇姑娘一道觀看了?”
他並未立即回話,懶散觀她。
待長玥被她盯得略微不耐煩時,他才慢悠悠的出了聲,“流蘇美人兒心口又疼了,此際正在屋中休息,怕是沒精力起來看鬥詩會了。”
是麼?
流蘇又開始心口疼了?
這倒是奇怪。自打今日流蘇聽了這妖異之人尖銳的琴音後,便開始心口疼,後來在屋中睡了一下午,而今仍喚心口疼,說來,先不說是否是這妖異之人對那流蘇暗中動了手腳,就言這妖異之人見流蘇心口疼,也無半分的緊張與心疼,便可知曉,這妖異之人啊,著實無心無情,對女人更無半分的真意,若有女子當真愛上這人,無疑是要傷心落淚,甚至,萬劫不復。
這種男子,只可遠觀,但卻沾惹不起。
長玥神色微變,默了片刻,也未深究,只道:“流蘇姑娘既是身子不適,宮主歷來憐香惜玉,還是入屋多陪她爲好。扶玉這裡,宮主也無需擔心,待再過一會兒,扶玉便乘扶淵公子備好的獨舟而接近那畫舫,爭取,將那人的耳郭摘下,送至宮主面前。”
這話,長玥說得有些低沉。
縱是那不遠處畫舫上的男子左擁右抱,看似如痞,但那人與她無冤無仇,若非被這妖異之人逼迫,她無疑是難以說服自己去傷人。
只奈何,人在屋檐下,不低頭都難。若是不將那人耳郭割下,這妖異之人,今夜怕是定不會安生。
“扶玉美人兒辦事,本宮,自是放心。”他笑得邪然不羈,俊然的面上全是魅色,但卻在這濃稠的夜色裡,卻著實顯得風華如妖,雖無神祗謫仙那般雅緻,但卻的確驚爲天人。
這人,的確是生得好看,這種感覺,她從第一眼見他時便有了,只奈何,驚豔得太過,邪肆得太過,是以,便顯得鬼魅妖異,想來,若這人能稍稍收斂一點滿身的邪肆,增幾分雅緻之感,縱是讓這整個大昭京都的女子對他傾慕,都並非難事。
長玥默了片刻,不說話,隨即便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兀自沉默。
他並未立即離開,反倒是踏步上前,站在了她身邊,隨即懶散隨意的學著她的模樣,微微靠在畫舫外的木欄上,眺望了一番那周遭鬥詩會的盛況,再度慢騰騰的出了聲,“京都的鬥詩會,不過是幾個附庸風雅的庸才在那上面牽強蠢然的做詩,竟還有這麼多人來圍觀,呵,看來,你們大昭倒是無人了,沒什麼稍稍厲害點的文人墨客。”
長玥眉頭稍稍一皺,“京都才子衆多,只是有些雅士,並不喜歡這種嘈雜的鬥詩會,是以並未參加。而宮主此際看到的這些鬥詩之人,不過是民間書生亦或是尋常人家的公子罷了,而大昭真正名揚的才子,並未來此。”
他輕笑一聲,“家已亡,江山也易主了,呵,扶玉美人兒竟還這麼維護這大昭。”
長玥神色驀地一變,深眼凝他。
他卻是笑得邪肆柔膩,魅惑不羈,繼續道:“大昭新帝登基,朝政不穩,加之朝中無能士,百姓也安於現狀,不求進去,呵,依本宮看來,這大昭,倒也撐不了多久,沒準,也許不用扶玉美人兒親自動手,這大昭江山,便被鄰國吞亡了。”
長玥眉頭當即一皺,雖明知這妖異之人在懶散隨意的言道,奈何此番聽著這話,心下深處著實有些不平。
這大昭江山,的確已改朝換代,但她內心深處,並不願這大昭江山全數落得鄰國之手。只奈何,這妖異之人偏偏說得又確實在理,如今這大昭,朝政不穩,能人並不多,百姓也安於現狀,誰人做這大昭的皇帝對他們來說皆無關緊要,是以,大昭內憂外患,百姓不凝聚,若說被鄰國吞併,也是可能。
長玥如是想著,心下複雜重重,本是想維護大昭而反駁的言語,也被她及時壓制在了喉嚨,未言道出來。
周遭氣氛,依舊嘈雜,唯獨拂來的風似是盛了幾許,涼意刺骨。
她默了許久,才緩緩轉眸朝身側之人望來,不料他異色的瞳孔正靜靜的朝她落著,懶散而又興味,令人無端的覺得他心頭似是又在算計什麼。
“扶玉如今,只爲深仇而活,這大昭是否滅亡,扶玉,並不關心。宮主也無需在扶玉面前言道這些了,也無需再試探什麼,扶玉自知宮主絕非等閒,心下定有大計,但望宮主稍稍體恤扶玉,待扶玉報得大仇之後,宮主想要扶玉如何,扶玉皆言聽計從。”片刻,長玥已是按捺心神的緩然出聲。
她這話,無溫無波,低沉中帶著幾分不曾掩飾的麻木。
“扶玉美人兒這話倒是說得委婉,只是,本宮倒是喜歡。”正這時,他略微滿意的輕笑一聲,慢悠悠的道了這話,說著,嗓音稍稍頓了片刻,繼續道:“按照本宮之前的計劃,會在這大昭京都逗留半月,還是那話,本宮行事曆來隨意,也容易憐香惜玉,若扶玉美人兒這段時間讓本宮開懷滿意了,你想要的,本宮,皆會給你。”
長玥並未將他這話放於心裡,她能信任何人的話,唯獨這妖異之人的話卻是不可信,若是不然,她今日又豈會落得這般地步,不止臉頰紅腫,衣著突兀,甚至還要去割人雙耳。
而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今日對她的整蠱罷了,待明日,待後日,這妖異之人怕是又得換著花樣的戲弄她。
長玥沉默著,並未出聲。
這時,那湖心高臺上這一局的鬥詩之人已決出勝負,周遭呼喝聲嘈雜驚耳,凌亂的掌聲也是此起彼伏。
長玥神色微動,下意識的朝那湖心的高臺望去,只見此局奪魁之人,乃是名瘦削不堪的書生。
不多時,下一局再度開場,另外十來名男子陸續登上了高臺,而那些男子中,卻不若上一局中全是年輕人,反倒是還夾雜著幾位花白鬍子的老人。
待此局一開,其中一名花白鬍子的老頭率先道出了一句詩,隨即,其餘人神色微緊,極認真的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作詩應對。
長玥興致缺缺,回神過來,按捺心神的朝身側妖異之人出了聲,“時辰已是不早,扶玉該行動了。”
妖異之人勾脣而笑,懶散觀她,漫不經心的點了頭,卻是慢騰騰的從袖中掏出了一隻匕首朝她遞來,慢騰騰的道:“這匕首削鐵如泥,割耳,綽綽有餘,扶玉美人兒拿著吧,今夜之行,可莫讓本宮失望。”
長玥皺了皺眉,並不多言,待默了片刻,才伸手將匕首接過,隨即在他異色微深的瞳孔內轉了身。
扶淵早已備好的獨舟,船槳也一應俱全,只奈何,長玥卻不會劃船。
待上得獨舟時,長玥一手握船槳,另一隻手被天蠶絲布纏得腫厚,難以動作,是以,在全然不會劃船的基礎上,又僅能用一隻手劃船,是以在原地撲騰了半晌,待周身都出了熱汗時,長玥才艱難的掌握了半分劃船技巧,隨即一點一點的朝那目標畫舫靠近。
身後,揚來妖異之人挑高的輕笑,半晌不止,似是當真笑得不輕。
長玥忍不住回頭朝他觀望,只見他正望著她,極致風華的面上笑得正歡,而長玥卻突然沉了臉色,心下複雜與冷嘲之感層層交織,難以平息。
以前金枝玉葉,高高在上,歷來都是被人捧著的,是以,她從不懂心酸與無力是何,但到了此際,這種小人物的生活,甚至卑微得連普通人都不如的感覺,心酸而又無力,甚至即便此際被那妖異之人肆意嘲笑,她也無可奈何,甚至只得將所有的感覺碾碎了壓在心底,然後,然後迫使自己去強大,去割那畫舫上男子的雙耳。
心思如此,悵惘難耐。
但片刻過後,長玥強行按捺住了心神,淡漠麻木的一點一點朝那目標畫舫接近。
湖水因寒風的席捲而微微盪漾,漫著幾分水汽與腥味。
周遭嘈雜呼喝之聲依舊濃烈,非凡熱鬧。
待靠近那男人的畫舫時,長玥眉頭稍稍皺了皺,默了片刻後,便暗自提氣,動用輕功輕微的躍上了畫舫,隨即趁畫舫船伕正撲在欄桿上看詩會看得起勁,她輕輕挪步,入了那船艙。
船艙內,酒味未散,而屋內的擺設,亦如長玥所料的那般奢靡精貴。
先是那桌上的玉.壺金盃,再到屋中各處擺著的雕琢精緻的金飾,便足以見得,這畫舫應該不是承租而來,反倒是那艙外的男子自家所有。
如此,那艙外男子究竟是誰?莫不是這京都某個員外家的公子?
正思量,冷風微微從船艙的窗戶灌了進來,長玥不由打了個寒顫,回了神。
她默了片刻,隨即伸手將桌上的幾隻金盃揣入懷裡,而後輕腳閃身至那打開的屋門後方,待借用屋門擋住身形後,她從懷中拿出一隻金盃,猛的朝不遠處砸了去。
剎那,金盃觸碰到了桌緣,彈飛後摔在了地上,脆聲猛起,動靜倒是有些大。
這時,艙外幾人似是有所察覺,僅是片刻,那嗓音讓長玥微有耳熟的男子突然出了聲,“吳江,你且入屋看看,可是本…少的什麼東西落下來了?”
“是,主子。”一道討好嗓音應聲而起,嗓音倒是有些尖細,像是以前宮中太監的嗓音。
長玥微怔,卻也並未多想,僅是神色微緊,手中匕首早已出竅。
僅是片刻,有小跑的腳步聲微快而來,眨眼間,那船伕已是入了屋子。
他體型微胖,行動稍稍有些不利索,待入得屋子後,他發覺了那落地的金盃,正要彎身去撿,長玥神色驀地一冷,當即閃身至那船伕身後,驀地伸手動用內力將他劈暈。
一時,船伕身子軟倒在地,略微發出了幾分悶重聲。
船艙外揚來那男子微挑的嗓音,“吳江?”
長玥眉頭緊蹙,再度閃身入了屋門後方掩藏。
而那船艙外的人喚了幾聲無果,終歸是道:“美人兒們等本少片刻,本少回船艙瞧瞧。”
這話一出,便有兩道柔膩的應聲響起。
長玥神色緊繃,僅是片刻,便聞有慢騰的腳步聲再度朝屋門而來。
她忍不住緊了緊手中的匕首,神色如鶩,片刻,那人已是踏入了屋門,身影也被拉得老長。
“吳江?”大抵是發現了地上癱軟的船伕,那人嗓音挑高,陡然深沉而又複雜。
長玥稍稍挪著目光,眼見那身材頎長的紫袍男子剛蹲下並伸手去探那吳江的鼻息時,長玥面色一冷,當即急速的閃身而出,握著匕首的手猛的朝那蹲著的男子捶去。
她並不想殺人,她僅是想將這人打暈,從而割他的雙耳,朝那妖異之人覆命罷了。
只奈何,待手剛要捶到那人身上時,那人似是突然察覺,千鈞一髮之際,他竟是極其靈巧的朝旁一挪,剎那,長玥的手捶空,他則是順勢朝旁滾了一圈,猛的站了起來。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刺殺本少?”那人怒斥一聲,嗓音冷沉而又威儀。
長玥擡眸朝她望去,心下驟然一顫,便是以前與這男子見的次數不多,但這男子卻長得與那晏親王相似六成,她便是再愚鈍,也該猜到這男子是那晏親王的獨子,慕容裕了。
也難怪,難怪這人嗓音如此熟悉,當時不曾仔細辨別,而今瞧清楚了,長玥怒意洶涌上浮,神色驟然一沉,渾身透露層層殺氣。
當真是冤家路窄,今日本不願殺人,但既是碰上這晏親王兒子了,那就別怪她心狠發狂了。
這道心思驟然在心底滑過,眨眼間,長玥內力涌動,手中匕首驀地朝那慕容裕刺去。
她是當真想殺了他,刺死他的,那妖異之人說要要這慕容裕的兩隻雙耳,她不僅會如他所願,甚至還可將這慕容裕的性命奉上。
長玥眼睛都有些發紅,瘋狂朝慕容裕襲去。
慕容裕是晏親王獨子,自小便過著驕奢日子,文武不才,以前也是京都城內出了名的浪蕩子,雖有三腳功夫,但卻不精,加之常日流連花.叢,身子早被掏空不少,是以四肢也略微無力,待長玥匕首襲去,他怒意滔天的面上頓時展露出幾分抑制不住的驚駭,正要閃身躲避,奈何動作稍稍遲緩了半分,胳膊驟然被長玥手中的匕首劃出了條長長的口子,頓時鮮血長流。
他面色當即一白,神色驚懼顫抖,忍不住抖著嗓子呼喝,“大膽女賊,你可知曉本少身份?你今日傷本少一毫,來日定將你五馬分屍,滿門抄斬!”
長玥怒紅了眼,狂吼,“滿門已亡,而今,便是讓你下去爲他們在天之靈祭奠!別說是傷你一毫,你,還有你父皇性命,我皆不會放過!”
嗓音未落,長玥手中的匕首再度癲狂的朝他襲去。
慕容裕終歸是被長玥這架勢嚇著了,他渾身抖索,連滾帶爬的開始不管不顧的朝屋門衝去,顫著嗓子大吼,“劉兵,楊順!救駕!替本殿殺了這瘋女人!”
長玥殺紅了眼,心底早無分寸,待慕容裕衝出屋去時,她的匕首再度刺中了他的脊背,待狠狠抽回時,慕容裕慘呼一聲,跌倒在地。
“啊……”船艙外那兩名衣著露骨的女子,嚇得驚叫連連,兩人下意識的抱在一起,渾身發抖,眼見長玥匕首再度朝那地上蜷縮著甚至渾身是血的慕容裕襲去,她們再度慘呼,奈何嗓音剛到一半,則是雙雙暈倒在地。
周遭一切,長玥似是未覺,她早已紅了眼,握著匕首的手也是癲狂不已,奈何匕首剛要再度狠狠的刺中慕容裕脖子,一把長劍突然橫亙而來,將她的匕首驟然擊開,甚至擊得她全身不穩,朝後倒退了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長玥這纔回神,冷眸一觀,便見幾名衣著御林軍服飾之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畫舫上,他們皆手中持劍,目光陰冷,待長玥抑制不住的後退時,他們已是將地上痛得蜷縮一團的慕容裕扶了起來,甚至剎那間,其中二人扶著慕容裕便躍上了不遠處的一艘木舟,疾馳離開。
“替本殿殺了那瘋女人,再提她首級給本殿覆命,若是不然,本殿便要你們性命!”木舟上,那疼得都快打滾兒的慕容裕陰煞的吼出了聲。
長玥神色一緊,當即要追,其餘幾名御林軍卻是拔劍朝她而來,招招發狠。
長玥身子骨本就弱,加之武功並不高,此番獨自迎對幾名御林軍,僅是剎那,她手中的匕首已被擊掉,手臂中劍。
她面色抑制不住的慘白,身子終於是堅持不住,軟到在地。